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孙,孙大玄师父在吗?我在门上叩了叩,没人应我,我径自进了院子。
院子里面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怪味儿,有点像是白事店那种纸钱味,里屋是红砖平房,分为东西北三进,东西两进锁着门,正北的门口挂着厚厚的布帘子。
我刚伸手打算掀开帘子,里边探出一张苍白、蜡黄的脸,是老孙。
“老孙,我是陈涛,你还认得不?”我兴奋的指着鼻子,打了声招呼,看来李铁柱还真没骗我。
“就你一个人?”老孙四下扫了一眼,跟特务接头一样小声问我。
我点头嗯了一声,他招手示意我进屋。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山间雾气沉沉,天黑的早,屋内黑咕隆咚的。
孙大玄点了一根白蜡烛,屋子内顿时有了亮光。
“小陈啊,我们村偏的很,不通电,比不得城里啊。”说话间,他又从里屋端来了一个火盆子,在上面架了个锅子,里面也不知道煮的啥,散发着一股子浓郁的清香。
待汤滚了一阵后,老孙拿了勺子给我舀了一碗。
汤色暗红,上面还飘着一层沫子,里面还有零零星星杂碎之物,像是动物的内脏。
老孙吹散血沫子,砸吧嘴喝了一口,见我端着碗没动静,他估计我是嫌寒碜,笑了笑说:“小陈啊,这汤可是我们野马村有名的猫杂汤,喝了保管你龙精虎猛。”
猫杂汤?早听说南广人吃猫肉,还真不假啊。
客随主便,我也不好再装着,端起碗喝了一口。
噗!刚入喉,我就吐了。这汤闻着挺香的,但入口腥的厉害,又闲又涩,那味道有点像流鼻血往嘴里滋溜了一口,甭提多腻歪了。
“怎么了?不好喝吗?”老孙滋滋有味的喝了一口,嘿嘿笑问。
我还等着他救命解开谜题呢,甭说是汤,就是尿,也喝啊,当即只能强颜欢笑喝了大半碗。
“老孙,你认识这个白素素吗?她给我送过宝凤斋的首饰,你实话告诉我,见没见过这个女人?”我放下碗给他递了颗香烟,自己又点了一颗,吸了两口,把兜里白素素的身份证件照拍在桌上,问道。
老孙就着烛火点了烟,吞云吐雾了一番,烟气萦绕的脸色愈发的阴郁了。
屋内有点闷,天气并不热,我身上却出了一层细细的密汗,潮热的难受。
我抖了抖衣领子,静待老孙的答案。
他抽完了半根烟,在桌子上杵灭烟头,吐出最后一口烟气,抬起头艰难的张开泛青的嘴唇说:“小陈,你伢子是老实人,我就实话讲吧,白素素根本不是人!”
我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起手脚发颤。
“她是宝凤斋老板白富贵的独生女儿,十年前的冬天宝凤斋起了一把大火,白老板一家子被大火烧死了,其中就有他的女儿白素素。”老孙接着道。
我就知道老孙肯定见过她,不由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搓了搓发麻的脸道:“老孙,她干嘛要给我送宝凤斋的东西?老胡一家子也是她害死的吗?她图个什么啊?”
“这东西本来给你的,结果老胡媳妇非得去贪便宜,白素素能不要他们的命吗?”
“至于为什么要给你送东西……”
老孙说到这停了下来,灰蒙蒙的眼珠子落在我的脸上,嘿嘿笑了起来。
屋子里本来就阴森,他这么一笑我更害怕了,从头麻到脚,甭提多难受了。
“老孙,你就别寒碜我了,一气儿说完吧。”我实在受不了他,催促道。
老孙笑容一敛,缓缓吐出三个字:“寂寞呗!”
寂寞?我惊的下巴都快要掉下来了。
老孙点了点头道:“没错,白素素死后成了恶鬼,游**在南广城,她生前是个黄花闺女,一生没个伴侣不得安宁,她给你送的三金,项链、戒指、手镯,在农村规矩你也懂,叫彩礼。”
“说白了,就是要跟你结阴阳缘,要你的命,这是你的桃花劫。”
我一拍桌子又惊又气:“我就说这鬼婆娘,哪有这么好心给我送金饰,合着是要我陪她去死。”
她前前后后三金已经给我送齐了,就连我的死期都定好了。
我问老孙,如果我不答应她,会有什么后果?
老孙咧嘴露出满嘴发黄的大烟牙,森然一笑:“你在明,她在暗,你要不答应,老胡一家子就是你的下场。”
我更懵了,我是死定了呗。
想到这,我对这白素素恨的是牙根痒痒,天杀的小贱人,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的,你选个高富帅多好,就非得看上我这个穷矬吗?
我正破口大骂,里屋传来了女人银铃般好听的笑声,像是有几个女人家在说着闺房趣事。
我隔着帘子一看,里屋有人影晃动。
我心想这就奇怪了,记得房东说过,老孙头无亲无故,这屋里哪来这么多女人。
而且村里刚刚死了人,老孙头家门口也挂了白花,笑的这么欢乐,不合时宜啊。
老孙头看出我脸上的疑惑了,没等我开口问呢,他咳嗽了一声说:“呵呵,来了两个远房的侄女。”
然后,他冲里屋大骂了一声:“屋头来客人了,你俩瞎吵吵啥呢。”
里屋很快安静了下来,老孙接着说:“别管她们,你好不容易来一趟,有啥事问透了。”
我说:“那天晚上,白素素从大门出去,你是知道的对吧?”
老孙长吸了一口气,添了一碗汤涮着嘴:“我当然知道,她来了三次,我跟她谈过,让她放你一马,毕竟农村来这打工不容易,都是苦命人。但人家不给面子,我也得罪不起她,索性就躲远点,也是不想看你……”
我这时候吓的有些六神无主,就问:“孙老,你不怕她,肯定是高人,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孙大玄沉思了片刻说:“我试试吧,反正一把年纪没几天可活了,有啥让她冲我来,不能害了伢子你,是吧?”
我一听好人啦,感动的稀里哗啦,问他咋破?
老孙擦掉嘴角猩红的汤汁,打了个饱嗝,泛着一嘴腥臭味儿说:“你要信我,我给你使个法儿,这样就算是那娘们要害你,至少能保你不死。”
我听着挺邪乎的,就问他是啥法子?
老孙嘿嘿一笑,卖了个关子,起身往里屋走去,我连忙跟了上去。
里屋门窗紧闭,黑乎乎的,就像是走进了下水道一样,又腥又潮。
这老孙真够邋遢的,家里潮成这样也不通通风。
老孙掀开右侧帘子走了进去,我赶紧跟上。
屋子并不大,四四方方的,墙上挂满了一米来长的条形黄符纸,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猩红符号。
正中间摆放着一具棺材,棺材架在高马凳上,底下点了一盏长明灯,绽放着幽蓝色的火焰,整个儿就是恐怖片中的道场。
棺材前边摆着一张朱红大桌,上面供着一个血淋淋的猫脑袋。
我见过供奉猪头的,还没见过用猫的,也不知道棺材供奉的是何方神圣。
待一看那摆着的黑白照,我一瞧,魂都吓飞了,这……这不是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