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衙门里的事,就没有让人痛痛快快顺顺利利办成的。

赵峥等一十七人在武选司听了半天又臭又长的宣讲,最后就只各自领了一套身份凭证,官凭告身需要去职方司认领,飞鱼服和官帽官靴需要去武库司认领。

那些要回原省、府任职的,还要去车架司申请报销路费。

而且兜这一圈还不算完,还得再去北镇抚司重新验明正身领取相关印信,然后才能去自己分配的单位履新任职。

不过再怎么繁琐,也有办完的时候。

等从武库司出来,众人不约而同的换上崭新的官服,原本的种种不耐、种种疲惫全都一扫而空——而赵峥身穿双肩云纹的大红袍,在一众蓝领当中那是分外显眼。

因有董扬古前车之鉴,赵峥特意找没人的地方试了试,也不知是京城克扣的少,还是武库司暗中照顾,自己这双战靴用料十足,只要踩在虚处就能产生一股反作用力,抵消身体下坠的力道。

不过也只能抵消十之八九,若不留心加以控制,还是容易踩穿屋顶。

确认走完了在兵部的所有流程。

赵峥前呼后拥带着一十六位百户出了官署,在门前与刘烨几个商量了一下,觉得已经临近中午了,这会去了北司,凭他和刘烨的人脉,事情肯定是能办成的,但背地里多半会落埋怨。

不如先就近填饱了肚子再说,顺带也能等一等其它武进士。

于是给守门的兵丁塞了些散碎银子,托他们给后出来的带话,众人便就近找了一座酒家用饭。

赵峥考虑到后续肯定还有人来,怕来迟了没座位,于是临时包下了大半个酒楼。

至于他们十七个,自是当仁不让的占据了临街最好的雅间。

席间一个個虽然都欢天喜地,动作却反倒斯文的紧,生怕不小心弄脏了身上的官袍。

赵峥见状,主动将身上的红袍脱掉,众人纷纷效仿,气氛这才热闹起来。

后续陆陆续续又来了小一百人,把楼上楼下全都占满了,因见赵峥等人都脱了官袍,便也都有样学样,呼朋唤友大吃大喝起来。

期间有几个外地千户来用饭,听说是被新科武进士们包场了,骂骂咧咧不服不忿,言语间倒颇有针对赵峥的意思。

可后来打听出今儿是武进士授官的日子,那些千户便没敢再吱声。

有道是不打馋的不打懒的,专打不开眼的,换个时间地点,即便动起手来也能推说是私人恩怨,可若选在授官当日闹事,甭管输赢只怕都讨不了好。

这个小小的插曲,甚至都没有传入赵峥耳中。

等上上下下吃饱喝足了,众人便又乌泱泱的往北司衙门赶,这回一半玄黑、一半宝蓝,越发衬出赵峥这万花丛中一点红。

引得沿途路人纷纷驻足张望指指点点,与当初跨马游街时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象。

北司这边的手续就要简单多了。

基本上就是随随便便走了个过场,完事后赵峥就被李定国请了去,刘烨也被张勇请了去——虽然实际上张勇早已另成一系,但明面上他还是以吴三桂的旧部自居。

赵峥见到大师兄后,头一件问起的就是自己的兵刃。

这都四五天过去了,张勇一直没个准信儿,真真要把人给急死了!

“你放心,我昨儿回来就亲自去瞧过了,就是烧红的地方比先前多了些,暂时还扛得住——等完事儿,我让人找块好料子给你做个枪套,肯定亏不了你的。”

李定国一边安抚,一边上下打量赵峥,半晌啧啧赞叹:“这事还真就成了,你师兄我当年可是二十六岁才做到了正四品的!”

“多亏了师兄,若不是您……”

“那也要你自身的条件够硬才成!”

李定国摆摆手,结束了师兄弟之间的互相吹捧,正色道:“我找你来是有正经事要说,指挥佥事能领取一件玄阶镇物的事情,你应该知道吧?”“知道。”

赵峥有些唏嘘的道:“我是听郑教授说的,原本还想让他帮我参详参详,谁成想……”

“郑经那小子也是可惜了。”

李定国也惋惜道:“现如今有背景有天赋,还这么敢打敢拼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不过朝廷也没放弃他,说不准哪天就从异明回来了。”

说是这么说,但其实李定国心底并不看好此事。

因为自从失联之后,那伪帝嘉靖就再没有出现过,少了他这个沟通两界的唯一锚点,再想打通渠道,难度比去往随即异界要难了十倍不止。

而现在朝廷连去往随机异界都还做不到呢。

“不说他。”

李定国又把话题扯了回来:“我找你来,是想建议你最好在北司挑选镇物,直隶按察司虽然是天下按察司之首,可要论封禁的镇物,却怕是只能排在中游靠下的位置,因为好东西基本都上交南北镇抚司了,有些干脆送进了宫里或者相府。”

这倒并不奇怪。

参考后世河北博物馆就知道了,镇馆之宝总是被上调到国博展出,有时候自己想搞活动还得看国博的脸色。

还有当初陈子龙那一方镇纸,明明是马宝缴获的,钱谦益和柳如是却要来北司讨要。

“这……”

赵峥迟疑道:“若是按正常流程走,我是不是应该在按察司挑选?”

李定国理所当然的道:“你到了按察司,自然只能在按察司挑选,但既然还没履新,这中间就有操作的余地。”

大师兄对自己当真是没的说!

不过赵峥思量再三,最终却拒绝了大师兄的提议:“师兄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听闻郑按察为人最是方正,如今又恰逢郑教授生死不明,这时候咱们最好还是按规矩来的好。”

“嗯~”

李定国略一沉吟,点头道:“这种事情通常不会闹到郑森面前,但你二师兄才刚调去山西,就怕有小人趁机从中作梗……算了,不过是件玄阶镇物罢了,等日后出的差事多了,总能攒下几件。”

“这东西也能自己留着?”

赵峥十分诧异。

“怎么不能?总有一些认了主的,或是对别人来说比较鸡肋的,这还是能摆在明面上说的,暗地里私藏的就更多了——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等你办上几年差就全知道了。”

倒也是,有好东西谁不想自己留着?

尤其很多镇物,本就是锦衣卫们拼却性命才封印起来的。

李定国伸手在赵峥肩膀上拍了拍,笑道:“今儿我就不难为你了,回去和家人好生庆祝庆祝,等明儿去师父那儿,咱们不醉不归!”

“那就这么说好了。”

赵峥也笑,旋即正色道:“其实我师兄不找我,我也有件事情想要来请教师兄——先前我保下的陈汉女子,师兄可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