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游被打牌三人闹得没办法,心里犯着嘀咕,面上却坚定地告诉他们,“不可能,哪有鬼啊,肯定是你们数错了。”
眼看着整个旅游团都被闹起来了,导游两三步走到后排,拿起三人丢到一起的纸牌清点。
看着有人过来,穿着简单短袖的老鬼随之往后躲,趴在车顶看他们,尽量少碰到人。“诶哟诶哟,就是跟你们打几轮牌嘛,这就不让打了,小气得很。算了算了,既然都是去我们果园村玩的,别坏了心情,还给你们!”
老鬼弃掉手牌,被鬼摸走掩藏起来的纸牌,分别丢进了三处牌堆里,完全分不出来了。
导游把分成三堆的纸牌捡起来,分别清点了一遍,脸色微白。
打牌的人立刻意识到导游也发现了,他们压低声音,“怎么办啊!这附近有没有庙给我们拜拜?”
隧道黯淡的光线里,中巴车内车灯明亮,他们却仿佛置身黑暗,通体发凉。
导游更镇定些,摸了摸后面的纸牌,恐惧瞬间消失不见,无语地看着他们,“你们这牌用了多久了?”
“啊?”
导游分出几张纸牌,纸牌用了太久,烟酒油汗糊在上面黏糊糊的,手拿着都有些粘手。
薄薄的纸片不仔细摸压根发现不了厚度不同,但依然还是存在黏连的缝隙的。
轻轻一捻,黏在一起的纸牌分开,三人牌堆里黏住的纸牌加起来,正好是丢失的那一部分牌。
“这……这怎么可能?”打牌的几个人傻眼了。
导游没好气地把牌丢回给他们,“这么大年纪了,拜托您别听风就是雨的,一惊一乍吓着团里其他人怎么办?这世界上,哪有鬼啊,别自己吓自己。”
“不应该啊。”打牌三人脸涨得通红,又试了几次,终于发现“秘密”。
每次洗牌时都会交叠分开,每张纸牌扇形松开互相不会黏连,后面分牌时垒在一起,就很容易黏住。后面几次尝试,都多少消失了几张纸牌。
只是,每次都不像刚刚一样,正正好消失了一把牌。
导游抱怨着甩了甩手,快步离开。导游心底也有些隐隐的不安,要真的只是纸牌黏连,为什么数量消失得那么恰好?
但有些事不能深究,就算真有鬼,假装不知道送走它,总比整车在这堵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面对鬼强。
导游向司机询问了路况,立刻转移了其他乘客的注意力,“我们堵车马上结束,预计三分钟通车离开隧道,十五分钟后到达果园村。金秋九月橙桂飘香,漫山遍野的沉甸甸果实都在向我们招手……”
“我们果园村现在可好了,多夸两句,我爱听!”老鬼念念叨叨的,没能成功参与进去打牌,只好一边听聊天一边继续观战。
听着导游的果园村介绍词,老鬼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脸,“诶哟,城里人就是会夸。”
他嫌弃地看了眼牌桌上菜鸡互啄的局面,嘴巴一张一合努力重复着导游的说辞。
“我得多记一点,免得见了小村官,我只会说说现在大家建了大房子种了多多的果子,嘴巴笨,赶不上人家写好了的词儿。唉……也不知道我们村官到底去哪了?死了几年了不知道还在不在附近。要是我找完这一路还没找到,就只能去投胎,去地下跟她讲讲果园村现在的样子啦。”
堵车了的隧道开始缓缓前进,叶泉听着旁边老鬼唠唠叨叨,倒没嫌弃吵闹,有点感兴趣。
村民老鬼没动手害人,明显努力收敛着气息,叶泉也就懒得管他。
果园村果园兴起、公路规划改道,桩桩件件听下来,果园村的村官是个挺有本事的人。能被做鬼的村民都这么惦记,实在很有趣。
陆少璋手机再次响起,点开消息。平时许多天白云观那边都未必联系一次,今天却频频前来。
“悬桥村中预计上百村民,百人以上被拐,需要卜算确定是否有邪修介入逃走。”
正言转发了超管局的请求,委婉地请求同样对此事知情的师叔祖帮忙。
陆少璋不解,“观中卜算不曾精进?”
正言找了几个理由,诸如担心能力不足打草惊蛇、被追捕的泰安门狗急跳墙之类的,“合情合理”地解释过去。
等到了陆少璋应下,正言心里暗道:叶道友本事不俗,总得让师叔祖多展示展示自身能力,才能吸引人注意吧?看师叔祖的样子,就对此道不甚了了,作徒孙的,只好多操心操心。
道士正言一点也不清楚,自家师叔祖有多少本领,早就给叶泉卖了个底儿掉。
陆少璋捏诀虚空画下几笔,卜算得到答案:“村中仅有符箓。”
得到回复的超管局小队深深叹了口气,行动队一队抓到一点泰安门尾巴立刻赶了过来,结果发现是人去楼空的过去巢穴,不由得让人遗憾。
严嫣抹了把脸精神起来,“泰安门不在,村中鬼魂仍在。这次行动以警方为主,我们配合约束鬼魂,调查先前犯罪,明白了没有?”
严嫣快速发布命令,悬桥村山下整装待发的小队行动起来。
“已经展开抓捕了?”叶泉听到陆少璋和超管局小队的沟通,心中微动,“那我们顺便去悬桥村看看。”
地图AI语音播报在隧道里响起,“现在开始导航,前往悬桥村,预计时间……”
吉普车隔壁中巴里的老鬼听见,忍不住啧了一声,“开着导航去悬桥村?哪个小年轻又傻乎乎跑过来远足爬山啊,进去会被狼吃了的知不知道,还是别去了。”
老鬼边嘟囔边转头,先瞥见驾驶座上年轻少女,大皱眉头,“小姑娘这细胳膊细腿的,过去要出事,不行,我得想个办法把她轮胎扎了,赔点钱总好过受罪。”
边说着,老鬼从中巴上跳下来,飘忽忽往吉普车上落。还没落到吉普车上,他往下一飘,中巴和吉普车高度差里,刚好挡住的副驾驶就露了出来。
老鬼嘟嘟囔囔的嘴巴嘎地一声没了音,像一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鸡,眼珠子暴突,差点瞪出眼眶。
“你你你这这这——”
老鬼看到的一切,实在有些超出他的想象力。
脸颊爬满阴煞纹路的凶残鬼婴趴在座椅上,通身蒙着白莹莹灵力的道士坐在旁边,一大一小一起看过来。正邪两股力量一同注视着他,完全匪夷所思。
老鬼颤颤巍巍看向自己刚刚怜悯过的少女,松了口气。
还好,这还是个正常人,看起来除了漂亮了点,平平无奇。看在他只是想帮忙这个可怜的普通人的份上,鬼婴和道士应该能放过他吧?
叶泉笑盈盈地抬手打了个招呼,目光精准停在老鬼脸上,“老丈既然熟悉这边道路,不如上来引路?”
老鬼瞬间麻了,压根没有了躯体的鬼魂,重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一动不敢动。
仔细一看,车上的格局完全是以这个“正常人”为中心的,旁边两个奇怪的灵力道士和鬼婴,都在看她的决定。
他就该知道!能跟鬼婴和道士坐在一起的,能是什么正常人啊!
无形的压力扼住老鬼去路,这会,想不上车也不行了。
老鬼苦着脸钻进吉普车,直接把自己的底掀了,“大、大师啊,杨老头我死前六十三,滞留人世只是想找找我们的小村官,再见一面。真的一点害人的心都没有的。我不是悬桥村的人,去那边的山路也就知道上山那一条,小路啥的,还是得问悬桥村的人……您想问我啥啊?”
叶泉挑眉,“你怎么知道悬桥村有问题?你们果园村离得这么近,听说过什么?”
“可不敢乱说!”杨老头紧张地搓了搓手,“这事吧,悬桥村孤零零一个村子在山上,整个村都是林家一个宗族的人,也没外嫁女也没听说有婚事,年年却还有小孩出来上学,没绝了脉,这……年轻人不清楚,老一辈的多少都有点猜测,无非就是共妻、买卖人口。但是悬桥村不让外人进,先前官方去人口普查也没查出问题,咱们没证据,不好到处乱说对不对?”
“我死的时候果园刚挂果,修路也还没修完,我不放心,也想找找看村官还在不在,就躲了出去,没跟鬼差走。待了快一年,看了果园丰收,看了新果子上市顺着修好的路运出去,也看了有人来建厂,诶哟,村子越看越好。”
杨老头叹了口气,“我在村子里没找到村官的鬼魂,就想着往外找找,万一呢。飘**到了悬桥村山底下,碰见了山上的女鬼,我才知道过去大家悄悄议论的是真的!林家那群畜牲,真真是猪狗不如!也不晓得在哪里认识的神婆神汉做这脏事,鬼死了往外逃都逃不了,还得被他们命令着出来害人害鬼,造孽哦。”
杨老头第一次碰到别的鬼魂,就是在悬桥村山下,死后神色挣扎的女鬼,把他都差点吓懵过去。
对面的女鬼长得很漂亮,有种杨老头眼里城里人的气质,穿的也好,却干着坏事,往他们村半夜下班赶回家的年轻小姑娘面前招手,要骗走她。走两步退一步,女鬼似乎也在纠结,但那时候杨老头顾不上想。
杨老头气得要命,立刻冲上去揍鬼。他揍得鬼魂很快离远了,旁边突然冒出另一个女鬼,叫嚷着她要带她老爷们来揍他,却迅速跑不见了。
被女鬼影响的小姑娘半夜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为什么,走偏了路,迷迷瞪瞪走到了另一个村子的路上。
小姑娘吓坏了,一溜烟跑回了家。
杨老头这才跟清醒了点的女鬼问,“你看着也是好人家的娃娃,怎么死在这里,还要祸害别的小姑娘?”
悬桥村和果园村所在的落花省南,重重大山丘陵此起彼伏。悬桥村和果园村从公路走的话,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相比之下,在山上的悬桥村反而路更好走一点,果园村在山坳坳里,隔了大山,坎坷又绕路。
但仅仅从两边村子归属的山地来算,悬桥村和果园村的地紧挨着,翻过山头就是另一个村子。
穷山恶水出刁民,为了一点土地、收成和水源,两边也打过架。但杨老头万万没想到,女鬼会告诉他,她是受悬桥村的人控制,不得不对活人下手。
女鬼只知道悬桥村有大师介入,困住诸多鬼魂,时不时带走几个。鬼差一直不来接她们,她们无法投胎,只能一直困在这里。
烈性拒绝驯服的被拐女人要么逃要么死,听话的被拐女人逐渐自我洗脑成了村里的一员。死去的听话女人,仿佛意识不到自己被困住了,反而一门心思地贡献着自己,像伥鬼一样包围死亡的其他同类,帮村里人驱使她们。
女鬼们本以为逃出悬桥村或者死去就能结束噩梦,没想到,有的即使成了厉鬼,还是要被奴役,被控制着摧残新的受害者。
悬桥村闹没了规划的公路,眼看着隔壁果园村蒸蒸日上,大把赚钱,眼睛红得要滴血了。仗着手上有鬼,有大师支持,派鬼过来闹事。
女鬼苦笑,“我们不能离开悬桥村的范围,你也别过来,过来可能就也走不了了。我们被那些伥鬼盯着,路边骗人过来也只是做做样子。但他们嫉妒果园村,肯定还会想别的办法,你回去想办法提醒一下村子吧。”
杨老头这才明白,另一只女鬼怎么见到他光放狠话不动手就跑了。
大概在洗脑了的女鬼们眼里,男人就是天,就是不可反抗的,她们只是附属品,见到别的男人闹事,也只能回去叫自己的男人。
杨老头回村想办法在自家灵位前留下了痕迹,然而自家孩子压根不信鬼神,完全没放在心上。想了几个办法,杨老头都没成功留下痕迹,只能另寻出路。
那之后,杨老头在村子里蹲了几天,没蹲到有悬桥村的人来动手害人。他有自知之明,清楚再待下去的话,鬼魂会影响亲朋好友,依依不舍地又离开了村子,继续绕着果园村到处寻找村官鬼魂。
当然,路上听听大家怎么夸现在的果园村的,他也很高兴。
杨老头主动开口,“大师,你们要去悬桥村,是不是要管这事啊?我虽然不知道上山下山的小路,但是在哪里见到鬼的,我还记得,我可以领路!”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一行人人鬼鬼的,对拐卖多有不喜。怎么想,都不像是来帮悬桥村的。
对上叶泉淡淡的目光,杨老头憨厚笑笑,憨厚中透出精明。
杨老头对自己离开这些天,果园村里被送了一批骨灰葫芦,显然一无所知。
叶泉想了想,“你见到的女鬼,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史眉。”杨老头努力回忆,“但是她停下来的时候,会一直念叨一个名字。叫……叫什么来着?哦对,叫沈芸!”
叶泉若有所思,踩下油门,吉普车驶出隧道,阳光照亮黑色吉普,像一道闪电,往与川流不息的车队不同的方向驶去。
“现在过去,应该能看到悬桥村被抓。”
叶泉估算的一点都没错,刚到悬桥村所在的山下,山上就响起了一阵激烈鸣枪声。
超管局留在山下的文职联络员们,第一眼发现了叶泉他们,上来感谢陆少璋卜算协助。
对讲机里很快响起抓捕进度,等在山下随时准备增援的部分警官松了口气,换了个位置,排在最前面的变成了准备接应的医生。
悬桥村地势崎岖,通往山下最近的路是一条悬崖边的锁链桥,因此得名。上山围捕时警方堵住了几处小路,连想破坏锁链桥把他们困在村里的人,一起抓了下山。
全副武装的警方带着灰头土脸的一群男男女女走下山,最前面有一批衣衫褴褛被女警蒙头抱下山的人,路过时瘦得只能看到一把骨头,医生们飞快接着他们上了救护车。
奇怪的是,还有人跌跌撞撞追在后面,被警方围在两边不许靠近,还要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试图扑上来挽留。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我对不起你……我的儿啊,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耀祖,耀祖你累不累啊,不是耀祖的错,你们把我抓走吧……
“都是贱蹄子害了我们家,女人不都要生孩子吗?我们都没嫌弃你年纪大了,你有什么脸嫌弃我们家耀祖……这贱人要打我们耀祖,我们才还手的嘛,打得是吓人了点,肯定没大事,就是在骗你们!她要跑,不得关起来啊?花了那么多钱,总不能这就跑了啊!
“你这个贱人,你把孩子丢下你一个人走了,好狠的娘啊!你们,你们这些警察没良心的,光帮着有钱人,我们好端端一个家就被你们拆散了!让我们怎么活啊……”
追在后面的女人有的还算年轻,有的已经是中老年了,口口声声哭嚎的话却大同小异。她们痛苦着“丈夫”和孩子被带走,叫喊着要自己代替他们被抓,一下下扇着自己耳光,怨恨的眼神往山下所有人身上扎。
发现哭嚎没有用,她们的叫喊变成了恶毒咒骂,追溯祖宗十八代的跳脚骂法,让听到的人都忍不住有些生气。
但真要和她们置气,追在后面的女人们反而高兴极了,好像自己拥有了什么荣光,洋洋得意地要用自己被抓换男人回来。
就好像……她们的痛苦真的来自山下救援的警方。就好像,她们早已忘记,自己曾经也并不属于这个山村。
随着追上来的人的哭嚎,被带下山的瘦削女人们,有的在蒙头的衣物下瑟瑟发抖,有的挣扎起来,喊着“放我回去”,还有的被反复洗脑殴打后的条件反射,本能地畏惧着曾经降临的强权,让她们也开始求饶。
只是求饶声含糊不清,几乎无法辨认,仿佛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和人正常说话了。
陆少璋和叶泉在山下一角,并没有参与进超管局和警方联合行动。但一声声哭泣和一道道怨恨目光,如此的近,针一样扎进陆少璋耳朵。
陆少璋慢慢皱起眉,本就表情寡淡的脸上,仿佛笼罩了一层冰霜。
作为剑时候的思维很简单,只需要知道砍谁、学什么、往哪里去。作为人时,他却能清晰感受到她们的痛苦绝望和挣扎。一样的事,他在无限末日里也看到过,却不曾这么清楚意识到里面的情绪。
……叶泉曾经感受过的,就是这样的一切吗?
救人的可能被怨恨,援手者可能被视为仇敌,末日里比现在还要残酷毫无底线的一切,足以磨消所有善心。
他印象最深的是刚遇到叶泉的那两个世界。一切即将崩溃的末日里,有些人面对突如其来的改变援手,咒骂比现在的骂声何止恶毒一万倍。
后来叶泉夜夜枕刀而眠,他与她走过无数世界。但那时的叶泉还不像后来一样强大、一样淡然,剑灵也只是一把勉强变形的断剑,只能聆听,甚至无法说话。
他只记得,叶泉没有立刻回应他们,只是握着他,练了一夜的刀。然后走出去,不容置疑地贯彻她的改变之路。
那时,她在想什么呢?
陆少璋这时才恍然觉得,曾经陪伴在叶泉身边时,自己做的那么少。
陆少璋偏头看向依然懒懒靠在车边看着的叶泉,高挑明丽的少女仿佛一声怨恨都没听见,全都只是过耳云烟。
“怎么了?”
叶泉捕捉到他的目光,回头眉梢微挑,“怎么这么不开心?谁惹我们小陆弟弟了?”
最后一声,语带调侃。陆少璋却没顾上脸红,抿了抿唇,如实回答她的问题,“他们在怨恨,怨恨救人的人。我想起曾经你也被这样骂,我很不舒服。”
“在替我生气啊?”
叶泉轻笑,看向跌跌撞撞追来的女人们,眼底一片平静。
“她们困在这里想活下去,必须接受的教育就是这样的,已经固化了这么多年,一代代成为了被验证过的正确。我们把她们依靠的丈夫孩子们抓走,她们失去了依靠,世界里的正确再次被打破,本能地想维护这一切……怨恨不是很正常的吗?”
正说着,往山下追的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哭嚎,“是我家汉子救了我啊,我真的爱他啊,我不起诉,我原谅他,求求你们,让我孩子他爹留下吧。要不,我替他也行啊。”
哭哭啼啼的女人完全忘了,如果自己没有被拐卖到这里,根本不可能被“救”。
追下山的人群却肯定地应和着她,对法律仿佛毫无所知,“你看,一命换一命,怎么不行啊!”
“我不必做他们觉得好的事,我也不必做他们觉得坏的事……他们如何想,与我何干?不行,就是不行,要杀,还是要杀。”
叶泉对她们的哭嚎视若无睹,轻飘飘说着冷酷的话,靠在车上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罪罚自有人间法度衡量,不够惩罚的人间法度,也自然会有所改变。”
这一瞬,叶泉眼底不再像往常一样,看见每一个人间烟火里普普通通的人或鬼魂。她与所有人之间的距离仿佛陡然变得高而远,一双凤眼漠然地映照着下山的队伍,像越过他们,看到本质的规则运转。
规则,才是最公平的。
叶泉清楚她们在想什么,又有什么难言之隐,但并不会因怨恨停下脚步,也不会因可怜就此放任。
如同每次解决麻烦一样,叶泉跳出了道德和喜恶的纠缠,干脆利落地断开一团乱麻。
于是一切迎刃而解。
跟在后面的队伍哭嚎声太大了,警官们对他们抓又抓不得、打又打不得,左右为难极了。
前面先被救下山治疗的瘦骨嶙峋女人们站了出来,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里终于亮起了光,冷冷望着她们。
被救出来的女人们身上伤疤层层叠叠,手脚上都有着深深的铁链磨损痕迹,站起来几乎直不起腰。但她们从车上站起来,看向山上还在追的队伍时,却仿佛比她们高大许多。
被救的女人们肯定地告诉警方,“我不会谅解他们。”
其中有个女人提醒,“她们可能被关久了,疯了,抓起来先带到医院去吧?”
带队的警官眼前一亮,立刻发布命令,有一个算一个,悬桥村全村都带走。
至于追来的这群人被抓时,嚎叫的什么“原来你们早就勾搭上了”之类的废话,压根没人听。
叶泉看着瘦削的女人们,笑了一下。
叶泉的变化只有一瞬,碎金般的阳光照在脸上,眉眼泛着淡淡的金,温暖又美丽。
陆少璋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砰砰,砰砰。
叶泉突然回头看他,“在想什么?”
“你。”陆少璋脱口而出。
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时,耳尖的微红瞬间染红了脸颊。
叶泉一顿,突然推了陆少璋一把,推着他上车,弯腰扶住车门,低头看他。
“你的邀请,我答应了。我们一起去白云山。”
从来一副清冷寡情模样的白发剑灵被推在坐椅上,马尾微乱,脸庞晕红,没反应过来,呆呆地仰头看向她。
叶泉伸手捏了捏发烫的脸颊,玉雕般的脸庞手感颇好,刚要再捏一下,大白天只能趴在车后座里待着的鬼崽探出了头。
安安崽歪头看看陆少璋,又看看叶泉,漆黑大眼睛盯着叶泉,想了半天,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亲亲!”
叶泉:……
俞素素带着算上死后都不到两岁的安安崽,到底看了什么电视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