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常辛又是被吵醒的。

他的耳边混杂了很多声音,其中一道近些,其他的远些。

近的就在头顶,一只冰凉的手正抚摸着他的额头,“哎呀,怎么又发烧了?”

他张张嘴想要回应,喉咙却一阵刺痛,与此同时,浑噩的痛感后知后觉涌上来,他费力睁开眼睛,正对上明净担忧的目光。

“哎?你醒了?你又发烧了,鼠妖们已经去给你抬药了。”

常辛觉得浑身乏力,但还是强撑着坐起身来,声音沙哑的问道:“外面怎么了?”

明净叹了口气,“蛇鼠们又吵起来了呗。今早蛇妖们把那十几个恶人都带回来了,但是他们的毒太厉害,那些人现在奄奄一息,性命垂危,什么消息都问不了。

灰鼠妖嘲讽他们坏事,红蛇妖挖苦他连人都带不回来,也好意思说这话,黑鼠妖不乐意首领被骂,就说他们这群臭爬虫除了用毒什么都不会,净使那些阴毒的招数,黑蛇妖也生气了,骂他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人类创造了那么多骂他们的词,足见他们有多可恶,就这样你一眼我一语的,最后就吵起来了。”

常辛捂着阵阵作痛的脑袋,在明净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你昨晚是不是见到了什么?”常辛一出现,本来淡定站在一旁看戏的兰隐忽然若有所觉般转头朝他望了过来。

她一开口,本来还在互相阴阳怪气的蛇鼠们顿时就闭了嘴,齐齐转头朝他望过来。

被无数双大大小小的眼睛注视着,常辛只觉一阵压力,“我……我确实见到了阿春,还有那个孩子。”

他忍着头痛仔细回忆,将昨晚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当他提到柳枝的时候,兰隐的目光停在了他垂在身侧的左手上。

“就是这根吗?”

他茫然的低头看去,这才发现那根枯枝竟还被自己死死攥在手里。

“对……就是这个。”

将柳枝在手里把玩了一会儿后,兰隐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我记得你第一晚看到常春的时候,他跟你说自己在村头柳树下埋了银子,让你去挖对吧?”

常辛不明所以的点点头,就见她忽然笑道:“既如此,我们这就去挖,看看他到底埋了多少银子。”

由于常辛还在发烧,兰隐只带了蛇鼠们出去。他们这一去直到中午时分才回来,老鼠们还抬了一个小小的陶罐。

兰隐将陶罐交到常辛手里,“你来打开吧。”

常辛见那罐子虽有些破旧却被封得很牢固,再联想到当时那番做新衣的话,一时不由黯然神伤。

终究,常春还是没能等到他回来。

陶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堆脑袋凑了上去。

罐子里的东西被常辛倒在地上,除了些散碎银两和铜钱外,还有个格外显眼的红色小布包。

他好奇的捡起来打开,里面竟是个小小的水滴状金坠子。将布包展开,上面写着一行字,“小女常安周岁添礼”。

“小女?那个孩子是常春的女儿?”兰隐神色古怪的朝常辛问道。

常辛迟疑点头,“应该是吧,我之前听阿春叫她安安。”

难怪他想不起村里什么时候多了这个名字的孩子,原来这竟是他离村两年间新生的婴儿。

“和雪灵?”兰隐神色更古怪了。

见此,常辛不由疑惑。

虽然他也觉得很惊奇,但兰隐的反应怎么这么奇怪?妖和人在一起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吗?明明那些传奇话本里讲了很多。

一旁的玄耳显然也很不解,“主人,这有什么奇怪的吗?这件事我都差不多明白了,这个常春和雪灵相爱,生下个孩子叫常安,然后他们村子被山贼洗劫了,常春可能被山贼打死了,雪灵一怒之下降大雪把整个村子都埋了,那个孩子也死了化魔了,他们一家三口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听完这番话后,众人皆点头称是,蛇鼠们也交头接耳,话语间颇多赞同。

见此兰隐忍不住叹了口气,“事情没这么简单。”说着她就望向了一旁的江鹤,“他们不知道,你作为道门中人,应该是知道的吧?关于雪灵的习性。”

江鹤点点头,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下开口解释道:“雪灵是聚灵而生的妖灵,跟你们不一样,她们没有来处,能够化为人形纯属天时地利;她们也没有去处,死了就消散了,因为她们本来就是魂体。

既然是魂体,就不可能跟人类结合,更不可能生下孩子,所以你们说的那个孩子绝对不是常春和雪灵的后代。”

这一番话出口,大家都有些懵了。

灰鼠率先挠了挠头,“原来雪灵不会生孩子啊。”

红蛇左右扭动了下,“连蛋都不能下吗?”

黑鼠鄙夷道:“爬虫就是爬虫,以为谁都像你们一样还要抱蛋,我们鼠生下来就是小鼠,人生下来当然也是小人了,抱蛋什么的,太愚蠢了。”

红蛇眼睛一眯就要发怒,还好兰隐及时开口道:“现在最紧要的,还是先让他们醒过来。你们可知道附近有什么解毒的草药吗?”

红蛇和黑蛇对视一眼,均心虚的缩了缩头。

江鹤望着他们若有所思道:“一般来说,毒物出没的地方附近也会有相克之物,不如这样,我带着弟子们去找找,应该能找到解毒的草药。”

红蛇连忙道:“兰隐大人,不如就照这个道士说的办,我们现在就走,一定能找到的。”

说罢见兰隐点头,他们顿时松了口气,连声催促着道士们出发。

他们走后,聚集吵架的老鼠们也三三两两的散了,一时洞中清净下来。

兰隐多看了病怏怏的常辛两眼,“你先休息吧,这根柳枝先留在我这里。”

常辛不知道她拿柳枝有什么用,昏沉的脑子也让他无心再去思考其他,在明净的搀扶下,他重新回到洞室,倒头就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已经天黑,明净还守在他的床边。见他睁眼,明净很是高兴,“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