扑乍那曾经是徐仲卿家的雇工,类似于民国的佃户,并不完全一样,仅仅是在农忙的时候会到徐家帮忙,平日里和徐家并没有太多关系,算是短工更多一点。

徐仲卿身为徐氏长子,扑乍那当然是认识的,曾经的徐仲卿对于扑乍那来说是高不可攀,所以可以理解扑乍那对徐仲卿的殷勤。

招手叫过来扑乍那,徐仲卿搂着扑乍那的肩膀往旁边小巷子里走,在扑乍那耳边低语一番,然后塞给扑乍那一个小包。

听完徐仲卿的话,扑乍那面色数变,最终捏着徐仲卿赛过来的小包,重重点了点头。

转天,福祥柚木加工厂。

这里本来是徐家的产业,但因为徐家搬离清迈,这里被徐家族长徐子亭折价卖给了一名暹罗本地富商。

所谓的“折价”,这是个比较好听的说法,因为某些客观原因,转让价格还不到实际价值的三分之一,徐家当然也不想卖,但怎奈形势比人强,有些事徐子亭也是无可奈何。

那本地富商买了木器厂之后并不是要经营,而是要转手倒卖,倒卖的对象是英国人,价格嘛,当然和实际价值相差并不大,至少和徐家的转让价格比起来,还是有挺大赚头的。

上午,两名英国人在几名暹罗本地人的保护下来到木器厂。

柚木是一种名贵木材,可以用来制作高档家具、地板,或者是用来进行室内装饰,柚木广泛分布于暹罗和缅甸,缅甸的柚木质量尤其好,在二十一世纪曾经被称为是缅甸的“国宝”。

福祥柚木加工厂在清迈算是远近闻名,这个加工厂并不仅仅是拥有加工木材要用到的机器,同时还拥有一整座山的柚木林,正是因为这个便利条件,所以福祥柚木加工厂的木器畅销清迈,甚至在缅甸也小有名气。

徐家搬离清迈之后,整个加工厂事实上处于停业状态,工人们并不知道加工厂何时会重新开业,每天都会聚集在加工厂门口等待最新消息,所以当这两名英国人到来的时候,工厂门口聚集着上百名翘首以盼的工人,他们有意无意的挡在加工厂门口,想第一时间得到最新消息。

必须得说,暹罗人确实是有点不修边幅,或许是因为天气比较炎热的原因,这些暹罗人看上去都有点衣不遮体,再加上卫生状况不佳,看上去就跟流浪汉差不多,至少在那两名英国人眼中是那样。

当英国人乘坐的马车来到加工厂门口的时候,那些工人们并没有让开,他们想看看新老板是什么样,会不会和老东家一样对他们那么好。

如果是徐子亭过来,很可能温言抚慰一番,然后给出几句承诺,或许就能稳住大局。

但这两名英国人显然没有那个耐心,或者他们并不认为这些人值得他们浪费精神,因此跟着马车过来的几名暹罗人就格外暴躁。

“你们这些猪猡,滚开,不要挡着大爷的道——”四五名保镖一样的暹罗人手里拎着短棒,骂骂咧咧的上来又抽又打,想把这些人驱散开。

“喂,放尊重点,我们是这家工厂里的工人——”有人在大声呼喊,想证明自己并不是外人。

徐家虽然是家大业大,但身在异国他乡,徐家还保持着华人的善良和谦逊,对待工厂里的工人,徐子亭一向是优容有家,因此工厂里的工人们并不怎么畏惧老板,反而在很多时候,这些暹罗人很擅长利用自己地头蛇的优势,为自己争取一些应该获得的,或者是不应该获得的利益。

“滚开——如果你们不老实点,那么你们什么都不是。”保镖手中的短棍上下翻飞,没有丝毫的停滞。

不管是在印度、在缅甸、又或者是在马来亚,或者说是在全世界,英国人一向扮演者征服者的角色,这让英国人格外有底气,连带着他们的保镖也会高人一等,所以在面对土著居民的时候,英国人从来都没有“软弱”过,或者说,英国人从来没有像华人一样“软弱”过。

面对保镖的短棍,有工人在哀求、也有人在哀嚎,同时更多的声音在据理力争:“你们不能这样,我们已经在这里工作了很长时间,这里也有我们的心血——”

面对工人们的哀求,保镖们没有丝毫犹豫,抽下来的短棍依旧有力,嘴里的话还是不堪:“去你么的很长时间,跟老子没有半毛钱关系——”

好吧,暹罗并没有“毛”这个概念,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对于这些保镖来说,这顿棍棒应该算是下马威的一种,但对于这些工人来说,这种感觉并不怎么美妙。

其实在保镖们刚开始挥动短棍的时候,工人们就已经散去,那些保镖并没有因为工人们的躲闪而收敛,他们肆意追打着工人们,连那些已经倒地的也不放过。

工人们虽然人多势众,但并没有反抗的意识,很快就有人见了红。

也并不是所有人都畏惧,十几名年轻力壮的暹罗人就分外不平,他们看着正追打工人们的保镖,已经攥紧了拳头,眼中喷出的怒火能令人感觉到灼热。

“你们不要太过分!”人群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特么老子们一直都这么过分!”保镖们的回应格外干脆,两名保镖甚至围着一名已经倒地的工人殴打,那工人在地上滚来滚去的躲避,哀求惨叫的声音格外凄凉,但并没有让这两名保镖停手,反而迎来更加密集的抽打和嘻嘻哈哈的调笑。

“特么跟他们拼了!”人群中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然后就有三四个人扑上去。

这种时候,其实哪怕只有一个人冲上去,就能调动起所有人的同仇敌忾。

“这特么根本不拿人当人看,揍他们!”还有人在煽风点火。

“揍他们!”更多的人蜂拥而上。

五六名保镖面对一群儒弱的人或许是趾高气昂,但面对一群愤怒的人,真的是无济于事。

几乎就是眨眼间,那五六名保镖就被愤怒的人群淹没。

马车上的英国人终于坐不住,一名英国人从身上抽出随身携带的手枪。

呯!

尖利的枪声响起,倒下的却不是工人,而是那名刚拿出手枪的英国人。

场面终于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