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隐笑道:“哪有那么容易?想当神仙,一般人可是要积攒几十数百世功德的,中途还不能造业,那些能一世成仙的人物只是凤毛麟角,若真那么容易,云莱道长就不会需要再修十世才能羽化升仙了。”

“更何况就算当了神仙,天廷规矩众多,一个不慎又会被贬入轮回从头再来,唔,这样一想,现在天上那些神仙还都挺不容易的。”

常辛听后心里有些落差,“原来想当神仙这么难,我听阿圆说得那么简单,还以为挺容易的。”

兰隐一边盛汤一边笑道:“他不一样,他有仙缘,缘之一字,十分玄妙,有仙缘之人,哪怕不积攒功德都能成仙,无仙缘之人,就算积百世功德也未必能成仙。”

听到这里,旁听许久的梦梦疑惑了,“大仙,我怎么有些糊涂?照这样说的话,有仙缘之人就算被贬,岂不是还能一直当神仙?”

兰隐解释道:“仙缘也不是一直都有的,这一世有,或许下一世就没了,有的人积攒几百世功德成不了仙,或许再轮回几世什么都不做,突然就能成仙了,这就是有了仙缘。”

梦梦还是一知半解,云里雾里。

倒是飘在一旁的杜云娘,看向兰隐的目光十分敬佩,“姑娘懂得真多。”

兰隐谦辞道:“略知一二罢了。”

下午,他们又去打听了一番,没再得到什么新线索。

一朝自由的杜云娘看起来挺开心,在两人身边飘来飘去,“奴一脱困就想着去给周姐姐报仇,都没时间出来走走看看,如今可算是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见她难得轻松些,两人也就没再提凶手的事让她扫兴。

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响起一阵**。

两人跟随百姓往那边走,远远就听见有人高声惊呼,“俺滴娘嘞!这是怎么咯?”

他们心中好奇,又不能强行挤过去,见此,梦梦一溜烟钻进人群,“大仙,我去给你们看看!”杜云娘也穿过人群飘去,“奴也去看看。”

兰隐叹了口气,一手捏诀,一手抓住常辛的胳膊,不知为何,身边明明那么多人挤来挤去,却没人能挨到他们的身,很快,他们就来到最前方。

仇郎桥上,有一名男子正疯魔一般用头使劲撞向桥栏,每撞一下,他就嗫嚅一下嘴唇,似乎在低声说些什么。

四名官差围在他左右,拼尽全力想将他拖住,但他力气奇大,怎么都阻拦不住。

梦梦坐在不远处,见到他们出现,连忙走到他们脚边;桥梁之上,半空中漂浮着两道影子,一道是杜云娘,她正静静看着那撞桥的男子,面上无悲无喜,平静得仿佛一潭死水;而另一道……

是个球。

那球是血红色,呈半透明状,生着手脚,五官俱全,一缕缕红色雾气从他身上溢出,没入男子眉心。

看着男子的模样,它似乎十分开心,双手不停在半空拍击,眼睛也一眨一眨,透着难言的兴奋。

常辛也看到了那个球,他心中惊讶,不由低声问兰隐:“那是?”兰隐皱眉,“是个念力凝结而成的灵体,应该是桥灵,奇怪,先前怎么没见过它?”

就几句话间,那名男子再次重重撞在桥栏上,下一刻,他的身体软软瘫倒在地,再无声息。

官差们面面相觑,许久才无奈叹气,他们留下两人看着现场,另外两人则没入人群离开,似乎是去叫人了。

男人死后,红球一个闪身就想跑走,兰隐微微抬手,一抹光芒自她手中疾射而出,红球察觉到后大惊失色,它眼珠一转,迅速往杜云娘身后躲去。

眼看光芒在杜云娘心口堪堪停住,它嘿嘿朝兰隐挑衅一笑,身形很快就变得透明,消失无踪。

兰隐有些生气,“居然让它跑了。”常辛无奈道:“这里人太多了。”桥两端堵满了围观看热闹的百姓,众目睽睽之下,兰隐行动实在受限。

他看着桥上死去的男人,觉得那身影有些眼熟,忍不住问兰隐,“你觉不觉得,那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

兰隐还没答话,梦梦就应道:“常公子,那是从城西跑过来的犯人,我刚才听官差们说,他们本来在城西抓住他了,可是他突然挣脱束缚跑了,他们一路追赶,追到这里的时候,男人忽然在桥上停住,疯魔一样用头撞桥,然后就这样把自己活活撞死了。”

常辛恍然,压低声音道:“看来,他是到这里的时候遇上刚才那个东西,然后被害了。”

说着,他不知想到什么,忽然惊疑问兰隐:“你觉不觉得,他这个死法有些熟悉?”

此话一出,兰隐顿时惊讶地看向他,“你是说……”

常辛的目光落到桥梁半空,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之前孟公说过,杜娘子也是活活撞死在桥上的。”

兰隐闻言若有所思,“看来,得先抓住刚才那东西。它很古怪,若真是桥灵,按理来说,它不应该能离开这座桥。”

说着,兰隐又仔细将整座桥打量了一遍,最后失望摇头,“它确实已经不在桥上了,除非……”

她目光落到周围人群上,“它借了某人的身体,掩盖自己的气息。”

可是这里围观的百姓太多,想要在里面找到一个隐藏住气息的灵体,实在是艰难。

就在他们说话间,杜云娘终于回过神来。她目光复杂地看了死去的男人许久,这才飘回两人身边。

“杜娘子认识那个人?”兰隐轻声问她。她苦笑道:“自然认得,那是朱勇。”

此话一出,两人皆惊。

朱勇身上穿的衣裳实在太常见,光围观百姓中就有许多同样的着装,兼之他披头散发,又将自己撞得头破血流,两人隔得较远,竟没认出来。

“真没想到,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死在桥上。”杜云娘说着,忽然冷笑一声,“如此也好,就当是给周姐姐赔罪了。”

常辛看着那具形容凄惨的尸体,也忍不住唏嘘。

朱勇昔日那般纵容自己母亲磋磨周娘子的时候,可曾想起过自己曾在桥上许下的誓言?又可曾想到,自己最后竟真的应了誓,惨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