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一到,熟悉又震撼的西游记主题曲响起,舞台幕布缓缓拉开。

温贤有一瞬间的错觉,似乎回到了那年跟朋友去看舞台剧的时候。

回过神来,她忍不住转头四顾,却发现左右坐着的人大多露出一种既期待又厌恶的表情。

不由微怔,视线回到舞台上。

幕布完全拉开后露出有些昏暗的布景,虽然粗糙但还是可以看出类似西游记蜘蛛精洞府的模样。

“出来了出来了,快看,里面有蜘蛛!”

“我看见了,用的是真的蜘蛛腿吧?”

“肯定啊,假的有什么意思。”

“可是,这样好像挺没人性的。”

“切,现在谁还讲人性,都是弱肉强食。”

耳边传来低声议论,温贤下意识寻找蜘蛛,看了一会儿才在几个凹陷里发现几条蜘蛛腿。

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道具,根据长度约莫人的手臂,时不时会动一动,如果是活的,应该是变异蜘蛛。

虽然不知道基地的人是怎么驯服变异蜘蛛进行表演,但她隐约觉得刚才那些议论有些怪异。

正想着,背景音乐进入高.潮,舞台左边忽然出现‘呼和呼和’的声音,一群十来岁左右的猴子蹦跳着进入舞台。

它们手里拿着棍棒,速度有快有慢,有些猴子的行走方式有些怪异,甚至像人。

似乎是察觉到敌人来袭,洞府里的蜘蛛也**起来。

然而本该运用八条腿灵活活动的它们却有些狼狈,甚至有一只直接摔到地上,温贤隐约听到一道虚弱的惨叫。

她以为自己幻听,下一刻,“啪”,舞台灯光大亮,已经形成对峙场面的舞台场景清晰展现。

“嘶!”

“我的妈妈呀,这谁想出来的,太残忍了吧。”

“别乱说,这可是黄基地长的得意之作。”

“可这也……”

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远去,温贤一动不动的望着舞台。

强烈的灯光下,小猴子们的脸终于清晰了。

那是一张张人类的脸,但除了这张脸他们几乎和人类没有相同的地方。

全身长着和猴子一样的毛发,有黄色、褐色、深棕色,屁股上有一条尾巴,有的能活动,有的僵硬的垂着。

他们学着猴子的叫声、行为、走路方式,有些很像,几乎与猴子无异,有的踉踉跄跄,似乎十分虚弱。

他们夸张的大喊大叫大跳着,可表情单一,麻木、害怕、痛苦、恐惧。

有的脸色惨白,有的边流泪边动作,却不敢停下来。

温贤下意识看向那些蜘蛛,这才发现他们身上的八条腿除了自己的手脚,其他的都是真的蜘蛛腿。

那些腿直接和他们的皮肉长在一起,连接的地方有的异常肿大,有的已经腐烂流脓。

他们像蜘蛛一样趴在地上行走,大一些的背上有壳,小一些的全身裸.露,但凡露出的皮肉都长着和蜘蛛一样的绒毛。

头发全部被剃光,头皮上长着触角,脸上也是绒毛。

个个瘦骨嶙峋,如果不是进化后人类的眼睛已经足够好,温贤也看不出那是一张张人脸。

“采生折割……”

恍惚听到熟悉的字眼,温贤转头看去,林飞墨也看向他,总是含着温柔浅笑的人此时像是浮了一层冰。

“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是职业乞丐中最歹毒凶恶的一种。人为地制造一些残废或者“怪物”,其中一种是把小孩的皮肤剥离,然后从动物身上剥下新鲜的皮毛裹在小孩身上,时间一长皮毛会和皮肤粘连,看起来就像长出来的一样。”

他沉沉地呼吸了下才继续道:“可是遭受这种酷刑的孩子大多活不下来,特别容易被感染,活下来的也要忍受眼睁睁看着自己变成怪物的恐惧,和身体上的痛苦。”

“可这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们……简直不是人。”

说着,他已经双眼血红。

温贤转回头,没有愤恨,没有哀伤,表情平静极了。

这时台上已经打起来。

双方毫不留情的攻击对方,‘猴子’的棍棒不要命一般落在‘蜘蛛’身上,‘蜘蛛’的钳子十分锋利,一刀刀砍在猴子的脚上、腿上。

舞台上很快见血,小些的‘猴子’和‘蜘蛛’最先倒下,他们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倒在舞台上,□□着,流着眼泪,却不敢大声哭喊。

倒下的孩子越来越多,到了后来已经单纯成为一场属于孩子的厮杀。

台下的观众席渐渐发出极其亢奋的声音,有的甚至激动的站起来大喊,让谁用力打谁,让谁下死手,让谁不要让谁活着。

他们手舞足蹈,双眼充血,口沫横飞,像是不要命的赌徒,像是斗兽场外一掷千金的土豪,享受着让他们血脉喷张的高.潮,哪怕对方是一群孩子。

温贤静静坐在他们之中,寂静如同雕塑。

‘蜘蛛’到底没有‘猴子’灵活,最后还站着的是两个‘猴子’。

他们同样伤痕累累,看向彼此。

就在大家以为已经结束的时候,其中一个突然一棍子敲向对方,被打的孩子惨叫一声倒地。

那个‘猴子’成了最大的赢家。

“哗!”

“精彩!太精彩了!”

“那只猴子太棒了,我以后就捧它!”

观众席上爆发出激烈的喧嚣,各种东西往舞台上飞去,有吃的,有纸巾,有瓶装水。

倒在地上的孩子们控制不住的露出渴望的神色,可没有一个人动,他们只能看着那个‘猴子’把所有东西捡到身边。

这时有一个男人走向舞台,他穿着得体的黑西装,无视满地□□的孩子们,挂着微笑走到‘猴子’身边,大声问台下:“这出戏大家还满意吗?”

“满意,太满意了!”

“老黄,你这出戏排的真精彩啊,下午演什么啊?”

男人笑道:“大家看的高兴就好,下午四点,咱们准时开场,演一出《白娘娘大战青娘娘》!大家可要准时来啊。”

“天啦,难道你的人面蛇终于能见人了?”

身后有人小声询问:“人面蛇是什么?”

“就是把小孩儿的皮剥了,把蛇皮裹上去,过一段时间蛇皮和人身长成一体,就是人面蛇了。”

“天啦……这,太残忍了,我不来了,刚刚我都差点吐了。”

“你胆子可真小,我告诉你,人面蛇可是老黄准备了很久的节目,因为小孩儿剥皮面积太大,所以很少能活下,据说至今也才活了两个,估计就是下午那场要出来的。我可等了很久,到时候一定要来见识见识。”

“这个老黄就是黄基地长吗?”

前面突然传来问话,正说的起劲儿的人一怔,看了眼,发现是个不起眼的女人,没给好脸色:“什么黄基地长,这是黄基地长的亲戚,专门负责这个剧场的。不懂就多看看,一个女人,瞎问什么。”

说完不再理睬,又和同行的人说话去了。

温贤靠向林飞墨,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等会儿杀了他。”

随即又改口:“不,就这么死太便宜他了,让他瘫了吧。”

林飞墨被她温热的呼吸惊得一个激灵,下意识朝台上正喋喋不休炫耀的人看了眼,低声道:“好。”

温贤站直身体,再次看向舞台。

“好了,我们的规矩是赢了的可以做出选择,是继续留在剧院还是离开。 ”

他看向那个还站着的‘猴子’问道:“现在,告诉大家你的选择。”

底下的人立马起哄:“当然留下啊,你现在就是个怪物,出去了谁会搭理你?”

“是啊,只要接下来再赢几场,你就真的是个猴王了,多威风啊!”

“对啊,外面可不一定有这里好。”

‘猴子’不过十岁出头的样子,他无视台下或好或坏的劝诫,面无表情,嗓音粗噶:“我要出去。”

老黄眸光微深,点了点头:“好,我老黄说话算话,现在你就可以走了。”

孩子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其他孩子,抱紧他的彩头,警惕的看了眼老黄,一瘸一拐的走下舞台,在所有人的注视中走向大门。

眼看大门越来越近,他的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到最后几乎跑了起来,温贤都能听到他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大门就在眼前,他毫不犹豫的跨了出去。

其他人议论纷纷,有人嘲讽,有人看好戏,也有人担忧。

“至此,上午场演出结束,请大家有序离场,下午再来观看。”

人们纷纷离开,老黄朝舞台左右招手,上来五六个男人,他们把满地的孩子或拖或拽往后台,没有一丝怜悯。

老黄甩手离开,眼看他进入后台,温贤看向林飞墨。

林飞墨闭上眼睛,片刻后睁开,温贤听到后台传来一阵喧嚣声,两人跟着大家离开。

走出剧场,温贤问林飞墨:“能知道那个孩子去哪里了吗?”

林飞墨点头,指向一个方向:“往那边去了。”

两人跟上去,走了一段路发现是后门,刚出门就听见一道闷哼声。

两人加快脚步,转过墙脚,发现那个孩子正坐在地上,满脸惊恐,他面前有个拿着匕首的男人,此时正捂着胸口倒下去。

而在那孩子后面,霍南津正收回冒着寒气的手,他身后跟着老郑,看见温贤时,他微笑颔首:“温小姐,又见面了。”

温贤看向死了的男人,他胸口有个洞口正在缓慢的冒着血水,露在外面的皮肤惨白,身体僵硬。

能一招毙命且还能将人冻住的冰异能,温贤第一次见。

她再次看向霍南津,霍南津似乎没察觉她的异样,彬彬有礼道:“想必温小姐与我目的相同,不如我们先办正事再叙旧?”

温贤收回目光,走向男孩。

霍南津见她依然冷淡,不由苦笑,也走过去。

离近了再看,男孩的状态更加清晰。

也难怪最开始温贤没发现问题,原来男孩身上的皮毛真的不是自己的,是一块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猴子的皮毛。

他的脖子、头皮等地方有一条衔接的丑陋疤痕,有些地方红肿,有些地方早就成了癞疤。

他没穿衣服没有鞋,早就冻得瑟瑟发抖,但依然抱紧怀里的东西,警惕又恐惧的看着四人。

但四个成年人对他的压力太大了,僵持一会儿后他终于屈服。

他红着眼睛放下那些东西,小心翼翼试探道:“能不能,给我留一瓶水一包面,我、我还要去找我的爸爸妈妈。”

温贤闭了闭眼睛,但有些情绪再也控制不住。

唰唰唰!

她的双手自动化为藤蔓。

平地狂风起,冰雪满天飞,几人的衣裳猎猎作响,冰冷的寒风吹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眼看她的能量暴走,霍南津大惊,忙道:“温小姐冷静,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这个基地并没有表面看起来的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