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稚拿着手机没把号拨出去,江鹏倒是正好打过来。

“没想到沈宜之会帮你说话,昨天你们副导演还说两位女主角关系僵硬,从没见她们在戏后说过话。”

江鹏也看到那条视频了,沈宜之帮宁稚说了话,省了他一笔公关费,他心情不错。

宁稚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在背后八卦她和沈宜之的关系,有些好奇,又忍不住关心,便问:“副导演是这么说的?”

“是啊,他说剧组的人都在猜你和沈宜之是不是有过节,不交流也就算了,面对面遇上都没见你打过招呼。”

宁稚哑然,她躲着沈宜之,哪会主动和她打招呼。

而沈宜之……

宁稚回想了一下,沈宜之也没有主动和她说过话。

落入其他人眼里,就是关系僵硬的证明了。

江鹏就是为这件事打电话过来的:“你要和她处不来,以后我们大不了不合作就是了,但面子上的事得过得去,不然人家说你耍大牌,不尊重前辈怎么办?还有这条视频的事,你要当面向她道谢,这是基本的。”

他说着说着,就觉得心累,这类交际的事宁稚以前自己就能处理妥帖,但一遇上沈宜之,她不知怎么就犯了倔,上次从电梯出来也是,一起落在后头,也不和人家说话。

因为沈宜之替她说了话,也因为江鹏要求她当面道谢,隔日宁稚见了沈宜之就有些不自然。

今天还是室内的戏份,沈宜之坐在风口看剧本。

她坐的是一张小板凳,剧本就放在她的腿上,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手里捏了笔。

宁稚自己的剧本已经被翻得很久了,添了好几道折痕,但沈宜之手里那本却保持得很好,还是干净簇新的。

片场还在准备,两位主演的衣服都已经换好了。

宁稚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而沈宜之穿的是一身长裙。

她在这部电影里有两种风格截然相反的服装,一种美艳**,另一种却居家温柔。

这两种沈宜之都能驾驭得恰到好处。

她现在穿的这身属于前者,长裙,两侧的开衩却开得极高,一站起来,就能看到她纤细的大腿,领口也开得极低,精致的锁骨,还有底下大片雪白的肌肤都能看得清晰。

此时她在肩上披了一件米色的开衫,正好能挡住她胸前的风光。

宁稚站得离她不远,手里也拿着剧本,看得不太专心,想着要怎么向沈宜之道谢。

犹豫了好一会儿,她才走过去。

沈宜之听到声响,抬起头来,见是她,摘下了鼻梁上的那副眼镜。

她穿着阮茵梦的衣服,神色举止却是沈宜之的平静从容,仿佛两个人在此时融为了一体。

宁稚不由晃神,直到沈宜之问:“怎么了?”她才定了定心神,说:“昨天的采访,谢谢你。”

这声道谢说得僵硬,宁稚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别扭。

沈宜之看了她几秒钟,只短短几秒,却使得宁稚满心的不自在,她自己也觉得道谢道成这样不像话,便尽力真诚,又道:“我会好好演,不会让你在媒体面前说的话落空的。”

沈宜之笑了起来:“你现在的表现就很好了,不要有太大的压力。”

宁稚的目光粘在她的笑容上,沈宜之的话语从她的耳朵里进去,过了几秒,才被她的大脑接收到。

她心里呐喊,沈宜之当面夸我了!面上却保持住了沉稳,淡淡一点头:“我有数。”

说完,转身走了开去。

沈宜之低下头,在剧本上画了几笔,笔端停了下来。

每晚都能听到小狗对她那位同事的控诉,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得到一个好评。

今天的拍摄不太顺利,因为宁稚的心不太静,她的情绪太容易被影响,被阮茵梦影响,也被沈宜之影响。

梅兰不得不停下来,给她入戏的时间。

宁稚单独待着,在脑海中代入池生的情绪,但始终没能成功,接下来任凭宁稚再怎么贴近池生的感受,都无法让梅兰满意。

“你知道你今天的表现和前几天差在哪里吗?”梅兰问道。

宁稚咬了咬下唇。

梅兰道:“前几天,你就是池生,而今天你在拙劣地扮演池生。”

宁稚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因为她和沈宜之说了话,属于宁稚的意识便不甘示弱地冒了出来。

这自然不能怪沈宜之,要怪只能怪她自己太业余,被私人情绪影响工作状态。

梅兰只能等她找回状态。

接下来这场戏是池生从好奇到动心的关键点,很吃状态。

宁稚也知道,她暗自着急,却无济于事。

整个剧组因为她而停摆,工作人员散了开来,梅兰让人出去,这间屋子留给宁稚。

房间里没装空调,宁稚很快就冒出了汗,边上递过来一张纸巾,宁稚转头,看到沈宜之坐在了她边上。

属于宁稚的那部分意识愈加叫嚣着,宁稚接过纸巾,捏在手里,她看着沈宜之,沈宜之没有开口,她的手心贴着床单,抚摸一般捋过。

只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使得宁稚的心狠狠一揪。

这是她的床。

在那个世界里,池生和阮茵梦会不会在这张**有过抵死缠绵的时候。

她望向沈宜之,沈宜之的眼神极为轻柔,轻柔到宁稚一阵恍惚,分不清眼前的她是谁。

片刻,沈宜之开了口:“喜欢我的时候,你为难过吗?”

她们从来没有涉及过这个话题,宁稚一直觉得沈宜之大概不会想聊这些,所以她便刻意地忽略,当做没有发生过。

而现在,她却自己提了起来。

宁稚感到自己唇舌有些干涩,她平放在床单上的手握了起来。

“为难过。”她低声回答。

“为什么?”沈宜之又问。

宁稚有些恼怒,她觉得沈宜之在明知故问,但她一对上她平静的目光,恼怒便消散了,她温顺地回答:“ 我觉得这是一件错误的事。”

沈宜之把她当成妹妹,当成一个谈得来的小朋友,对她很好,可她却逾越了界限,对她有了非分之想。

宁稚说着,像是做错了事般低下了头。

“你知道这是错的,为什么还要做?”沈宜之的声音像是从好远的地方传来的。

可她明明就在眼前,宁稚有些不知所措,她抿了抿唇,怯弱地,愧疚地看了沈宜之一眼,便迅速地又低下了头。

“我控制不住自己。”

她说出这句话,脑海中像是划过了什么东西。

她控制不住自己,她愣愣地想。

她知道她不该动心,不该再向她靠近,可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池生对阮茵梦也是这样的,大脑是清醒的,什么都明白,可是心动根本无法克制。

属于池生的意识钻了出来,占据了她的大脑,她拧紧了眉,又缓缓松开,抬头,看到面前的人,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叫她什么。

拍摄继续。

那天池生是落荒而逃的,在她与阮茵梦紧抱在一起,亲吻交缠之后,在有过最亲密的接触之后,她心如乱麻,趁着阮茵梦去厕所整理自己,逃了出来。

她很乱,弄不清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但她知道,这是不正常的,她们都是女的,阮茵梦还是一个,妓、女。

她没再去找阮茵梦,把那天发生的事,当成一场混乱的梦。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她落在阮茵梦家的画具与画架出现在了她家门口。

奶奶看到了,奇怪地问:“池生,你的东西怎么乱放?”

池生只能胡乱地应对:“我忘在门外了。”

但她知道是阮茵梦给她放在这儿的,将东西往家里拿时,她忍不住朝楼上张望了一眼,没有人。

这令她很不是滋味,她在逃避,而阮茵梦也由着她,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也没有要她对那天负责的意思。

池生内心动**着,她知道不该和那样的人纠缠,可却怎么都控制不住自己。

再又一个凌晨,阮茵梦回家的时候,池生打开了家门。

阮茵梦看到她,神色间说不上是意外还是了然,倒是笑了一下。

楼道的灯光很暗,她的妆更浓了,艳若桃李,她什么都没说,从池生的身前经过,上了楼。

而池生跟在了她身后。

阮茵梦没有回头看她,也没出声驱赶她,她打开了门进去。

池生跟着进去,反手将门关上。

阮茵梦弯下身,换下高跟鞋,池生站在她边上,看到她低身后胸口那一大片白嫩的**,她忙转开了头。

阮茵梦看到了,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往里走。

池生又跟上去,跟到浴室门后,阮茵梦停了下来,池生来不及刹车,撞到她背上,而后迅速地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眼前这人,没露声色,想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些。

阮茵梦却轻易地看穿了她的装腔作势,她开了口,是她们连日来的第一句话。

“我要先洗个澡。”

池生看到了她眉宇间的疲惫,与妆容下的憔悴,她心里忽然不是滋味,酸酸的。

“我在这里等你。”她说道。

阮茵梦没再说什么,进去了,关上了门。

里头传来哗哗的水声,池生站在门边,她忽然有些迷茫,她为什么会跟着上来,她能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浴室的门却开了。

阮茵梦换上了柔软的衣服,不再美艳,也少了那股风尘,身上也没有了香水与烟酒混合的味道,变成了沐浴露清淡的香味。

仿佛只需要洗个澡。

妓、女就变成了不沾半点尘埃的良家女子。

池生越发说不上自己心里的滋味,只觉得像被人冷不丁地扎了一针,有些疼。

阮茵梦用毛巾擦着自己的湿发,她的一举一动都很有成熟女人的风韵。

外头天快亮了,路灯熄灭了,而池生始终没有说话。

阮茵梦把头发擦干了,她像是不愿再陪她耗着,走到她身前,池生抬眼望着她。

目光对上了,阮茵梦笑了起来,她开了口,声音温柔:“我要睡觉了,你呢,是要一起睡,还是回家?”

一起睡三个字的说得揶揄,池生一下子就想到那天,她的脸瞬间就红了,却强忍着心里的动**,道:“画还没画完。”

这回阮茵梦终于露出了意外的神色,但很快她的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仿佛池生说了件极为有趣的事。

她笑得花枝乱颤,不是楼道里遇见时刻意的笑,也不是坐在她腿上时勾引的笑,是发自内心的笑。

池生微蹙的眉心渐渐松开,连她自己都没反应过来,便跟着弯了弯唇,心中某处塌陷。

一遍过!

梅兰以为以宁稚这状态,这场戏得磨上好几天,没想到居然一次就通过了。

她在监视器后又看了一遍,确定完美,才抬起头,看了看宁稚,又将目光移动到沈宜之身上。

宁稚怔怔地走到一边,羊羊递给她水,沈宜之没有跟过来。

水是冰的,顺着喉管滑下,冰得人颤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沈宜之手中的提线木偶,因为她的一句夸奖入不了戏,又因为她的几句话语出不了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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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由于我们昨晚达成了共识,所以今天是我日更的第十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