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向沈宜之展示她的小粉丝们, 骄傲得像一个刚打下天下的国王展示她的江山。

往下划了几页,余光瞥见沈宜之居然走神了。

真是的,给她汇报她这几年没有虚度光阴呢, 一点也不专心。宁稚闷闷地瞥她一眼, 跟她解释:“一年就能得到这么多人的支持很厉害了。”

虽然还没有赶上沈宜之, 但如果不跟沈宜之比的话, 宁稚已经很知足了,她顺口把屏幕上粉丝写的那句“宁稚稚未来可期”念了出来, 眼睛弯了弯,说:“看到没有,她们说我未来可期。”

她小小的酒窝,十分可爱,沈宜之的目光落在她脸上,跟着笑了笑:“嗯, 宁宁未来可期,前路灿烂。”

宁稚一看到她对她笑,心跳便漏了一拍。

不能再跟她待下去了,不然又要管不住自己说不该说的话。宁稚逼着自己起身,伸了伸懒腰:“我要睡觉了。”

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注意力都在彼此身上, 这时一站起身, 宁稚才发现, 这间房子太空了,也太过安静。

她听到身后窸窣的声音,沈宜之也站了起来。

若无其事地把水杯放回吧台上, 宁稚揣着不正常的心跳,回过身, 轻松地说:“你也早点睡。”

一边说,一边艰难地把自己的腿从地上拔起来。

“宁宁。”沈宜之从身后叫住她。

宁稚本来就恋恋不舍的脚步立即停住了,然后不太在意地回头,恰到好处地露出疑惑的神色。

沈宜之站在原来的位置,她们隔着半个客厅的距离,昏暗的灯光几乎将沈宜之隐没。

宁稚屏着呼吸,等了几秒钟,沈宜之问:“明早要不要一起去片场,乘我的车。”

宁稚的大脑一空,随即飞快地转动,一起去片场,四舍五入就是一起上班,她当然想和沈宜之一起上班,但是她一和她待一起,就总管不好自己,今晚就已经说得太多了。

她犹豫得有些久,沈宜之捏了下自己的衣角,提议道:“路上还能对对台词。”

宁稚立即抓住了这个建议,绷着脸点头:“好,但是你要早点起,晚了我不等你。”

沈宜之眼角微微上扬,笑着说:“不会让你等的。”

她笑得这么好看,宁稚木然转身,回到客房里,才趴在**,拿枕头捂着自己的脑袋。

她今晚真的说多了,竟然还告诉了沈宜之她想当她的小狗。

还好她说了都是过去的事。

这个人太能干扰她的思想了。宁稚叹息,她翻了个身,闭着眼睛准备睡觉。

沈宜之那句“我没有讨厌过你”像星星一样在她的大脑里璀璨绚烂地闪耀。

仿佛被囚禁了六年的灵魂一朝得释,宁稚浑身都轻快起来。

把枕头摆好,宁稚端正地躺下去。

合起眼睛睡了会儿,一个念头不依不饶地冒了出来。

她真的没有讨厌过她吗?还是因为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不如客气些,毕竟还要合作的。

她说那句话真的只是因为太生气了口不择言吗?可是那一整段时间她都对她很不耐烦,宁稚感觉得出来,那时候沈宜之非常不想和她联系。

刚释放的灵魂在牢笼前犹豫地不敢擅自走开,问着看守,我罪孽深重,真的可以离开了吗?那道释令是真的,还是虚假的幻影。

宁稚扯着被子蒙住了脸,她如果是一只小狗的话,也是一只活在过去的小狗,为早就被遗留在身后,蒙上了时间灰尘的各种细枝末节而较真。

较真到了不知道几点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等她醒来,沈宜之已经准备好了早餐在等她了。

宁稚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咖啡,想起今天要和沈宜之一起去上班,她一边往嘴里塞东西,一边给羊羊发微信,让她自己去片场。

沈宜之坐在她对面,安静地吃早餐,不像她,一会儿看微博,一会儿回微信,忙得上蹿下跳的。

“喝一杯就好了。”沈宜之在她准备倒第二杯咖啡时轻叩了一下桌面,将剥好口子的鸡蛋推到她面前。

宁稚将手从咖啡壶上缩回来,拿了小勺子舀着蛋吃。

她不由地想得有些远,沈宜之知道她肠胃不好,不能喝太多咖啡,也知道她最喜欢这样七分熟的煮鸡蛋,她知道沈宜之喜欢酸的食物,知道她对茄子过敏。

她们互相了解彼此的习惯,如果能一起生活的话,说不定会很合拍。

这念头刚一冒出来,就被宁稚用力地按了回去。

没有可能的事情还是不要想了。

她们一起去片场,路上宁稚拿出剧本认真地和沈宜之对台词,不过大部分都是她的戏份,沈宜之还临时串了一下别的角色的词和她对。

宁稚觉得沈宜之这样太吃亏了,真诚地说:“你下次需要对词的话随时可以找我。”

一脸力求公平的样子。

沈宜之忍着笑答应:“好。”

今天拍的依然是外景。

宁稚得在太阳底下暴晒一整天,防晒擦了一层又一层,还提前吃了解暑药,等到开拍,她还是被猛烈的阳光晒得一阵头晕。

池生还是找不到工作,补习班的那份工作像是天降的好运,只有一个,再找就找不到了。

于是她在经过一个工地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工头挑剔地上下打量了她几眼,连身份证都没看,就给了她一双手套,说:“搬多少挣多少,按量算。”

池生没二话,戴上手套就跟一群工人在工地干起了活。

很辛苦,但工资居然比她补课还高,池生干脆就在这里做了,白天搬砖,晚上去补习班。

干活时工人会聊聊天,见池生这么小的年纪,又细皮嫩肉的,不像上不起学的苦孩子,少不得问她几句怎么来打工了,池生说实话:“我需要钱。”

几个老工人都笑,谁不需要钱?

池生腼腆地笑笑,并不多说,只是埋头苦干,想着多挣点。

打工真的很苦,尤其是池生这样从来没干过重活的,但她硬是咬牙坚持下来了,只是每天晚上都累得沾床就睡。

奶奶当然问过她在做什么,每天都脏兮兮的,手上还多了好几道口子。

池生没有撒谎,告诉奶奶她在打工,只是把工作内容改了改,还做了点遮掩:“我在补习班补课,顺道还学了雕塑,都是用刻刀不小心划的口子。”

说着还绘声绘色地把雕塑这门艺术给奶奶讲了讲,说大学有这门课,她很有兴趣,先感受一下。

老人家一听到课啊,学习啊的,都会觉得是正事,也就没再多问,只是叮嘱池生要小心,别伤到自己。

池生稳住了奶奶,算是了却了一桩记挂的事,更加拼命地工作,赚得居然不比那些老工人少多少。

她没有再联系过阮茵梦,不是不想联系,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许多次拿着手机,想着打个电话吧,发条短信也好,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敢做。

她知道,多半是得不到回应的,阮茵梦铁了心将她赶走,不会再回应她了。

有一次,她匆匆出门时在楼道遇到了她。

那时她们有大半个月没见了,乍然遇上,谁都没想到,池生顿住了步子,怔怔地看她,阮茵梦倒是镇定得多,只晃神了片刻,就恢复如常,朝她走了过来。

池生屏着呼吸,望着她,看着她走近,看着她从身边经过,上了楼,她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猛地想起她还得去工地,连忙走了,一秒都不舍得浪费。

只是到了晚上,给孩子们上课时,她在黑板上板书,粉笔划过黑板,摩擦出一声尖利的响声,她猛地顿住,这才想起,应该打声招呼的,哪怕说声早上好,怎么能一言不发地就让她走了呢。

她愣了好一会儿,心口一阵紧缩抽疼,满脑子都是阮茵梦瞥她的模样。

她好像瘦了一点,又好像没有,她记不清了,她居然恍惚得都没仔细地看看她。明明每时每刻都想着她,真的遇见,竟连她的脸都没顾得上看清。

这只一个小小的插曲,池生还是忙着打工。

到了八月底,她拿到了补习班给的工资,加上工地上挣的,是一笔不小的数额,至少在池生这个年纪的少年眼中,这笔钱很多了。

她一回家,直奔三楼,敲响了阮茵梦家的门。

阮茵梦将门打开,看到她,十分意外。

池生黑了好多,她没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看着她,笑了笑,将一叠厚厚的钱放到她手里。

阮茵梦愣住了,她低头看了看,看到了池生原本白皙的手上一道道细小的口子。

她又望向池生,池生没等她开口,就说:“我自己挣的,一半给你,一半给奶奶。你别在那里做了,找别的工作吧,这些钱给你周转,以后我挣到钱都会分你一半的。”

她这么拼命地干了一个月活,是想让阮茵梦知道她会帮助她,也有能力帮助她,并不是口上说说而已的。

阮茵梦缓了缓才明白她的意思,她好不容易才稳住情绪,可眼泪已经涌上来了。她咬了咬牙,竭力冷下声:“我上次说得还不够明白?”

池生的眉心骤然一抽,她想到上回阮茵梦说的话,那种让她崩溃到跪地痛哭的感觉再度涌了上来,她深吸了口气,将所有的难过都压了下去。

“很明白,我都懂的。”她笑了笑,眼睛干净得像一汪毫无杂质的湖泊,“你不会接纳我,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对我了,我都懂。”

阮茵梦道:“那你……”

池生打断了她,认真地说:“阮茵梦,我的喜欢可以没有结果,但你的未来必须有着落。”

她停顿了一下,怕阮茵梦还是不肯答应,软下声:“我会帮你,直到你不需要为止,试试看,不会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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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了,我真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