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叫格温。”

“你叫楚雨荨?”

“我没有名字,但我不喜欢格温和楚雨荨的名字。”

“为什么不喜欢,这名字不好听么?”

“因为它们不属于我。”

“你知道什么叫做属于?”

“当然知道,属于,就是独属于自我的;名字也是如此,重名不可怕,可怕的在于叫这个名字的人,喊的不是你。”

“你偶尔说话还挺有哲辩意味的。”白榆挑了挑眉毛:“所以你不要给自己取个名字?”

“我不懂。”

“我觉得你懂的挺多。”

“你给我取一个吧。”

“你确定?”

“嗯。”

“小白怎么样?”

“噗……”柯蒂莉亚没忍住。

“怎么了圣女小姐,呛到了?”

“你敢再敷衍一点吗?”圣女瞪眼道。

“敢。”白榆说:“小雪。”

柯蒂莉亚:“……”

雪女:“挺好听的。”

一通争论后。

白榆随口提出的‘四叶’反而得到了两人的一致认可。

虽然他也觉得这名字多少有点既视感,但当事人不在意。

继续往黄泉深处前进,这一次没有了可以扯虎皮的大号雪女,只能放缓脚步。

一路深入,从进入黄泉腹地后,逐渐开始看不到任何活物,只有在地上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些白骨残骸。

继续往前走了大约十公里,耗费了数个小时的时间。

前方的道路忽然出现了坍塌,像是一个巨大的陨石坑,从这里下沉了下去,留在视线中的是一片巨大的断壁,像是一个大锅烹煮着什么,里面飘**着浓郁的黄泉白雾。

好似从这里一跃而下,便可抵达真正的地狱最深处。

一片光秃秃的石头,寸草不生的风景。

原本还有心谈笑的三个都沉默了下来。

白榆看向了圣女柯蒂莉亚,等待她的结论。

继续往前走就真的危险了,她的直觉是否还在生效?

此时,柯蒂莉亚拿出了一根燃烧的蜡烛,烛火主动指引向了某个方向。

“安德烈好像在这附近……”

她捧着烛火:“我们可以顺着它的方向走。”

“那个牧师为什么会来到这样的地方?”

白榆皱眉:“他来到这里,居然还活着?”

“或许是中了吹笛人的计策吧,我不清楚。”圣女主动在前方领路:“总之,先找到他再说……而且我能感觉到,亚森·罗宾的密室已经很近了。”

她一直都信奉着自己的直觉……不,是神秘。

来都来了,白榆只好奉陪到底。

双方踏入黄泉腹地的深坑,找到了一处不算陡峭的山壁跳了下去。

这高度,杰洛特来了得死个几十次。

在烛火的指引下,并未过去太久。

柯蒂莉亚很快在白雾中找到了一处山洞,这山洞藏在一个幻影墙壁的后方。

“在这里!”

她刚刚流露出惊喜的神色。

雪女四叶立刻开口提醒:“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小心。”

话音刚落,一股强烈的灵魂意念如同扩散而出的涟漪般拂过两人。

白榆能清晰的感知到,有什么东西藏在黄泉最深处最底层,即便是以他凝实的灵魂境界,也差点被一触即溃。

这股强烈的威胁,直接引发了他的本能反击。

眼中亮起一抹金色,大日释放的光芒化作金色。

白榆的眸子也染上一层瑰丽的金色,灵魂意识海涨潮,抵抗住了这一丝灵魂冲击。

他仿佛一颗顽石落在了大海边缘,面对潮起潮落,礁石屹立不倒。

而对方的意念本该撤回去,却因为白榆的抵抗行为而有所察觉。

就像是车辆行驶道路上碾压过去的石头不会有人在意,但如果颠簸了一下,那驾车人大抵是有可能停下降下车窗看看情况的。

白榆若是不做抵抗,大概对方也不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但能感知到那股意念的威压越发强力,开始朝着五阶之上发展。

白榆咬牙,然后一肩膀撞在了柯蒂莉亚的后背上,将她撞入了幻影墙壁后方的密室内。

“你先进去,我之后跟上!”

下一刻,墙壁闭合。

幻影墙壁变成了真实的墙壁。

与此同时,一阵微微的晕眩感传来。

柯蒂莉亚望着前方,熟悉的感觉充斥着她的每一根发丝。

被动触发了!

对,就是这里。

亚森·罗宾的密室!

他居然真的把密室藏在了黄泉腹地,好似在大坝边上建了个蚂蚁窝,简直就是个疯子。

柯蒂莉亚回过头看去,来时路已经被堵死,而白榆还在外面,现在生死不明。

她必须尽快解开密室才能出去。

亚森罗宾这人大方但也小气,如果解不开密室的密室,被困死也不是没可能。

她举起手里的圣烛,此时烛光明亮的燃烧着,证明距离安德烈的位置已经十分靠近。

难道他本人就在这里?

自己可是费尽千辛万苦才来的,安德烈若是在这里,那么吹笛人……

柯蒂莉亚立刻升起警惕,双手握住,原地开祷,给自己加持数层防御系的祷言,之后从领口中拿出了小巧造型的天使挂坠,这是来自于神圣教会的重宝。

是传承之物,她身为圣女才有资格佩戴。

她还暗暗捏住了几张卷轴,随时准备砸过去。

做好准备后,踏入密室中。

越是高级的密室,越是多重复合的高难度谜题,亚森罗宾在制造密室和谜题上是个无比厉害的天才。

柯蒂莉亚一路小心翼翼,看到的都是被破解的谜题,这里的机关几乎都是一次性的。

前四个谜题,每一个都难度匪浅,不过都被破解了,唯独在最后一个谜题上出现了问题。

柯蒂莉亚刚刚踏入密室内就听到了神圣盾辉破碎开裂的声音,立刻退出去。

旋即注意到整个房间内都笼罩在一种高强度的诅咒之下,源头来自于一个蛇形雕像的两只眼睛,一左一右的两只眼睛看上去十分真实。

而在这双眼睛注视之下,房间内多了两具石雕,其中一个正是安德烈。

“难道是石化魔眼?”柯蒂莉亚震惊道:“戈尔贡的眼球?”

她又看向自己手里的圣烛,确认的确火焰没有熄灭。

一旦被变成石雕,当即人就应该已经凉透了。

不过此时显示安德烈还活着,证明他只是中了诅咒无法动弹,还没有彻底死去。

仔细一看也能发觉,他并不是全身都彻底陷入了石化,只有前面和侧面被冻结了。

或许是因为这对石化魔眼经过了时间的劣化,又或者是因为它的品级不是很高。

总之看得出来,安德烈是抱着和另一个穿着黑袍的男人同归于尽的打算,所以主动触发了机关。

他大概是认定柯蒂莉亚能走到这里,所以不惜以这种方式将对方困住吧。

又或者是认为自己也走不掉了,索性和对方一换一。

战斗牧师武德充沛。

倒是吹笛人最后关头居然拉了。

柯蒂莉亚看向另一个灰袍人,心中认定这位定然就是吹笛人无疑。

现在她得想办法先把安德烈救出来再说。

不能直接破坏石化魔眼,否则吹笛人也会脱困。

她不想平添事端,便打开了魔法卷轴,使用了转移卷轴,将安德烈的石雕转移到了自己的附近。

和猜想的一样。

脱离了魔眼的范围后,安德烈身上的石化开始消退,虽然过程缓慢,但在她持续输入魔力的情况下,皮肤已经从石灰色恢复到了正常的颜色。

此时安德烈疲惫的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劫后余生般,靠在墙壁上,全身瘫软无力,无比虚弱。

“殿下……”

“你做得很好,辛苦你了,安德烈。”柯蒂莉亚宽慰道:“你抓到了吹笛人。”

安德烈摇头说:“我的记忆不是很清楚,这里是哪里,又过去了几天?”

柯蒂莉亚回道:“这里是黄泉腹地……你应该是中了吹笛人的精神暗示,丢失一部分记忆也是正常的。”

安德烈捂着脑袋说:“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等我先破解这里的密室,拿到藏品后,我们就离开这儿。”

她拍了拍安德烈的肩膀:“真亏你想得到用陷阱来拖延时间,即便是吹笛人,在这种情况下最终也还是太大意了,倒在距离胜利一步之遥的地方,想必他肯定是强烈的不甘心吧?”

圣女站在石化魔眼生效范围的一步之外,看着里面,打量着四周,思索着如何破解这个机关拿到藏品。

她完全没注意到,原本满脸虚弱疲惫的安德烈已经站起身来。

他的脸上布满了痛苦,然后又化作决绝。

柯蒂莉亚感到背后传来一股气力。

贴着她的后背,猛然间发力的一击。

斗气击穿了她的肺腑,鲜血逆喉喷出。

她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被推入了房间内,重重砸在了墙壁上。

像只坏掉的玩偶娃娃般摔倒在地,巨大的痛苦让她数秒都站不起来。

坐倒在地,神情恍惚。

她毫无防备也毫无预料,不过片刻功夫,身体就被石化光芒覆盖,冻结在原地。

天使雕像的挂坠释放出柔和的光芒,艰难扩散出一个圆形的领域,只能勉强维系着她上半身不被彻底石化,不过腰部以下也已经化作石头,沉重的抬不起来。

柯蒂莉亚神情恍惚,目光茫然,最初还在想是不是他还在被吹笛人洗脑,所以才对自己出手?

只是接下来的话语,证明了安德烈神志清醒,也没有疯癫和被精神暗示。

他说:“亚森罗宾在这个密室里留下的谜题是……”

“只有一个人,能取得藏品、活着离开这里!”

柯蒂莉亚呆住了,她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亚森·罗宾的密室无法暴力破解,只有顺应规则。

她跌坐在地上,静默的看向安德烈,注意到对方眼神里的歉意,而这份歉意此时显得多么的虚伪。

以往那和蔼可亲的战斗牧师,此时已经变成了面容狰狞的魔鬼。

早在她还未成为圣女之前,双方就已经互相认识了,在她的记忆中,对方始终是可靠的长辈,值得信赖的叔叔,双方拥有一定的血缘关系,所以她千里迢迢来到瀛洲,连侍女和圣殿骑士都不带,只带上了他一人。

某种意义上说,安德烈就是她的教父。

心里,她早已将对方当做父亲那样的尊重着,效仿他的为人处世,吸收他教会的人生经验。

可现在遭遇了这样的背叛,还是在她吃尽苦头险死还生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救下他的情况下……

真是荒唐。

他或许根本不是为了控制吹笛人,才引发了机关,而是为了杀他;那么进入这里的自己也一样,同样成了他活命的阻碍,自然也该死。

柯蒂莉亚的嘴唇颤抖着。

但最终,她也没有把情绪发泄出去。

没有震耳欲聋的愤怒,没有振聋发聩的呐喊。

只是在经历了片刻的错愕后,柯蒂莉亚将手里的圣烛打翻在地,火焰熄灭了。

有的人活着。

但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