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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组的人都很有眼色地撤退到了楼下, 不会有人喜欢在狼狈痛哭的时候被人围观,哪怕是因为入戏也一样。

羊羊束手无策地站在边上。

沈宜之在那扇门后独自待了好久才出来,眼睛也是红的, 给了羊羊一个“交给我”的眼神, 她在宁稚身边弯下身。

宁稚维持着最后一个镜头的姿势跪在地上, 沈宜之抬手试探地在她头发上摸了一把, 细软的发丝让沈宜之愈加地心软。

见宁稚没有抵触,手心才顺着她的头发, 滑到后颈,另一手绕到她身后,小心地将她抱到怀里。

“乖,不哭了……”

羊羊离开得不太放心,她一步一回头,直看到这一幕, 才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没再回头地走了。

宁稚知道她该停下,镜头已经移开了,场记打板了,导演喊停了, 她也该平复下来, 但池生被掐断了未来的绝望连同她自己压抑在心底的那股积年累月的悲伤却像浪潮一样, 猛地涌上来, 没给她半点招架的余地。

“没事了,没事的,会好的。”沈宜之轻柔地安慰, 感觉怀里这人似乎渐渐平复了,但几秒钟后, 她的衣襟被紧紧地拽住,肩上被眼泪洇湿了一片。

沈宜之的眼睛也酸涩起来,她仰头,楼梯拐角处那小小的窗子照入了一束黄昏的夕阳,空气里飘舞着细小的飞尘,像给这栋老旧的建筑打了一层光阴的滤镜。

“不哭了,没事的,我在这儿呢,会好起来的。”沈宜之抚摸着宁稚柔软的头发。

“你在用什么立场跟我说话?”阮茵梦的这句台词骤然浮现,沈宜之不由问自己,她又是以什么立场安慰宁稚。

宁稚的手抓得很紧,生怕她会离开一样,紧紧地拽在手心。

沈宜之哄了她好久,她才松手,让沈宜之牵着她。

她们去了化妆室,化妆师给她们卸妆,宁稚的目光始终落在沈宜之身上,她眼中的痴缠看得人心惊。

化妆师、助理都看出了不对劲,但没人敢说。

沈宜之安抚地冲宁稚笑笑,说:“很快就好了。”

宁稚点头,心思却飘**着不知落在哪里。

沈宜之带她上了自己的车,她们并列坐在后座,宁稚看着窗外,外头往来的汽车,两侧的路灯,城市的霓虹交织的灯光如潮水般涌入,映在她脸上。

她睫毛轻轻地颤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沈宜之碰了碰她的手背,她像被惊扰了一般,回头看过来时,眼中还带着惶惑。

沈宜之握住她的手,宁稚扯动嘴角,似乎是想笑一下,却失败了。

到了酒店,她们乘电梯上楼。

说来也奇怪,她们住同一层,房间那么近,但除了最初那两天遇见过,之后就再也没在酒店碰过面了。

宁稚跟在沈宜之身旁,见沈宜之的房间越来越近,她着急起来,拉住了她的衣角,说:“你要走了吗?”

“不走。”沈宜之忙安抚她,“你跟我一起。”

房间的打开,沈宜之在门口跟羊羊说了几句,羊羊点头,看了看沈宜之身后的宁稚,又挺不放心地看了看四周,生怕被潜入的狗仔拍到。

这两位演了这么个题材的电影,要是被拍到私底下交往过密,那就有的忙了。

沈宜之倒是还好,宁稚才刚起步,还是别沾什么花边绯闻的好。

沈宜之有数,跟羊羊说了放心,刚刚已经让人排查过了。羊羊这才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离开了。

宁稚站在门边打量房间的布局,和她那间一样的格局,但是添了很多小细节,窗台上的花,桌上的香薰蜡烛,一本看了一半的书,沙发上的抱枕,随手放在开放式吧台上的玻璃杯。

沈宜之拿了拖鞋给她换,将她安顿在沙发上,去倒了杯水。

宁稚不想和沈宜之分开,但是真的和她一起待在这里,又觉得拘谨,她捧着水杯,低声说:“我过会儿就好了。”

沈宜之坐到她身边,看着她低头喝水的侧脸。

眉眼都长开了,没有了小时候的稚气,个子长高了,五官也立体了不少。

沈宜之一直当她是那个需要她照顾的小邻居,直到周彤那句“二十岁,不小了”,沈宜之才惊觉,这个从小被父母当皮球一样踢来踢去,发觉有人对她好便像小狗一样小心翼翼地跟上来的小邻居已经长这么大了。

宁稚喝了半杯水,将水杯捧在手里,手心贴在杯壁上,她的情绪在慢慢平复,只是池生的绝望被按捺下去以后,那点经年难愈的伤口钝痛更加清晰。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喜欢?我已经烦透你了,你能不能懂事一点?”这句将她和沈宜之之间的联系彻底打碎的话语猝不及防地从记忆深处闪现上来。

宁稚捧着水杯的指尖一颤,手肘被人碰了一下。

宁稚吓了一跳,转头看到说这句话的沈宜之就在她身边,她下意识地就想说,我已经不喜欢你了,你不要讨厌我,

“饿不饿?”沈宜之问道。

宁稚这才反应过来现在的情形,她摇头:“不饿。”但说完,又想起是晚饭时间了,便改口,“饿了。”

沈宜之没嘲笑她的魂不守舍,担忧地看了看她,说:“拍摄进度比计划的要快了不少,如果你撑不住的话,可以请一礼拜假去调节一下心情。”

“我不走。”宁稚脱口而出,“我能调节好的,我现在状态好,能演出最好的感觉,你别让我走。”

她说完,又觉得这样说不好,忙描补道:“我要是请假,投资方和导演都要觉得我不敬业了。”

沈宜之忙说:“投资方和导演都对你很满意。”

宁稚愣了愣,小声地说:“那也不走。”

晚饭简单地吃了点,沈宜之请羊羊把宁稚的睡衣拿了过来。

“你今晚睡这边吧。”沈宜之看她的状态实在不好,也不放心让她一个人待着。

但宁稚却很犹豫,直到沈宜之说了:“空房间有在打扫的。”

她才点头。

不跟沈宜之睡一张床就好,她怕自己藏不住心思。

沈宜之为什么这么坦然?她不由地想,是真的从没有把她的喜欢当真,所以能这么随意地和她相处,还是相信了她已经不喜欢她的说辞。

她在陌生的**躺下,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心总也落不到实处。

池生和阮茵梦的纠葛反复地侵扰着她,连同被她有意隐藏在记忆里的那件事,也不甘寂寞地钻出来。

沈宜之本来不知道她喜欢她的,她藏得很好,没有漏出任何破绽,直到那天她生日,沈宜之赶回来给她庆生。

那天恰好是个周末,她不上课,从早上就趴在窗口等着了。

沈宜之入夜才到,带着给她的礼物,是一把漂亮的小提琴,宁稚那时正好迷恋各种乐器,跟沈宜之提过一次想试试小提琴的声音,沈宜之就记在了心上。

奶奶睡得早,吹了蜡烛就回房了,把她们单独留在客厅里。

宁稚拿着小提琴看了又看,爱不释手,好不容易舍得放回琴盒,她神秘地对沈宜之说:“我也给你准备了礼物。”

说完就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拿了一枚平安符出来。

沈宜之一看就捂住额头,笑着说:“你怎么这么迷信。”

宁稚大惊失色:“不要这样说,会不灵的。”

这个平安符是她上个礼拜起了大早和奶奶一起去寺里上香时求的,她跪在菩萨面前许了好久的愿。

一愿沈宜之平安健康,再愿她票房部部创新高,三愿她所得皆所愿。

她先许了前面两个愿望,将沈宜之的健康、事业都涵盖进去,却犹怕遗落了什么,让她不够完满,赶紧补上了第三个愿望。

“我看到你拍戏受伤的新闻了,你带着这个,会保佑你的。”宁稚认真地说。

沈宜之接了过去,有些粗糙的布料,上头的纹样也老气不好看,但这些都无关紧要。小小的平安符因宁稚的心意而可爱起来。

她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直到宁稚都忐忑起她会不会不收,才小心地将平安符收好,习惯性地摸了摸她的头,又笑了起来:“宁宁这么贴心,以后长大了也不知道会便宜哪个男生。”

她的目光这样柔和,看得宁稚呼吸一滞,忙将目光移开了,这种话她向来不敢接的,只能含糊地说一句,胡说什么呀。

她送沈宜之平安符是因为那天看到沈宜之受伤的新闻时的无力感,虽然后来说了只是肩上蹭伤了一块,没什么大问题,宁稚还是觉得很无力。

喜欢她,但她受伤时她却在很远的地方,什么都帮不上。

这让宁稚觉得很挫败,但是她又明白这种无力感挫败感大概会一直伴随着她,因为沈宜之走得很快,她们的距离会越来越大,她可能永远只能这样仰视她,而无法在她身边真真切切地关心她。

可偏偏越是这样,她就越想做点什么。

沈宜之收下了那个平安符,让宁稚很开心,哪怕这个东西说到底只是一个心理安慰,她依然很高兴。

那天的一切都很美好,从白天的等待,到夜晚的交换礼物,连同生日蛋糕上的蜡烛都漂亮得让宁稚记忆深刻。

她们交谈着,说了好多话,沈宜之认真地倾听,她说什么,她都微笑着看她,美好得不真切。

等宁稚起身倒了杯水回来时,沈宜之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很累,宁稚想起她紧凑的行程,是赶了好几个晚上才抽出这一天的空来陪她过生日的。

她不由心疼,在沈宜之身边坐下,想着是把她叫醒去**睡,还是拿个毯子来给她盖上。

她想得有些久了,目光便落在了沈宜之脸上,看到她柔和的面容,宁静美好得让宁稚想起森林深处柔软茂密的草地,想起杳无人烟的桃花源,想起世上最柔软最静谧的所在。

那一瞬间,鬼迷心窍了般,她倾身靠近,吻上沈宜之的双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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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中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