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的确是一只猫。

很像猫的老虎,或者说,很像老虎的猫。

外表很威风,但这小眼神总让人感觉不大聪明。

“你,你好……”梅露西娜喉咙滚动,心想它不会想吃了我吧?

猫猫昂起脑袋,甩了甩尾巴,表情是一脸不屑。

梅露西娜正要说话,猫猫陡然抬起手,爪子挥动两次,乓乓两声……两只弩箭被弹开。

不远处,刚刚打赢了两只垃圾桶的蛛网杀手一脸错愕的盯着这只大猫。

猫猫对着梅露西娜昂起下巴,示意她穿过背后那道门,紧接着四肢踏地,朝着蛛网杀手而去。

梅露西娜虽然不明白它是什么,但能读出它没有恶意。

这个梦境是谁的,她现在已经有了大致的判断了。

“谢谢。”

说了一句,她转过身,迈着行动不便的步伐撞开了大门。

推门而入的同时,她在反光镜上看到了蛛网杀手正在对着大猫施展滑铲的一幕。

咚!

大门闭合,她穿过了梦境,再度深入一层,这里好像是个电梯,正在往下降落。

电梯的四周挂着电视屏幕,电视屏幕中正在播放着各式各样的场景。

闪过一个又一个的人物。

梦境里的表达往往比较抽象和不完整。

但这里的画面都是清晰且明确的。

可见梦境的主人对记忆的保存完善且妥当,小心翼翼的将其整理好收藏了起来,而不是散乱的丢弃在玩具箱里。

梅露西娜感觉自己在浏览着谁的一生经历,这并不漫长的过程中,她看到了许多场面,也能感受到其中的危险和惨烈。

虽然她不能全部看懂,但总有一部分的情感能透过画面直接传达到她的灵魂里。

一时间,原本认知里那个总是神秘的青年得到了解构,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叮——!

在她还沉浸在画面中时,电梯抵达了下层。

大门敞开,紧接着电梯一个喷嚏,把她咳了出去。

梅露西娜捂着脑袋从地上爬起来,感觉到手掌湿漉漉的,抬起手一看,掌心上染着鲜血。

再看向四周……

这里分明就是她入梦之前的民宿房间。

只是里面躺着横竖加起来七八具尸体,鲜血染红了墙面、被单和地面。

一个青年坐在地上,垂着头。

这场景像是猎奇电影里的恐怖定格场景,她爬起来,走到黑发青年跟前,伸出手:“你没事吧?”

她的手掌被抓住了,青年抬起眼睛来,目光平静的很,但他没说话。

下一刻,青年直接消失不见,身躯消失,衣服掉落在地上,它的本体化作一柄箭矢,直接射向墙面。

墙面应声而破,像是打开了一条通往内部的走廊。

明亮的光线照射了进来。

梅露西娜捂着眼睛,在穿过一层光幕后,她听到了海潮声和海鸥的声音。

“这里是……”

“梦和梦的深处居然是相通的,耗费了不少力气,却走回了起点,真是奇妙。”

熟悉的声音响起。

梅露西娜回过头,她看向青年:“你没事……吧?”

青年坐在海岸边,摊手问道:“我能有什么事?”

“刚刚房间里那些都是蛛网的杀手,他们都是来……”梅露西娜说到这里意识到一个事实,刚刚那么多的杀手目标都是白榆,而不是她,她只是分到了一个落单的杀手。

“如果他们找得到我,或许我还能有点危险。”白榆手指转动着一根通体玄色的箭矢,心情平淡:“可惜他们找错对象了,挑谁打架不好,挑了个最狠的……”

白榆的观想灵魂海里沉睡着三股力量,表层的是猫猫,中层的是炼化的金鹏念头,深层的是罗睺计都箭。

这三位,每一个斗志和耐力都堪称技惊四座,更有各种独门绝招给杀手们带来惊喜。

梅露西娜松了口气:“总之,你没事就好,若是因为我的缘故,害得你身死,我也会不安的。”

白榆笑了:“没什么好不安的,我若是死了,你难道还能好好的不成?大家一起手拉手去轮回了。”

“你能不能说两句好听点的?”

“可以……”白榆摸着下巴:“你成年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诶?”

梅露西娜此时方才反应过来,进入此地后,她已经不是萝莉的模样,而是成年后的本体模样。

衣服倒是一身连衣裙。

她下意识抬起手遮住了侧脸位置,也拉住了裙摆。

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梦境里是这种尴尬的打扮,这让她的身体瑕疵不是完全暴露了出来吗?

白榆说:“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梅露西娜深吸一口气:“你真是恶趣味,让女子穿这样。”

白榆:“?”

“老色批。”梅露西娜冷哼。

“不是,哥们……呸,姐们……诶,家人!这我可得解释一下。”

白榆举起双手自证清白:“这里可不是我的梦境,而是你的梦境,你的形象是你自己定制的,雨我无瓜。”

“……我不信。”梅露西娜拉扯着自己的裙子:“我怎么可能想穿这一身?”

“每个人的潜意识和自己认知里的形象都不是一致的。”白榆说。

“但我也不会暴露自己的缺陷。”

“那么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你没有这些缺陷,你会喜欢这一身装束么?”

“……”梅露西娜无法回答这个提问,她的认知中,缺陷和自己是不可分割的一体。

“所以答案很明确。”白榆望着海岸线说:“你厌恶的只是缺陷,而不是你自己,所以在梦里想要变得完美……缺陷是你的遗憾,而不是你的灾难。”

“但是在梦里,这些也没消失。”梅露西娜轻声说:“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臆想罢了。”

她转过身:“怎么离开这片梦境?杀手还在外面,你难道想一直呆在这儿看风景?”

白榆说:“因为在海边看落日很浪漫。”

话音落下,日落时分随之来到。

晚霞的余晖洒落波光粼粼的海面,潮水起伏,泛着些许泡沫,丹红的温暖霞光落在身上。

她脸颊上的那道伤痕此时也变得不再刺眼,如同被夕阳亲吻过的晚霞,将绚烂的红光晕开。

白榆微微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念道:“夕阳停肩落,云鬓蕴霞光。”

“你说什么?”梅露西娜侧过脸颊。

“夸你好看,像极了晚霞。”

“你这么恭维,实在太刻意了。”梅露西娜摸了摸手臂的鸡皮疙瘩:“我还是更喜欢你桀骜不驯不说人话的模样,你恢复一下。”

白榆觉得有趣,漂亮的女孩他见了许多,对自己容貌没有自信的梅露西娜倒是少见的一类。

她对外表的自信都被诅咒带来的缺陷遮掩住了,在心中认定没有谁会喜欢一个破相的跛子。

这不是几句夸赞就能打破的既定印象。

即便白榆的夸赞是真心实意。

“行了,走吧。”白榆拍拍屁股站起:“梦,该醒了。”

一扇门突兀的出现……所谓梦境,对他并没有什么强制控制力。

毕竟他最强大的修为境界便是源自于精神和灵魂。

白榆没注意到,背对着的梅露西娜眼中流露出的复杂神情。

她摸了摸脸颊上的伤疤。

上一次在海岸边的夕阳下夸赞她好看就像是晚霞的人,是她多年不见的弟弟。

在她的记忆中,白榆是第二个这么说的人。

……夕阳停肩落,云鬓蕴霞光

这十个字她会记得很久很久。

或许到死都不会忘记。

……

离开梦境。

白榆打开了民宿的房门,注意到了客厅内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几人,包括之前出租民宿的房东一家三口也在里面。

一大家子的人,走的整整齐齐。

“没什么好奇特的,信徒都是以家庭扩张的。”

“这办了民宿的一家人全都是来自蛛网的杀手。”

“他们将捕梦网藏在了装修内,估计以往没少用这一招杀人。”

梅露西娜没有半点同情的说。

她也是标准的神圣教会信徒,对这群吃人命馒头的异教信徒好感欠奉。

白榆蹲下身,试探了一下鼻息,身体还活着,但精神已经粉碎了。

就像是烧到短路、水冷漏水、显卡积灰起火后的电脑主板,谁来都救不了。

不过他找到了这群人的树叶。

‘飞天蚂蝗七号:怎么样,接不接?’

‘超级梦之猪:哪怕是宗师,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们会派出精锐对其进行围剿的。’

‘飞天蚂蝗七号:至少出动五人以上,都得是拥有噩梦之源的高手,否则你们应付不来。’

‘超级梦之猪:放心,我们是专业的!’

‘飞天蚂蝗七号:善!’

‘飞天蚂蝗七号:情况如何?’

‘超级梦之猪:正在工作,即将入梦……今晚八名猎人加入猎杀!’

‘飞天蚂蝗七号:大善!’

‘飞天蚂蝗七号:这都两小时了,情况如何?’

此时还没回复。

白榆回了一句。

‘超级梦之猪:你猜?’

‘飞天蚂蝗七号:???我猜个屁!你搞什么鬼,定金都收了,你要违约不成?’

‘超级梦之猪:你知道的,我这人好奇心比较强,刚刚在梦里看到了一些有意思的东西,想问一问’

‘飞天蚂蝗七号:你在梦里见到了什么?’

‘超级梦之猪:东煌集团……’

‘超级梦之猪:你们居然敢对东煌集团下手,不怕被那位封圣回来把你们都扬了?’

‘飞天蚂蝗七号:你在说什么?梦里的事岂能当真?’

‘飞天蚂蝗七号:完成你的任务,虽然这件事和东煌集团有关,但绝不会被封圣追究!’

白榆看到这一行回答,不由得挑眉,下意识就要回复‘你怎么知道’。

此时梅露西娜抓住白榆的手腕,代替键入了一行提问。

‘超级梦之猪:我明白了,原来背后的委托人就是东煌集团的人。’

‘飞天蚂蝗七号:你我也合作多次,行里的规矩你也清楚,不透露委托人的身份,是我们的基本原则’

‘超级梦之猪:你不给我透个底,我很难下手,实话说,我很慌,万一是权利内斗’

‘飞天蚂蝗七号:内斗个屁!谁是当家的,还倒反天罡了?’

‘超级梦之猪:啊?’

‘飞天蚂蝗七号:总裁啊!’

‘这是东煌集团的总裁亲自下的委托!’

梅露西娜瞳孔地震。

什么?

是我要杀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