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巴库油田虽然已经进行了两年多的开发,但实际上被开发利用的只是很少一部分,相对于这个非洲最大的油田来说,已经开发的区域现在还不到总面积的百分之一。

在目前已经开始工作的三十多个油井中,十号油井属于规模较大的,每天的产量在一万五千万桶左右,在整个新巴库地区的油田中排名前列。

也正因如此,十号油井作为高产油井之一,一向都是联合石油的重点看护对象。

其实像十号油井这样的重点油井,阿尔及利亚土著是没有机会在这里工作的。

但油田运行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在运行过程中经常会有各种各样的意外出现,这时候就需要有人来帮忙。

阿尔及利亚土著因为自身能力,在新巴库地区大多是从事体力劳动,那么当油井需要修修补补的时候,很自然的就会有阿尔及利亚土著组成的施工队过来工作。

于是麻烦就此产生。

原因还是祈祷。

就在负责十号油井的华人工程师正在指挥紧急作业的时候,又到了每隔两小时一次的祈祷时间,于是所有的阿尔及利亚土著都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毯子开始祈祷,正在进行的工作全部被丢下,这实在让正在现场指挥的两位华人工程师王锐智和赵天骄着急上火,冲突因此发生。

对于阿尔及利亚土著来说,天大地大,先知最大。

而对于王锐智和赵天娇来说,天大地大,产量最大,联合石油的利益最大。

这是个无法调和的矛盾。

王锐智和赵天娇当然不能任由这些阿尔及利亚土著“磨洋工”,所以就命令在十号油井负责安保工作的外籍军团小队去干涉。

而那些阿尔及利亚土著态度坚决,他们宁愿被扣薪水,也不愿意因为耽误祈祷亵渎先知。

好吧,新巴库地区有误工要扣薪水的规定,但在阿尔及利亚土著这边,因为亨利·斯温伯恩的坚持下,从来就没有认真执行过,所以,这项规定现在已经流于形式,根本就没有任何威慑力。

既然语言无法调和,那么就只能付诸武力解决。

而且还是阿尔及利亚土著先动的手,一个年轻的阿尔及利亚人趁王锐智不备,用随身携带的短刀捅了王锐智的肚子,虽然这个年轻人马上就被安保人员击毙,但在随后的混乱中,赵天娇也身负重伤,并且殒命当场。

死人了,死的还是华人工程师,那事情就大条了。

顾兴邦和马高杰赶到十号油井的时候,现场已经是一片混乱。

有六名阿尔及利亚土著被当场击毙,另有近四十名阿尔及利亚土著被制服,有四名法籍工人和三名华人工人受伤,华人工程师赵天娇的尸体就放在一旁,已经被白布包裹上。

“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斯图亚特你特么在干什么?”顾兴邦刚刚跳下车,就对着负责安保的小队长破口大骂。

“对不起,上校先生。”负责安保的外籍军团德籍小队长斯图亚特悔恨莫及。

“别说对不起,我要真想,为什么会这样?”顾兴邦追问。

“是的,上校先生,本来一切正常,大概十点的时候,油井出了点故障,这本来是个小问题,只需要简单维修就能恢复正常,但我们的施工队在18号油井一时间赶不回来,所以就让阿尔及利亚施工队过来帮忙,修到一半的时候,这帮人的祈祷时间又到了,于是他们就开始祈祷,但维修工作还没有完成,所以王工就命令他们继续工作,然后就发生了冲突。”斯图亚特没有隐瞒,尽可能说的详细。

“就这样?”顾兴邦难以置信。

“是的,就是这样!”斯图亚特老老实实。

好吧,顾兴邦这会想把这里所有的阿尔及利亚土著全部干掉。

整个新巴库地区,大约有一万五千名华人,这些华人中大约有八千名工人,剩下的都是工人家属,基本上从事的都是和油田相关的工作。

而在这一万五千名华人中,技术人员不过百人,称得上工程师的,仅仅只有寥寥十几人,可以说每一个人都是联合石油的宝贝,都是秦致远曾经亲**代过的重点保护对象。

但就在这个看似不起眼的冲突中,居然有华人工程师丧命,这个结果实在让顾兴邦无法接受。

更何况,死的这个是赵天娇。

新巴库地区只有十几位华人工程师,顾兴邦肯定都是认识的。

赵天娇今年刚刚27岁,他在去年刚成婚,和一名来自兰芳本土的华人女性,就在上个月,赵天娇刚刚得了个儿子,现在孩子还没有满月,赵天娇却已经撒手西去,这让赵天娇留下的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其实对于赵天娇的遗孀和遗孤,联合石油肯定不会放任不管,但纵然是金山银海,也比不上枕边人贴心,也取代不了那个会嘘寒问暖的丈夫。

顾兴邦可以想象,那对母子今后的生活将会是多么的悲凉和痛楚。

就在一个小时之前,赵天娇还活蹦乱跳,还有美好的未来,还是家人的期盼。

但仅仅是一个小时之后,赵天娇已经被白布裹上,放置在正在泄露着原油,散发着刺鼻气味的井架下,这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想到这里,顾兴邦的眼睛不自觉的变得血红。

“把这些人全部收监,彻底审讯,我要知道是谁在其中搞事,我要知道是谁在其中挑拨,我要知道这些家伙为什么会如此激进,明白了吗?”顾兴邦盯着斯图亚特,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要查个水落石出的态度非常坚决。

“是的,上校先生,明白!”斯图亚特声音洪亮。

发生这种事,斯图亚特责无旁贷,肯定要负责人。斯图亚特是德国人,能在外籍军团中服役,多亏了德国和兰芳的良好关系,斯图亚特从内心深处对于华人的感情是亲切的,发生了这种事,斯图亚特自己也不愿意看到,于情于理,斯图亚特都不会放过这些土著。

实际上,如果不是顾及到要查明真相,刚才估计斯图亚特已经命令处死全部的土著,一个都不会留下。

全部处死,这听上去有点残暴,但在20世纪30年代,这并不是一件稀罕事,殖民地军队在处理殖民地事物时,往往就是这么残暴,而且就算说出去,人们也会习以为常。

这是个基本上没有人权的时代,或者说,这是个“低等民族”没有人权的时代。

“不不不,顾,你不能这么做,如果要查清这件事,那是新巴库警局的责任,和外籍军团无关,在这件事情上,顾你要知道,你和你的人已经有了倾向性,所以你应该回避,把审判权让出去。”亨利对顾兴邦的安排表示反对。

“去你么的回避,现在是我们的人死了,我们的工程师死了,你要搞清楚,我们一共才有多少工程师!亨利,我必须提醒你,不管阿尔及利亚是不是法兰西的一个省,如果我确认有人在这之中起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亨利,现在我就可以告诉你,死的绝对不止这些人,会有更多人为这件事付出代价,绝对会!”顾兴邦情绪激烈。

“你这是滥用死刑,如果你那么做,那么你也违反了宪法,我一定会控告你。”被顾兴邦这么当面斥责,亨利面子上也挂不住,所以亨利立即暴起。

“随便你,如果司令官阁下明天招我回兰芳,我会马上回去,你以为我愿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呆下去?”既然是撕破脸,那么顾兴邦就一丝耐心都欠奉。

“你,你简直是无法无天,你还有丝毫的法律意识吗?你还有军人的职责可言吗?”碰上无所顾忌的顾兴邦,亨利只能站在道德高度上指责。

“别特么跟我提职责,我的职责是保证新巴库油田的正常运营,是保护油田工作人员的安全不受侵犯,结果就因为你这个狗娘养的推三阻四,这才闹成现在这个样子,你现在满意了吗?我倒是很想看看,如果因为你的行为影响到法兰西的收益,你该怎么想你的上司汇报,所以现在,你先担心你自己吧!”顾兴邦说完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和亨利废话的兴趣。

“站住,你给我回来……”亨利跳着脚大喊,想要追上顾兴邦继续理论,但被守在一旁的卫兵拦住。

这边斯图亚特已经开始工作。

从突击队抵达之后,现场的外籍军团军人已经超过300人,场面已经被完全控制。

那些刚才就已经被控制的阿尔及利亚土著神情凄惶,现在早就没有了刚才对祈祷的坚持,那点虚无缥缈的信仰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他们现在正在等待命运的判决。

很明显,这些外籍军团的军人不会轻松放过他们。

“起来,特么的快点起来。”一名外籍军团的士兵过来,想把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阿尔及利亚土著们赶上车,然后送回军营审讯。

当然这个态度就不怎么好,一名跪在地上的阿尔及利亚土著只是稍稍迟疑,脖子上马上就挨了一枪托。

这名士兵手持的可是重达四公斤的98A,这么居高临下蓄力砸下来,那名阿尔及利亚土著马上就被砸了个大马趴。

士兵还不依不饶,抬起穿着翻毛皮鞋的脚就往那小子身上踹,一边踹一边还在破口大骂:“你特么刚才不是很有种吗?现在给老子站起来啊?站起来啊?”

一边骂一边踹,看上去的确是很过瘾。

但看在这些阿尔及利亚土著人眼里,就不是这么可爱了。

就在突然间,距离这边较远的一名阿尔及利亚土著突然爬起来就跑,速度可谓前所未有的快,比他们祈祷时的动作要快上无数倍。

“擦,还敢跑?给我站住!”

“马上站住!”

“再不站住就开枪了!”

好几个声音同时在警告,有人拔脚去追,有人想要发动汽车。

“那有特么的这么麻烦,给我开枪,你们拿的是烧火棍吗?敢逃跑的,就地枪决!”顾兴邦果断。

呯呯呯……

至少有十几支枪同时开火。

场面终于得到完全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