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老是个铁匠?”白榆能够嗅到这老人家身上的烟火气息。

“是啊,这锤子也抡了很多年了。”老人家就这么坐在路边的栏杆上,手里捧着一个瓷缸杯子,有滋有味的抿上一口香槟:“就在这隔壁铺子里打剑的。”

梅露西娜显然已经认出了这老人家,但也没说什么,也就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白贺武说:“你没学过打铁?”

“有。”白榆说:“在苇名城里学过几十个小时。”

“可惜了。”白贺武叹了口气:“你这身子骨一看就是打铁的好料子。”

梅露西娜微微蹙眉,忍不住说:“我家弟弟不适合守在火炉边上。”

老人家想了想:“也是,一辈子守着炉火也是挺委屈的,人呐还是喜欢热闹点。”

他紧接着自言自语道:“不过但凡是想要求些什么,都需要豁出命去拼去抢,在我看来,其实不如打铁实在。”

“天下熙熙,皆为利往。”白榆不敢苟同:“不争不抢也未必能够享得清净,或许是上面有人在流血,下面才有人能守着炉火,有人铸剑,自然有人持剑,互为表里,缺一不可,若是非要争论个高低,未免就有些二极管了。”

老人家喝水的动作一停顿,紧接着摸了摸胡子:“好一个互为表里。”

他又说:“你觉得,这台上谁能赢?”

目光投向了场中。

擂台上来到第三场比试,是一名头发花白的白氏长老和一名年富力强的高级骑士之间的比试。

联合卫馆推出来的高级骑士看来也是个黄金级的骑士。

王骑在罗马并不算是特别少见,凑个一两百人还是凑得出来的,但王骑通常也不会抛头露面,就和大夏的宗师一样,都是能开创百年家族的存在,犯不着跑到这种地方来打擂。

两名黄金级骑士的交手,白榆没有立刻妄下定论,且站在原地看了看。

黄金骑士打起来破坏力相当不低,两者使用的剑术也明显不同。

联合卫馆派出的三阶巅峰骑士用的就是相当凶悍的打法,而白氏的长老则是身材瘦小,明显是更擅长技巧。

“龙虎输了。”白榆看了三招后给出结论。

白贺武追问:“怎么说?”

梅露西娜也奇怪,此时明显是长老占了上风啊。

“对方藏了一手。”白榆战斗经验何其丰富,一看就知道,那看似莽夫的战法之下,实则粗中有细,这种人不可能不知道如何应付一个技巧型的对手,关键点无非就在于卖个破绽。

白氏的长老体力不支,迟早会着急于定胜负而冲上去,一个破绽摆在眼前,谁能忍得住不去戳一下?

只要他动手就会落败。

结果和白榆猜想的大差不差。

对着白长老没忍住提剑刺了过去,立刻就触发了对方的反击。

原理简单,好比是在周身包裹了一层爆破装甲,对面的黄金骑士仗着皮糙肉厚挨了七八剑都没事,故意压缩着斗气等着被触发,一旦触发就会释放出强烈的冲击波和音浪。

被对方碰瓷成功,白氏的长老陷入僵直,之后就是一招定乾坤了。

白榆评价道:“这就是容错率的问题了,对方可以失误十几次,而他只能失误一次。”

白贺武说:“眼力不错啊,若是你上去,能有把握?”

白榆觉得没必要回答这个提问。

……

龙虎已经输了两场。

白槐安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绷紧。

接下来还有两场,他必须全胜。

已经没有退路可走了。

他必须亲自上场了,而且是需要连战两场!

龙虎卫馆内有设置比武擂台,毕竟是源流来自于大夏,风格也是仿大夏制。

白槐安的对手是联合卫馆里的一名高级骑士,对方也算是声名远扬,被称之为蝮蛇剑士。

是剑士,而不是骑士。

对方来自于中土,这中土指的是早已化作荒漠的古代阿拉伯区域,那片地区早已化作一片废墟荒漠,只有少部分的草原。

可谓人烟稀少。

在世界诸多国家中,来自这里的人往往给人一种危险感,世界上最顶级的暗杀者便是源于这片地区。

中土的刺客,天竺的僧人,冻土的佣兵,这三者齐名,虽然都是来自于边境偏远地区,但相当声名远扬,几乎和当地特产差不多……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

蝮蛇剑士是一种穿衣打扮,对方蒙着头巾,用黑布遮掩着面部,手持阿拉伯双刀,垫起来脚尖,右腿高高抬起,摆出一个相当怪异的姿势,看似平衡摇摇欲坠,却偏偏站的十分稳固。

擂台交手最怕碰到这种不知根底的对手。

白槐安见到对方没交流的意思,便说了一个‘请’字。

也是话音刚落,电光火石间,双刀已经刺来,当真的是迅如蛇突。

那怪异的姿势倒是如何发力的?

白槐安立定不动,他在罗马修行,自然练的也是斗气。

虽然家传习武,但终归没有龙脉界,比起更看重火候和积累的真气,斗气的修行来源于斗志和体魄。

白槐安能当白氏的代家主,更是龙虎卫馆的馆主,实力自然不俗,他是五年前突破到了超凡四阶。

他用的也是一把剑,剑的造型仿中式,却比寻常中式配剑要大,而且更加的‘直’。

中式的剑,其实并没有玄幻动画里那么的笔直,反而和武侠电影中差不多,它具有柔韧性。

好比苏若离常年收在腰间的楚腰软剑,即便常年保持着形变弯曲的姿态,只要抽出来就立刻还原成原本模样。

所以剑被称之为百兵之君,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曲可伸方为大丈夫。

但欧罗巴的骑士剑则不然,和小日子的武士刀一样,往往讲究的就是锋锐。

除去刺剑等少数集中剑之外,大多剑都是宁折不弯的类型。

坚固,笔直,锋利,厚重。

这一点在骑士剑术中也能得以体现,即便是灵巧的剑术,也大多没有那么多花哨的变种,很多人学习的剑术,其跟脚往往在于瞬间的爆发力。

骑士释放的斗气能够瞬间将攻击力增幅到夸张的地步,他们不讲究什么绵长,通常都是一剑下去把人劈死算逑。

这一次擂台上,白槐安也是决意如此。

他直接展开王骑力场,入四阶五年时间,力场使用仍然半生不熟,以势压人,一剑劈下定夺胜负。

本以为十拿九稳。

然而那双刀的剑客,在力场压制下,竟施展出了一种独门的诡异剑术,身形好似扭曲蜿蜒的蛇,在被剑劈中之前,滑行擦过,双刀直接砍在白槐安的手臂和大腿上。

鲜血飞溅。

而蝮蛇剑士也不好受,被白槐安迟来的追剑命中后背,被击下擂台,留下了触目惊心的洞穿伤。

第二场是白槐安赢了。

但他付出了不菲的代价。

蝮蛇剑士用的双刀都算是短刀,他明知交锋不利却还是豁出性命砍了白槐安两刀,这是因为他的刀上涂毒了。

白槐安刚刚走下擂台就晃了晃身体,伤口渗出了紫黑色的血液。

龙虎卫馆弟子怒目而视,大骂下作。

联合卫馆话事人也立刻站出来道歉,表示就是这个剑士自作主张,和联合卫馆无关。

并且为表诚意,会立刻将这个蝮蛇剑士开除掉,永不录用。

态度写明了就是不粘锅。

“白馆主,赶紧去找教会的神官解毒吧,这是烈性毒药,那把双刀上也有诅咒效果,去迟了怕是要出事啊。”联合卫馆的话事人关切的说。

白槐安摆了摆手:“老夫还死不了。”

“也行,既然如此。”对方继续说:“那咱们继续第五场比试,我们这边排除的是……”

一名面色冷峻的八字胡美男子走上了擂台。

那人的确可以称之为美男子,眉宇间藏着忧郁,手持一把决斗用的刺剑,身着轻甲,气度不凡。

周边立刻有人高呼其名,给扫盲工作提供了帮助。

“他难道是那位西德菲尔?”

“他很有名吗?”

“那可太有名了,他十岁之前就是举国知晓的童星,十六岁息影,二十岁拿下罗马美男子前三名,之后销声匿迹十年,再度出现的时候,三十岁出头就已经是超凡四阶的王级骑士,之后是在隆冬专门当过一段时间的决斗代理人,三年内出战十七次,十五战一平一败,唯一失败的那次还是敬重对手才认输的!”

“联合卫馆居然连这等高手都请过来了?”

“可恶,联合卫馆有备而来啊!”

白槐安望着走上擂台的八字胡美男子,神色木然了几分。

即便是全盛时期,也不一定是这个决斗代理人的对手。

决斗代理人是专门应对‘骑士决斗’而诞生的职业,贵族和利益团体之间难以解决的分歧,超过三成都得用决斗代理的方式解决,这和拳愿世界十分相似。

西德菲尔在决斗代理人里也是独一档的强,出场费用极高。

白槐安攥紧双手,低沉质问:“这就是联合卫馆的意思?来骗来算计?骑士协会认为这真的公平?”

骑士协会的调解员看了眼协议,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这上面也并未提到过不允许找外援,而且决斗代理人本就是合理的,龙虎卫馆如果有异议,也可以去请其他人来助拳。”

龙虎卫馆的学徒们义愤填膺,恨不得破口大骂。

各种肮脏词汇都招呼了上去。

骑士协会的调解员冷哼一声,催促道:“还不让最后一人上场?你们龙虎卫馆是想弃权?!”

白槐安此时嘴唇发麻,这剧毒和诅咒已经让他有些虚弱了,状态下滑了一两成。

即便服用了药剂进行了解毒,可短时间内消耗的体力也无法恢复,上台也几乎毫无胜算。

他知道打不过。

但打不过也还是要打啊。

这是龙虎和白氏仅剩的些许体面了。

现在是彻底意识到了对方的算计是一环接着一环,他应下决斗的行为实在太过于冲动,但这世上哪来的后悔药吃。

……

“吃相难看了。”白榆评价道:“而且也太粗糙了一些,他们真不怕这事传出去?”

“联合卫馆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梅露西娜望着这局面,轻声问:“你还不上去?”

“为什么要上去?”白榆奇怪的问。

梅露西娜不明白这个弟弟在想什么。

“我怎么上去呢,名不正言不顺的。”白榆拍了拍衣袖上的灰尘:“这是龙虎卫馆遇到的难题,也当由他们自己解决。”

“这样下去,龙虎卫馆就要输给了联合卫馆……这可是白氏几百年的祖业。”

“我不是很在乎这个。”白榆打了哈欠:“而且输了也没关系,到时候想要拿回来,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还能找个由头去联合卫馆总部走一走。”

梅露西娜哭笑不得:“小玉京,你报复心这么强烈的嘛?”

“我不是很在意传统什么的。”白榆耸了耸肩:“即便你说了这是白家祖业,在我看来也不是那么重要的东西,就像是一些舍不得丢掉的老物件,收着留着未必是觉得它真的有用,搬家的时候都闲着占地方。”

梅露西娜一时间还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语。

作为一个旁系,或许她对白氏的归属感都比白榆要强烈一些。

回想到白榆的成长环境,他说出这番话也是可以理解的,毕竟自幼就没享受过什么家族的帮扶。

白破天或许是希望白榆回来认祖归宗,但白榆也真的只是过来看看,他真的没有非得让这群白氏旁系认自己这个嫡系的念头。

来这儿,可能主要还是为了入学的举荐信。

但转念一想,其实没必要非得从龙虎卫馆这里拿,去找教会不也一样?

说不定还更方便一些。

两人交谈也没避讳周边人。

白贺武听的一清二楚,他放下了手里的瓷缸杯,慢慢悠悠的说:“龙虎卫馆这么多年下来,还是有些传承在手里的。”

白榆回过头,静静看着老人家。

“白破天让你来这一趟,恐怕正是让你来看看老头子手里的这座炉子。”白贺武摸了摸胡子,犹豫道:“那毕竟也是我儿子,我太了解他性格了,若是上了擂台,恐怕要被人抬下来,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也是一件哀事。”

动之以情,诱之以利。

姜还是老的辣。

如此一番说法,白榆反而找不到什么拒绝的借口了。

梅露西娜也凑近说:“我了解白槐安,他这倔脾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面对爷爷都敢直接怼上两句,若是真的带伤上了擂台,真的会被抬下来的。”

“真的假的?”白榆不相信:“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一根筋的人?”

“有的……”梅露西娜揪住白榆耳朵:“臭弟弟,如果你也不听话,继续一根筋,姐姐说句难听的,如果待会儿白槐安人没了,你还得负责给他抬棺呢。”

“……”

白榆的表情很精彩。

这就是辈分压制么?

白槐安和白破天是同一辈的,白贺武和白参商是同一辈的。

死了还得压我一头?

焯。

白榆撸起袖子:“行行行,我上……不过老爷爷,说话算话,等打完擂台,拜过白家先祖,这事就算过去了。”

白贺武笑呵呵道:“你先赢了那决斗代理人再说。”

白榆只淡淡一笑置之。

白贺武扭过头:“梅露丫头,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么比白破天当年还狂妄,真没问题?”

梅露西娜双手抱胸,流露出女总裁的冰冷和傲慢:“别说是决斗代理人,就算是整个联合卫馆的人加起来,给我弟弟提鞋都不够资格。”

……

此时两家卫馆还在对峙僵直中。

白槐安打定主意要上擂台送人头了。

为了那一口气。

他恢复了一会儿后,便要起身。

此时擂台上的西德菲尔开口说:“我可以等你半小时。”

倒是联合卫馆的话事人不乐意了,正要开口,便又听到西德菲尔说:“若是有意见,我就放弃这一战。”

联合卫馆的人不说话了。

白槐安也没回应这份好意,他决定先上擂台。

不过胸中那口气随着突兀的一巴掌拍打过来,顿时就散掉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年轻人站在了他的身侧,右手轻轻一拍后背。

然后白槐安就直挺挺的仰面而倒。

“什么人?”

龙虎卫馆众人围在周边。

有几人扶住动弹不得的白槐安,掐住人中,也见不得半点反应,又惊又怒道:“你做了什么?”

“伤员就乖乖躺着。”

白榆当着众目睽睽下,身形跨过空间,一步抵达擂台上。

众人眼前一花,前一刻还在跟前的人,下一刻声音就从背后传来。

“最后一场,由我来。”

话音刚落,现场就有些炸锅,所有在场之人都有些错愕。

一方面是白榆过于年轻,另一方面是他们根本不曾见过这个年轻人,都搞不清他是谁。

而接下来的一句话。

“我姓白。”

“白破天的白。”

他说的是大夏语,白氏族人是听得懂的。

这句话就像是在波澜起伏的水池中砸下一块石头,引得众人心绪跌宕。

白破天在白氏中实在如雷贯耳,放眼白家几百年历史中,有且只有这么一位封圣。

身为白氏旁系,和封圣沾亲带故,哪怕是远房血亲,谁又真的没幻想过自己能鸡犬升天?

白破天没来,但另一位嫡系来了。

这也是他们阔别十多年,第一次看到本家嫡系。

不少白氏旁系都知道,白破天的孙儿是在大夏本土长大的。

此时算是白榆第一次当着众多旁系第一次露面登场。

翩翩少年郎,君子世无双。

他展现出的气质,和这里的人事物都存在着格格不入,仿佛油画中的一点山水笔墨。

遗世独立,鹤立鸡群。

怎么说呢……

排场、气质就不一样。

原本西德菲尔放在这里也算是美男子一个了,即便年过四十,看上去也是娇滴滴一朵花似的二十多岁。

可随着白榆登上擂台,九成以上视线全落在他的身上,浑身散发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气质和魅力。

不是一个美和帅就能形容的,更多的是自然。

擂台下的观众们都打量着白榆的样貌、体型、气质。

而擂台上的决斗代理人则是第一时间感受着白榆的强弱。

可西德菲尔感受不出来。

他原本笔直的站姿出现了一丝松散,继而绷紧了身体,握住了腰间的决斗剑,身体微微前倾,踏出右腿,紧接着又往左边挪了两步,再然后往后退了退,腰椎从弯曲变得笔直,再度变得弯曲。

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但在短短十秒内,他连续换了二十七种不同的持剑姿势,虽然看似每一个都差别不大,但每一种都象征着一种起手式的应对策略。

反观白榆,自上了擂台后便一动未动,甚至没有亮出兵器,仅仅是伫立着,最多是动了动眼珠子。

西德菲尔开始汗流浃背了。

他参与决斗超过十年以上,不是缺钱,而是出于挑战高手的理念。

击败的超凡四阶不下于十个,对自己的剑术、实力底蕴,他也是颇为自信。

可此时的感觉还是第一次,他感觉自己不论如何调整,都会被一招内被对方击溃的感觉。

这是他的天赋。

西德菲尔的天赋和雨宫真昼非常相似,都是一种战斗直感,一种野性直觉。

他能通过对方的一系列细微动作察觉到对方的进攻意图,提前防御、反击,布置陷阱。

可他从未有过此时此刻的感觉,有一种滑稽感,感觉自己就像是对着风车发动冲锋的唐吉坷德一样。

能赢吗?

赢不了的。

经验、直觉在全方位的否定这一点。

“怎么了?”白榆自始至终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要放弃先手的机会么?”

战术上也存在先手和后手的区分,谁先手,谁就有优势,因而决斗场上默认是强者给予弱者先手的资格。

“……”

西德菲尔沉默,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未战先败的事实,强硬的逼迫自己往前踏进一步。

这一刻,感觉有什么东西划过脖子,仿佛脖子被斩断了。

然后缓过神来,摸了摸脖子,并未发生被斩断脖子的事。

他还以为是错觉,又踏出第二步。

这一刻,被贯穿的是腰腹和心脏,至少三处致命伤。

眼神恍惚了一秒,还是错觉,并未发生。

但那种感觉真实无比,好似连胃部都在因为疼痛而产生**。

西德菲尔咬牙踏出第三步。

然后他彻底走不动了。

这一刻,他感受到的是彻底的毁灭,但凡自己发起进攻,就会被直接镇压在擂台上,全身都会遭遇摧毁性的打击,别说全尸,或许一根头发都难保留下来。

此时的决斗代理人好比进击的巨人动画中,那个一脸勇敢冲向巨人说着‘我会杀了巨人然后拯救你们母子’的兵团成员,结果不到几步距离迅速停下了脚步,变得一脸惊恐和绝望。

因为在瞬间意识到了天差地别。

有些东西,靠着勇敢和决绝也无法轻易弥补。

他强大的直觉和预感给了其超凡的战斗经验,但也带来了极强的负反馈,白榆释放出的灵魂力会被转化成实质般的杀意和精神冲击,这就是他感受到自己曾经被三度杀死的幻觉的由来。

西德菲尔呼吸变得急促,额头流淌汗水,原本好整以暇的高手姿态全无。

堂堂美男子站在擂台上,汗如雨下,持剑的手掌也开始不稳。

如果有人观察他的面部,就能察觉到,他咬紧的腮帮子已经紧绷着,肌肉绷紧,有血丝迸出。

下面有人催促着。

“还不开始?”

“在等什么呢!”

联合卫馆的人看到有人上了擂台,便立刻催促着开始。

他们肯定是觉得王牌的决斗代理者击败一个毛头小子不是轻轻松松?

骑士协会对此也表示了赞同。

白榆伫立良久,看着只走了三步的决斗者,见到对方这副模样也失去了动手的兴趣。

“可以了。”他淡淡道:“下去吧,给自己留个体面。”

西德菲尔感到那排山倒海的威压和魄力被撤回,他的膝盖一软,差点单膝落地,好在是右手死死撑住了膝盖,整个人如同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深深看了眼白榆,收回剑后-问:“你多大?”

“十八。”

西德菲尔顿感荒谬,紧接着心头苦涩,只觉得自己过去成就根本不值一提。

别人十八岁已经开始触碰封圣境界,十八岁的自己在干什么?

真想要回到过去给自己一个大逼斗。

“是我输了……”西德菲尔羞愧的捂着脸。

在围观者和两个卫馆成员错愕的目光中,他跳下了擂台。

西德菲尔失魂落魄,这次的精神伤害需要时间修养,若是能跨过这一关,也会有进步。

“你要去哪!”

联合卫馆的人急眼了:“你为什么不动手!协议里可不是这么写的,你知道自己违反了决斗条例吗!”

西德菲尔停下步子,瞥了一眼这几个急眼的人,淡淡嗤笑:“我可没违反,我已经竭尽全力了。”

“你说这个谁会相信!那擂台上的对手简直是弱不禁风,你是不是想要坐地起价!”

西德菲尔眼中鄙夷之意更加浓郁:“我原本就没收任何费用,不过是为了偿还联合卫馆主的人情来的,如今人情已经还了,请你把路给我让开。”

他完全懒得废话,连对手强弱都看不出来的人,没什么好争辩的。

何苦跟一个傻逼争论,对方只会把你拖到跟他的同等层次,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打败你。

当对方走上擂台的那一刻,结果就已经注定。

除非你能把封圣搬出来,否则没人赢得了这个怪物。

不过出于职业操守,西德菲尔还是对雇主追加了一句警告。

“趁着现在放弃,至少联合卫馆不会被牵连……”

紧接着,他消失在了一阵清风中,去也匆匆。

联合卫馆的人傻眼了。

骑士协会的仲裁调解员也傻眼了。

这怎么判?

片刻后,嘈杂声响起。

“西德菲尔弃权离开擂台,这算是我们赢了吧!”

龙虎卫馆的学徒们高呼:“是我们赢了!”

联合卫馆话事人脸色铁青:“别吵,现在还没个定论!谁知道你们用了什么下作手段让西德菲尔放弃了决斗!”

白氏旁系族人们愤懑的怒骂:“你们还有脸说使手段?还好意思说我们下作!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骑士协会的几名仲裁互相耳语了几句,然后直接给出了第五场无效的判断。

“西德菲尔决斗代理人主动下场,不属于主动放弃。”

“他是自行离开的,有急事……所以第五场重新选人上场。”

这个决断自然引起了大量的不满。

路人都看不下去了,大骂有黑幕,RNM退钱。

但这是骑士协会的仲裁调解,不服也只好憋着。

联合卫馆的话事人劝说西德菲尔无果,满腔怒意无处发泄,更是抬起手,指着擂台上的白榆放出狠话。

“你小子,你给我等着,不管你用了什么卑鄙的手段让西德菲尔认输,从今往后,整个罗马没有你的立足之地!联合卫馆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残忍!知道什么叫做惹到不该惹的人!”

难看的吃相,粗糙的手段。

坏了。

白榆心想,之前的评价还是太高了。

要不效仿任南北的做法,干脆去把联合卫馆总部一锅端了?

……

原本津津有味看着的梅露西娜此时心情变得很差。

西德菲尔知难而退,这结果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喜欢看着白榆站在擂台中央,万众瞩目、受人敬仰、光焰万丈。

若不是腿脚不便,她恨不得拿出荧光棒来打call,每一个弟控当如是。

但现在有人破坏了她的愉快心情。

“米丽卡。”

“在。”

“去查查这几个骑士协会的仲裁人是什么来历,把资料交上来,然后去把圣殿骑士团的辖区负责人请过来,让他看看自己手下哪来的这群蛀虫。”

梅露西娜拿出墨镜戴上,避免自己锐利冷漠的视线吓到周边人。

“好的,这就去办。”

米丽卡也窝着火呢,这群人有眼不识泰山,还在这里大言不惭,气死本秘书了。

“还有。”

一阵风吹过街道,扬起少许灰尘。

“起风了,让联合卫馆破产吧。”

米丽卡转身拨通电话,立刻开始执行总裁的命令。

以东煌集团的体量,有的是办法进行施压,联合卫馆能耐或许不小,但远不足以比肩巨无霸级别的财阀集团。

这就是绝对控股的好处,可以不用利益来衡量,仅凭借喜好来决策,谁能办的让上面满意,谁就可以升职加薪分红入股。

白贺武都有些诧异了:“需要做到这一步么?”

之前梅露西娜可完全没出手的意思。

“二爷爷,他们过界了。”

“我的确不关心龙虎卫馆的死活,也不在意联合卫馆的难看吃相。”

“可是……”

梅露西娜语气很轻,却令人感到不寒而栗。

“他们不该侮辱玉京。”

“西德菲尔主动弃权,这是玉京给龙虎挣回来的面子,却被对方丢在地上踩踏,让我这个做姐姐的如何能忍?”

她咬住大拇指的指甲,牙齿过于用力,以至于指甲前端出现了断裂。

白贺武劝道:“也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让白破天知道了也不好处理吧。”

“爷爷若是知道了,只会夸我做得好、做得对!”

梅露西娜五指成勾,眼眸泛起淡淡猩红,手中拐杖发出咯吱声响。

“玉京是我们一家人的最大宝物,谁敢让他受一丁点委屈……我恨不得诛其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