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墓地耽搁的时间并不算很长,但这一来一回也用去了将近三个时辰。

路过城门口的时候,赵峥特意去查看了那太岁肉的状况,四个时辰下来,太岁肉核已经膨胀了七八倍,从鸡卵大小膨胀到了排球仿佛。

三分之一仍嵌在树洞里,另外三分之二则从树洞里冒了出来,肉瘤似的黏在树干上。

它通体仍以乳黄色为主,只是原本脏兮兮的杂质,此时都被染成了赤红色,看起来像是裹着一团团血痰似的,愈发丑陋恶心。

赵峥不禁又是同情又是庆幸,按察司的官军肯定也有见过类似情景的,也真亏他们还能吃的下去。

当然了,主要也是没有选择的余地。

武夫本就食量大,练气入体后需要摄入的养分就更多了,偏京城的物价又格外昂贵,底层军官若是没有外快,可不就只能靠食堂的免费餐填饱肚子。

见赵峥盯着那‘血痰’打量,负责看守的按察司百户解释道:“这太岁肉吸收的阴气也有五行之分,乐亭县靠近海边,我原以为是水属性占了上风,谁知竟是火属。”

火属?

那车轮鬼通体赤红,是不是也和这个有关?

还是说,这阴气染上火属性,其实就是因为那车轮鬼的缘故?

若是前者还好说,若是后者……

应该不至于吧?

能被几斤私盐拦住的东西,怎么可能造成这么大范围的影响。

赵峥否定了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又勉励了那百户几句,这才带队回了县衙。

乐亭知县早已经得了消息,又亲自带出迎,在衙门点头哈腰的招呼道:“佥事大人,下官已经在县里最好的酒楼订了酒席,还请您赏光……”

“饭是肯定要吃的。”

赵峥打断了他的话,不容置疑的道:“但去外面酒楼就没必要了,在县衙简单弄些吃食就好,不过分量一定要足。”

“下官明白、下官明白!”

乐亭知县忙躬身应了,等赵峥率队往里走,却又听他在后面大声吩咐:“快快快,叫庆鸿楼把酒菜都送到县衙来,务必要招待好按察司来的诸位上差!”

这话显然是喊给赵峥听的。

保一方平安他未必靠谱,但论起官场上的迎来送往,他可是半点不差。

等到了县衙大堂,就见程志远正大马金刀的坐在公案后面,见了赵峥也不起身,而是招手道:“大人,你过来瞧瞧。”

直到赵峥绕到公案后面,他才后知后觉的起身,指着一份公文道:“我方才无意间发现,乐亭县有将查扣下来的私盐,充入管库的习惯。”

赵峥闻言微微蹙眉:“也就是说,过了本地官府之手,那些查扣的私盐已经变成了官盐。”

“大人果然一点就透!”

程志远赞了一声,却听的赵峥有些别扭,来永平府的路上还不显,可这厮一旦进入工作状况之后,就总是有意无意的忘了尊卑——或许他在骨子里,仍然对赵峥的年龄耿耿于怀,所以总忍不住摆出长者的姿态。

看来得找个机会敲打敲打他才成。

赵峥这般想着,又质疑道:“不过将私盐充作官盐,总该有一套手续吧,有没有还没走完手续的?”

“有是有,但却简单的不像话。”

程志远哂道:“我怀疑乐亭县趁机以次充好,拿私盐换官……”

“咳~!”

赵峥打断了他的话,斜了眼刚刚跟过来乐亭知县,虽然专精人情世故不是什么好事,但像程志远这样没眼力劲儿,就更不是什么好事了。怪不得他熬了这么久,始终还在千户任上打转。

程志远到底也不是傻子,经赵峥这一大段,终于觉察出在县衙大堂讨论这种事情有些不妥,于是改口道:“大人,咱们最好另从别的门路搞些私盐来,县衙提供的那些能不用就不用。”

赵峥缓缓点头。

虽然这中间只差了一個极简单的手续,盐还是盐,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变化,但很多冥冥之中的存在,最在意的恰恰就是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

“田知县,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他一转头,就把这事丢给了乐亭知县:“你找个和官府没什么瓜葛的,让他设法弄一些私盐送到城门口去。”

“这、这个……”

田知县闻言面露难色,支吾道:“与官府并无瓜葛的,下官又怎会认识?况且下官又怎么确定,他一定就能弄到私盐?”

“你不是订了酒宴吗?”

赵峥循循善诱道:“酒楼里可少不了用盐,就算庆鸿楼的伙计厨子不知道,这乐亭县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认识盐贩的?”

“下官明白了!”

乐亭县知县好似醍醐灌顶,忙将此事铺派下去,为了能尽快完成任务,他还特地许下了重赏。

虽然官府花重金买私盐,听起来有些不着调,但为了应付上差,他也顾不得许多了。

又过小半个时辰,庆鸿楼将酒菜送了来。

因还有公务在身,众人都只是小酌了几杯,又把肚子填了个八成饱。

眼见临近二更天,赵峥这才率队出了县衙,重又赶到了城门口。

一出城,那寄生在树干上的太岁肉,便映入众人眼底,它明明通体散发着橘红色的光芒,带给众人的却并不是暖意,而是丝丝缕缕的阴寒。

比起傍晚,这太岁肉又膨胀了近倍,单只是露在外面的部分就比篮球稍大。

程志远不待赵峥吩咐,便自顾自抽出腰刀上前,一刺一拧就那太岁肉从树干上剜了下来,顺势甩在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桌子上。

然后又是刷刷刷几刀,那足有两个人头大小的太岁肉,就被切割成了一块块的碎片。

最后他收刀入鞘,招呼道:“大人,你且过来瞧瞧。”

还是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态度,就好像是在说‘快过来,我要开始指导你了’。

虽然赵峥确实是想借助他的经验,可也没有要尊他为师的意思。

赵峥板着脸凑到近前,程志远摸出几枚吉钱,正待演示一番,却见赵峥也从背后抽出桃木雌剑,将剑刃贴着桌面轻轻一抄,所有的肉块便被扫到了半空。

刷刷刷~

赵峥抖手亮出甩出一片剑幕,等那些肉苦落地后,已然化为大小整齐的方块,还牌九一般摆的整整齐齐。

赵峥收剑入鞘,淡淡的道:“切就要切的整齐,不然连孰大孰小孰轻孰重都分不清楚,岂不是自寻麻烦?”

程志远先是惊诧于赵峥的剑术,然后又被这番话闹了个烧鸡大窝脖。

他红涨着脸嘴唇微颤,好半晌重重吐出一口浊气,黯然拱手道:“大人教训的是,卑职知错了,以后再不会弄错轻重大小。”

“改了就好。”

既然他已经明白错在何处,赵峥也不为己甚,当即换了副笑脸道:“那就赶紧开始验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