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都感觉他们像没有离开一样,真的太突然了。”
唐文文神色恍惚,“我那天早上起来,想着奶奶昨天想吃凉粉,年纪大了胃口不好,总是吃的很少,终于有想吃的东西,这个夏天吃起来凉快开胃,我就专门去了趟镇上买。走的时候怕白天天气热起来他们不舒服,还专门给他们开了风扇留了字条。”
唐文文早上走的时候,她爹唐老大还在外面打牌没回来,她也习惯了就没管,只是特意看了眼祖父母,把家里打理好才出的门。
老人年纪大了本来觉少还轻,但她要去镇上,出门的时候才不到五点,就没惊动他们。
谁知道,带着凉粉回来,爷爷奶奶身体都凉了。
唐文文都呆住了,大太阳下面,浑身发凉,脑袋嗡嗡的响。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啊,以自己学的护理知识要上去抢救检查。然而人已经硬了,根本做不了什么。
唐文文不愿意相信,想找人借车去医院,正好唐老大回家了。
唐老大浑身酒气才回来,回来就吵着要吃饭,睡不够似的。被女儿拉到床边要带爷爷奶奶去医院,他才像是有点醒了酒,一看就说没气了,准备停灵通知老二回来奔丧。
村里人彼此都熟悉,唐爷爷唐奶奶过了世,知道唐老大这些年混账,村里邻里邻居们在唐老二回去之前搭了把手,也劝劝几乎要崩溃的唐文文。
唐文文眼眶通红,却没有一滴眼泪,“他们都说爷爷奶奶高寿,这是喜丧。爷爷奶奶在梦里没了呼吸,是走的时候太放心了,才没有再给我留下一句话,没再睁开眼看我一眼就走了。但我就出去了一趟,我一直陪着爷爷奶奶的,就出去了一趟啊,就没能见最后一眼……”
俞素素看得不忍,给她递了张纸巾。
唐文文一下子忍不住了,声音很低,嘶哑得仿佛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满是悲伤,“我倒宁愿他们不放心我,跟我说句话再走啊!”
“喜丧……我最重要的人不在了,我爷爷奶奶不在了,这算什么喜丧?哪里有喜!”
唐文文即使此刻,依然压着声音,尽量不去打扰别人。从背后看只能看到女孩肩膀颤抖,几乎听不到她崩溃的声音。
“我们哪能放心的下你呢……”唐爷爷唐奶奶看着崩溃的孙女,一时哽咽。
灰扑扑的两只鬼魂看着她,叫着“乖乖”“文文”想安慰,要不是哭不出来,大概现在已经和唐文文抱头开始抹眼泪。
但他们已然成了鬼,根本碰不到唐文文,也不敢放任阴气碰到她,只能急得团团转,祈求地看着叶泉希望她能帮忙。
看着两鬼一人在面前满怀痛苦,叶泉神色始终平静。
唐易发现堂妹一去不返,眼看着人在柜台边不知道说什么,一头雾水地找过来。看到唐文文的样子,他吓了一跳,“怎么了?”
唐易瞬间想起来,堂妹前两天还在村里时就差不多这个样子。要么在哭,要么安静得让人担忧。
唐易一家就是因为她明显不对劲,才想着带出来散散心。然而来清江住下后,唐文文还是蔫答答的乖巧样子,没点改善。
唐父唐母发愁,唐易就琢磨着,干脆带她出来吃一顿夜宵店。
父母觉得唐易提出带堂妹出来吃饭,可能就能解决问题,完全是瞎出主意。但也没什么好办法,权当死马当活马医了。
似乎只有他觉得夜宵店有着神奇的力量,能够让人平静下来,甚至从倒霉中找到转机。
本来看着唐文文吃了饭情绪好了不少,唐易有点放心了。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又难受起来了?
“我、我没事。”唐文文赶紧擦了擦脸。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说起家事,也许是闷在心里太难受,也许是叶泉的询问让她想起了很多……但这些小事,连村里人都懒得去闲聊说起,只有她会反复想,大概大师根本懒得听这些吧。
“对不起,我说的有点多。”唐文文希冀地看着叶泉,“我该怎么做,才能见到他们?”
叶泉笑了笑,反问她,“如果你的祖父母真的有遗憾滞留不去,你又想怎么做呢?”
唐文文沉默了一秒,“无论多难,我都想帮他们做到。”
她想,她多少是责怪自己的。
这些天无数次梦里,她都会想,那时家里没人,爷爷奶奶如果其实最后睁开了眼,想再看自己一眼,自己却不在,是不是很难受?
摔碗的事虽然有些迷信,但也许,他们真的有事挂心呢?
唐家二叔已经离开村里很多年,关系没那么近,本该最亲近的大儿子唐老大却根本靠不住。如果她这个做孙女的,在老人最后时光被最疼爱也最在意的孩子,不去帮他们问清楚挂念,又有谁会帮他们呢?
唐文文声音慢慢坚定下来,“有遗憾,我就去补,有挂念,我就去做。”
俞素素看得唏嘘,唐老大光听着就不是个东西,女儿却被祖父母教成了过分好的好人。
“那你自己呢?你总要有自己的生活。”俞素素忍不住问。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没有他们,早就没有我了。”
唐文文似乎答非所问,却又的确回答了。
唐易过来听了一会,差不多听明白了。堂妹找上叶老板希望帮忙招魂,见祖父母一面。
莫名其妙的,他居然一点怀疑都没有,觉得叶老板能做成什么事似乎都不奇怪。
他听着堂妹的回答,一时无言。他只在假期回家和爷爷奶奶住过,感情没有唐文文这么深,听得又心疼又难受。
唐易上前一步按住唐文文肩膀,“没事,还有哥哥在呢。”
唐易想了想听说过的法事流程,“叶老板,我们是不是该焚香祷告挑个好日子再来请您出手?”
叶泉看了他一眼。
别人说这个倒不怎么好笑,但说话的是唐易,就很有喜剧效果。
唐易过去遇到车祸,生魂丢了自己跑来夜宵店吃饭,被叶泉送回去才平安活过来。要是那会叶泉给他焚香祷告挑个好日子,现在唐易已经凉了。
唐易生魂回去已经不记得这事了,旁边俞素素憋笑憋得很难受。
正好唐易他们本就是最后几桌客人之一,夜宵店马上打烊,叶泉示意俞素素去收了最后一桌离开的食客的桌子。
夜宵店大门关上,叶泉才看了眼一直念念叨叨的两只老鬼,“你们想见的人都在,准备一下,你们自己聊吧。”
两人两鬼都没意识到叶泉是什么意思,唐易就看见柜台边,突然冒出来两个灰色影子,越来越清晰。
定睛一看,干瘦的小老头小老太太还穿着送葬时的寿衣,脸色青白黯淡,直勾勾看向这边,大晚上硬生生给唐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爷、爷爷奶奶你们怎么上来了?”
唐文文看清楚对面的影子,第一眼就愣住了,唐易一出声才回过神。
她本以为只能在梦里见到爷爷奶奶了,没想到,居然还能这样面对面,看到仿佛活生生的他们。
看着对面一如既往慈爱注视着她的祖父母,唐文文鼻子一酸,扑了上去,“爷奶!我好想你们!”一张嘴,乡音就冒出来了。
唐文文一动,倒是把唐爷爷唐奶奶吓了一跳,往后飘了一节,“乖乖别过来。我们现在做鬼了,跟活人接触多了,你要生病的。”
“我不怕。”唐文文还要过去,被唐奶奶一瞪,才冷静点停在了原地。
她再次见到爷爷奶奶兴奋过度的脑子,终于开始转了,想起来本来见面想问什么,“我总感觉头七之后还有人在我身边,你们一直没走吗?”
唐文文紧张起来,“是不是哪里没做对?送葬那天的环节错了出事了?还是……”
她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可能性,显然这些天反反复复想过。
老鬼们看出她的惦记,又高兴又难受。他们知道这次见面机会难得,连忙叫停孙女的胡乱猜测,“乖乖啊,我们没事,摔碗的时候是气老大那个混账,跟你们都没关系。”
唐奶奶补充,“刚死的时候脑子不好使,我们是起灵出葬的那天清醒的。准备出门的时候鬼差带我们走,说是头七才能再回来待几天。老大那副德行我们看的心里有气,就拦了一下没让他摔,倒让你担心了。”
唐奶奶看着孙女通红的眼睛,忍了忍,没忍心说出来,他们留下就是惦记孙女。
谁没有想念的家人呢,谁不懂惦记时的滋味呢。已经阴阳两隔,就不必说出来让孙女更伤心了。
叫住孙女老老实实听着,唐奶奶神色严肃起来,直入正题,“文文你不知道,我们两个老家伙早就商量好了,立了遗嘱,家里的地和房子都是给你留的。我们走得早,没来得及跟你说。你尽快回去,别等到你爹把手续都办完了,就晚了。”
唐文文整个人都愣了,完全说不出话。
唐奶奶看着呆住不敢置信的孙女,声音放柔,又说了一遍内容,“村里的地和宅基地是留给你的,这是爷爷奶奶留给你的底气。虽然不多,但文文,不管走多远,不管爷爷奶奶在不在,这里都有你的家。”
家……
唐文文鼻子发酸。这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唐文文记事很早,记得父亲骂骂咧咧喝酒打人,记得他逼着母亲想要个儿子,也记得母亲离开那两年,他无数次说,不听话不做事就把她赶出去。
后来爷爷奶奶看不下去,接唐文文一起住,把她养大。她父亲总是说,爷爷奶奶对她好只是因为,他是爷爷奶奶的儿子,她被爱屋及乌,顺手照顾一下。她照顾人,为家付出是应该的,但家里没有她的位置,在父亲口中,她总会被嫁出去。
失去爷爷奶奶,对她来说不仅是失去了对她好的亲人,也是失去了最后的家。
像一捧蒲公英,一吹就散了,飘啊飘,没有能停下的时候。天大地大,没有一个地方属于她。
清江好吗?唐易一家好吗?当然好,可这里是堂哥的家,不是她的。
但现在爷爷奶奶告诉她,他们虽然走了,但她还是可以有一个家,有一个可以安心留下的地方,不必担心被赶走。
唐文文掐了自己一下,很疼。
……这是真的。
他们真的在意她,真的为她打算,在他们心里,她真的不是依附于父亲的“乌”,而是被喜爱着的孩子。
胸膛里像塞了一团温热的湿棉花,慢慢涨开,涨得人眼睛鼻子都热热的。陌生的感觉涌上来,唐文文手足无措,忍不住按住胸口。
她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什么遗嘱?我都没听您说起过。”
“那个找政府办的……那兔崽子肯定把留下的那一份丢了,我就说等了几天也没见文文去办手续,也没见有政府的人来,搞了半天问题出在这里。”唐爷爷嘟囔一句说不清楚,被唐奶奶扯了一下只好闭嘴。
唐奶奶努力回忆,“那个……那个叫公什么的,有政府的人帮我们做见证,哦对,公证处公证遗嘱!你初中毕业那年,我们那会还走得动,怕之后有个病灾的来不及,就去市里立了遗嘱。”
唐易跟第一次认识自家爷爷奶奶似的,惊奇地看着他们。堂妹初中毕业都是前些年的事了,城里人很少会这样立遗嘱,没想到他们还挺跟得上发展。
注意到他的目光,唐奶奶叹了口气,“小易,老二和你都是好的,我们知道。你也是我们的孙子,但你还有爹妈操心,我们不管文文,又有谁能替她操心呢?村里这点东西我们问过老二,给你们也看不上,没多少钱,也就是个糊口的保障,你别不舒服。”
“没有没有。妹妹照顾了你们,我没在跟前尽孝,不拿是应该的。”唐易连忙解释自己没那个心,他只是惊讶,“您瞒得可真好,连文文都不知道!”
唐易想起刚刚闲聊说起送葬那天的事,更觉得自己的眼光没错儿。
——让他大伯负责,还不如让唐文文去呢!看,爷爷奶奶都把遗产托给她了,这不就是最大的认可了吗。
唐奶奶也很无奈,“我们早就有想法了,但老大那性子,万一动起手我们和文文老的老小的小,谁也没法挡着,就没敢说出来。”
公证遗嘱的事,其实是老人曾经跟小儿子来城里住的几天,听说的。刚听说的时候都没放在心上,但大儿子越来越混账,孙女还小,他们就不得不早点考虑起来。
本来他们没想跑那么远,立一个公证遗嘱那么麻烦,但那年唐文文初中毕业,中考的时候出了事。
唐文文成绩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是班里中上,偶尔单科能考到前面的那种。老师说考省重点、市重点不太可能,但考县高中肯定没问题,努力一些,考到市里的普通高中可能性也很大。
中考后填志愿的时候,唐爷爷唐奶奶没经过这个,还专门打电话问了唐易一家该怎么做,成绩挑哪些高中比较好。
然而准备都成了无用功,志愿结果出来,原本挑好的高中一个没中,中的是一家职高,读的护理专业。
一家人都懵了,不敢相信这个结果。最后查了一下志愿登记,却发现,志愿上写的就是职高,这家职高还是所有志愿里最好的一家,由于唐文文分数高,录取当天职高的教导主任还来了家里送奖学金,并且表示学杂费全免。
唐老大喝着小酒回家,看见了相当得意,表示要不是他想到了,让女儿读了职高护理,家里哪有这么一笔钱?看,这不用家里出钱也能上学,多好。
破案了,居然是唐老大干的!他不觉得自己干了坏事,反而觉得这可是大好事!
因为这个,唐爷爷唐奶奶差点气撅过去,想想办法把志愿改回去,却已经晚了。家里大吵了一架,最后是唐文文接受了现实,说愿意读职高,才勉强结束了这次闹剧。
两个老人那些天一宿一宿的睡不着觉,都在忧心,摊上这么个爹,等他们撒手闭眼了,唐文文可怎么办呢?怕以后她什么都没有孤零零一个,也怕留给她东西,再被儿子抢了。
就算他们找相熟的村里人说了遗嘱,拜托之后帮唐文文一把,以唐老大的混账闹事,肯帮忙的恐怕不多。加上唐文文是个女孩,在村人眼里总是要嫁出去的,跟留在村子里闹事的唐老大一比,明显不管更合适。
而且村子就这么大,今天说了明天唐老大就知道了,家里就没法过了,唐文文的日子更难。
左思右想,他们想起了听说过一耳朵的公证遗嘱。
唐爷爷唐奶奶自己其实也不熟悉公证遗嘱的事,老人的想法很简单,村子里不肯管,找政府出的公证文件拿过来,总可以办吧?
老人只凭着听过的一个消息,就踏上了寻找的路。两个自己最远只走出过小镇的老人,专门走到了市里,把职高给的奖学金以孙女的身份证存下,再找到公证处,立下遗嘱,为孙女留下了一份保障。
俞素素听得心里酸酸的。
唐爷爷唐奶奶没受过多少教育,也没多少财产,他们即使办完了,也没完全搞懂手续。要不是刚刚俞素素总结一遍点破了,他们都没想到问题会卡在孙女压根不知道遗嘱上,还以为发现他们死了,就会有人专门来宣读遗嘱。
但他们已经做了他们能做的所有。
唐易听了前后,恍然大悟,“我就说那年大伯怎么突然打电话来,阴阳怪气骂我爸,说是去城里玩也不叫他。闹了半天是爷爷奶奶自己出来了。”
唐文文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光是想想,就能感觉到爷爷奶奶当时的担忧和紧张。
原来,几年前,他们就为自己做过准备了。
“是我让你们操心了,谢谢爷爷奶奶。”唐文文擦了擦通红的眼睛。
“这孩子,说什么谢谢呢。”唐奶奶抬起手,想像以前一样摸摸孩子脑袋,却又放下了,“你是我们的孙女,肯定要为你打算的啊。就是不知道公证文件丢了还能不能找回来……”
唐文文被她带得,也着急起来。
比起房子和土地,她更想让爷爷奶奶回来。但已经无法回来,她就不想让爷爷奶奶的东西,落到根本不会珍惜、他们也不想给的人手里。
“公证文件丢了的话可以找公证处补一份留档的复印件,盖章之后效力一样,就算丢了,我们一样能找回来。”唐易搜了一下,很快找到了处理办法,已经准备跟堂妹回去解决问题了。
唐易高兴地对叶泉连连道谢,心里暗喜。看,他就觉得来夜宵店会有转机,转机这不就来了吗!
他们的注意力已经跑到了怎么从唐老大手里拿回遗产上,叶泉看了眼慈爱地看着孙辈的老人。他们虽然骂了儿子,但就像刚刚决定的一样,一个字也没提自己的死。
叶泉摸了摸从楼上蹦跶下来的迷你猫咪,最后问他们一遍,“唐文文愿意为你们完成遗憾,你们的决定还是不变么?”
“不必了,我们该说的都说了,没什么好遗憾的。”唐奶奶摇摇头,感激地对叶泉道了谢,眼睛始终停在孙女身上,怎么都看不够,“能见一面,我们就很知足了。”
“爷爷奶奶你们还有什么遗憾,我都可以……”唐文文神色突然凝固了一瞬,梦呓般地重复,“等等,公证文件被我爸丢了……”
常年和唐老大相处,激动消退后,唐文文瞬间意识到,公证文件被唐老大看到会出现什么事。
老人们刚刚也说起过,唐老大知道了遗嘱安排,肯定会生气不愿意。
那么,是什么让他看到了遗嘱之后,却闹都没闹一下,只是悄悄弄丢了遗嘱?
唐老大根本不是这样的性格。
除非,他已经闹过了。
唐爷爷唐奶奶八十多岁,前面生过病,本来身体就越来越差了。村里人都说这个年纪梦里过世没病没痛,算很不错的,是喜丧。但亲近的人却觉得,太过突然。
尤其是两个老人一起过世,其实就算感情好,也是很少见的。
唐文文浑身颤抖起来,慢慢、慢慢地从唐奶奶看向爷爷,“唐大力是不是……是不是还做了什么?”
她已经无法叫出父亲,几乎绝望地等待最后的答案。
叶泉静静看着两只鬼魂,他们身上有着怨气,从一开始就清晰彰显了他们的身份。
——被害有怨之鬼。
“唉……”唐爷爷搓了搓脑袋,长叹一声。
这已经是明示了。
唐文文崩溃地大喊,“他怎么能这样?!”
唐易也明白了,他浑身发冷,不敢置信,“就为了村里的地和房子?疯了吧?!”
两个孙辈没办法接受,本以为是正常离世的老人,却死在了亲儿子手中。
唐爷爷唐奶奶却反过来安慰他们,“文文投生到我们家吃了苦头,被你爹坑了志愿坑了一辈子,够苦了。再摊上个杀人犯的爹,别人知道该怎么看你?”
他们死的时候惊怒不已,想起来还是生气。但看到孙女慢慢走出来,能想象得到未来拿到遗产过上好日子,他们其实就不想追究了。死去的人生气有什么用,还是活人过得好最好了。
孙女前几年就被唐老大坑了,明摆着选那个专业就是让她当牛做马,最后唐文文也没说啥。只是在学校特意学了比较喜欢的第二专业幼师,在层层绝望的束缚中,找到光的缝隙,努力向外挣扎。
孩子已经够苦了,他们只是没用的糟老头子糟老太太,不想再添新的负担给她拖后腿。
“他做出这种事,烧都烧了,报案让人来查也没法查。没准人家以后看到记录,虽然查不出来结果,但有个怀疑,你去考政府机构,政审过不去,影响了前程多难受啊。”
老人对政审这些半懂不懂,凭自己的理解努力跟孙女分析,希望她能明白他们放下了,她也可以放下,以后还有美好的未来。
唐奶奶笑了笑,“活这么久也够了,能再见到你,你过得好,我们就挺高兴的。是喜丧,文文,别哭,啊。”
唐文文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她说不出话,一直摇着头,不顾老人的躲闪,上前抱住他们。
金光显出的壳子让祖孙三人抱了个满怀,冰冷的怀抱冻得人一个激灵,唐文文却抱得更紧了。
“我不要。”唐文文埋在奶奶怀里,哽咽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