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咱们这是出来了？我，我怎么了？是你们把我背出来的？”
刘瘸子坐在地上，满脸都是蒙圈的表情。他的记忆，可能还停留在我们在会议室里找到红舞鞋的那一刻吧。
“对啊，不是我们，难道是鬼啊？刘瘸子，我刚才给你扎了几针，现在针还在你身上，你别乱动，我和我这位朋友，有点事要问你。”
我给刘雪晴使了个眼色，示意可以开始了。
“哟，这，这不是刘队嘛，原来这个陈大师和刘队也认识啊，真没看出来，陈大师还真是交际广泛。刘队，我，我今天真的没干啥，就是来这里挖宝来了，谁知道挖出个死孩子。这个陈大师可以给我作证啊，那死孩子挖出来的时候，尸首都化没了。”
刘瘸子同样也是认识刘雪晴的，在这位刑警队长面前，这货点头哈腰的完全就是一副哈巴狗的模样。
“刘瘸子，行了，别演了，你都开始避重就轻了，就说明你知道我是想问你什么。老实交代吧，地下埋的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
刘雪晴挥挥手打断了刘瘸子的谄媚。
“地下那尸体……我，我不知道啊，刘队，我是当着赵警官和这位陈大师的面挖出来的，我哪知道地下那尸体是谁啊。”
刘瘸子满脸都是委屈。
“你不知道吗？刘瘸子，你说黑罗汉是你三叔是吧，还说他是个老绝户，是你给他料理的后事，然后还拿到了他的笔记本，对吧。”
我举起从刘瘸子那里拿来的笔记本对他晃了晃。
“对，对啊。”
“那你翻开第十三页，把上面的东西念出来。”
把笔记本丢给刘瘸子，我双臂抱胸靠在警车上，抬头看了一眼四楼会议室的窗子。那窗玻璃上，一个红色的人影正定定的映在那里看向我们的方向，即便隔着一二十米，我依旧能感觉到她目光中的愤怒和不甘。
“第十三页？有啥不得了的？我咋不记得了？”
刘瘸子满头雾水的翻开笔记本找到第十三页。
“每次看到小天的时候，我就特别想他娘，那是我这辈子最稀罕的女人，可惜生小天的时候就没了。每次看到这学校里的漂亮丫头，我就琢磨着要能给小天当媳妇多好啊。尤其是曹一妃那小丫头，身板子和脸蛋子那叫一个棒，哎，人家都是拼爹的。爹帮不了你，儿子，你还是得自己努力啊……”
刘瘸子读到这里，脸上很明显的露出了迷惑之色。
“刘瘸子，知道为啥让你读这一页了吧，来来来，给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糊涂鬼其实也是挺可怜的，弄不清自己是个啥玩意儿，我这既是要审问他，也是想让他认清一些东西。
“这，这不可能啊，我三叔分明是个绝户，家里根本就没有儿子啊，他，他可能是喝醉了胡写的吧。这，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刘瘸子脸上的惊讶之色，确实不像是装出来的。我从旁边的证物袋里取出一部手机，打开相册，举到刘瘸子面前。
这手机是从刘小天的遗体上找到的，而我给刘瘸子看的这组照片则是之前在赵默朋友圈里看到过的那一组，只不过刘小天的手机里还有很多没发布出来的。
而在其中一张照片里，刘瘸子正拿着纸钱往火盆里扔，刘小天披麻戴孝的蹲在他的身边，胳膊上还挂着一个“孝子”的小黑牌牌。
“也许这些照片，有助于你想起点什么来。”
“这……这是我三叔的灵堂……这小子……”
刘瘸子说着说着，不由自主的用一只手捂住了脑袋，一副很头疼的样子。
“没错，这被埋在地下的小子就是你三叔的亲儿子，也就是你的堂弟，刘小天。今天下午的时候，有人看到他带着铁锹和你给我的那本笔记出门了，然后，他就被人埋在了花坛里，你则挥舞着铁锹在这里挖东西。刘瘸子，你真的想不起来是怎么回事了吗？刚才法医大概查看了一下死者的情况，刘小天是被钝器击打后脑而死，然后……他们还在铁锹柄和铲头间那颗固定用的钉子上找到了挂在那里的刘小天的头发。”
“别说了！好疼！我的头好疼！啊啊啊啊——”
我的话带给刘瘸子的刺激似乎有些大，他一开始只是抱着脑袋一脸很痛苦的样子，在我说完之后，他已经开始在地上翻滚了。
“他这样没事吧？”
听着刘瘸子越来越高亢的尖叫，刘雪晴不由得摸上了腰间的枪套。
“没事儿，认清自己，这本来就是个痛苦的过程，等他停下来的时候啊，就该和这个世界道别了。”
叼着刚点着的香烟，狠狠的吸了一口，看着那从口鼻中缓缓溢出的烟气，我突然有些感慨。人生啊，有的时候就和这烟一样，你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莫名其妙的终结了，飘飘****的，就那么消散掉了……
刘瘸子足足在地上滚了十分钟，当他停下来的时候，原本黝黑的面庞已经变成了一种青灰色，凝实的身形开始发虚，丝丝缕缕的阴气开始从他身上散逸出来。
“刘瘸子，想起来了？”
鬼相已显，说明刘瘸子已经认清自己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了。
“想，想起来了……我，我特么到底做了些什么啊……”
有些人知道自己死了以后，会哭天抢地的折腾一番，有些人则是知道自己变了鬼就开始肆无忌惮。刘瘸子则是双手抱头蹲在地上，两只手不停的在头皮上抓挠着，时不时的还扬起巴掌来给自己脸上狠狠的来个耳光。
刘瘸子和刘小天这对堂兄弟平日里感情还是挺不错的。从小，就是刘瘸子带着这个堂弟上山下河的到处玩耍。长大以后，虽然刘小天没有像刘瘸子这样偷鸡摸狗的，但是两个人的感情还是特别好。
前不久，刘三黑过世，刘瘸子帮着忙里忙外的，尽足了侄子的孝道。而刘小天在整理刘三黑遗物的时候发现了这个笔记本。
要说刘三黑本是个粗人，却不知道怎么就有了这么一个写随笔的习惯，里面的内容，还多少有点意思，兄弟俩就一起看了下去，直到后面看到了关于金链子的那段，兄弟俩动心了。
现在这世道就是这样，生的起活不起，活的起死不起，一场丧事外加一块墓地几乎就掏空了刘家所有的积蓄。永宁中学已经荒废很久了，既然是在这里埋着宝贝，两个人也没什么顾忌，约好了晚上在校门口集合，然后一起进来挖宝贝。
“其实这花坛挺大的，到了这里之后，好像有个莫名其妙的声音就一直在我耳朵边念叨，告诉要在哪里挖才能挖到，然后……还不停地跟我念叨说什么金子再多也是一个独享好，两个人分完了就没多少之类的话。”
说到这里，刘瘸子再次狠狠的抽了自己两个耳光。
“我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有那种想法，就是鬼迷心窍了一样，后来我挖出了那个盒子，小天就趴到地上去掏盒子，脑子里的声音就越来越大，最后整个脑子都只剩下那声音了，我……我就抡起了铁锹……我不是人！我特么不是人！我该死！”
眼见着刘瘸子不停地用拳头捶着地面，我的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唏嘘。或许当时打死刘小天真的不是他的本意吧。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死的吗？是她吗？”
我抬手指了指依旧映在四楼窗户上的袁丹。之前我一直以为是袁丹杀了他们两个，但是现在听刘瘸子的供述，又不太像。
“我……”
顺着我的手指看了一眼，略一思索，然后摇了摇头。
“我杀了小天，当时就后悔了，正跪在那里哭，就感觉心口一疼，一只爪子就从心口伸了出来，我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个挺壮实的家伙，浑身皮肤是红色的，光着身子，就裤裆那里围着块兽皮，还有……头顶上有一根尖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