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刘贤走后,董氏生怕儿子再追问起来,于是连夜想了几个固宠的法子,准备去找春燕对好口供,顺带也卖个好给对方。
不想到了赵家一打听,春燕竟是跟着赵峥外出赴宴去了。
听说是去了北司指挥佥事郑经郑大人家。
可赵公子去郑大人府上赴宴,却怎么还要带上通房丫鬟?
无怪乎董氏纳闷,赵峥这回赴宴确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事情还要重新从昨天下午说起。
因为年纪最小,高舆几乎是滴酒未沾,散场之后拉着有三分醉意的表哥上了马车,就开始琢磨该如何完成叔叔交代的任务。
当然了,更重要的是完成叔叔没有交代的任务。
却说小胖子傅醇揉着肚皮眯着眼睛假寐一阵子,发现表弟一言不发,只在那里皱眉沉思,便用粗短胖腿踢了踢高舆,笑问:“这是又遇见什么解不开的难事了?”
高舆斜了他一眼,却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
来京城这些时日里,若说谁对他的影响最大,那肯定是对面这个貌似胖胖憨憨,实则厚颜无耻满腹鬼胎的表哥,若不是受他的言传身教,自己先前在叔叔面前,可说不出那样没脸没皮的话来。
平日有什么事情,也多是这表哥在拿主意。
但这毕竟事关母亲的叔叔的私密……
“有什么不好说的,跟谁没瞧出来似的。。”
傅醇见表弟依旧不张嘴,醉醺醺的嘟囔了一句,然后便翻个身,背对着高舆。
高舆盯着小胖子的背影,直到他鼾声如雷,这才收回了目光。
其实他也知道,这事压根瞒不住舅舅一家,表哥这话也不知是无心之言,还是刻意点破。
但若是算上舅舅一家,这事办起来倒简单多了。
打定了主意之后,高舆一回家就去了母亲院里。
那次车上事件过后,母子两个又冷战了一个多月,对此高舆表示十分无辜,又不是自己想听的,明明是车上的动静太大了。
后来见赵峥遵守约定,没有再来纠缠的意思,高夫人这才渐渐缓和了态度。
但即便如此,见到这孽子从外面进来,她也没有半点好脸色,毕竟这孽子每次主动找上门来,都会明里暗里的提及赵峥。
说到赵峥,她就忍不住回忆起昨天的梦境,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做类似的梦了,但昨天那个梦却还是让她记忆犹新,以至于早上刚醒过来的时候,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区别。
而想起自己早上刚醒过来,伸手在旁边摸了个空后,那突然涌上来的空虚寂寞冷,高夫人心下更是五味杂陈,一面明知道赵峥是在遵守承诺,一面又总觉得他是个喜新厌旧的负心汉。
“母亲。”
高舆见礼之后,眼瞧着母亲未施粉黛一身素裹,忍不住微微蹙眉,心说总似这般,怎抵得过叔叔身边那些莺莺燕燕?
不过犹豫了一下,他还是略过了这个话题,直接将叔叔希望自家认春燕做干亲的事情说了。
高夫人听了不由皱起眉头。
就如同春燕猜测的那般,高夫人对她背主求荣、恩将仇报的行为深恶痛绝,听到这个消息头一个念头就是厌恶排斥。
“她自己曾做过什么,难道都忘了不成?如何还有脸来攀扯咱们家?!”听母亲这般说,高舆心下反而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板着脸问了句:“这么说,母亲是不肯答应喽?”
高夫人刚一点头确认,还不等再说些什么,却就见高舆转头就往外走,嘴里嘀咕道:“既然我劝不动母亲,那就只能请叔叔亲自出面来劝了。”
高夫人一愣,旋即忙喝道:“你等等、你站住、你别走、你回来!”
她越是在后面叫高舆停下,这逆子就走的越快,等追到院门口时,这逆子早撒丫子跑的不见踪影。
高夫人在院门外怔怔半晌,这才忽然想明白,儿子只怕就盼着自己不答应,好借机引狼入室。
失魂落魄回到屋里,先是茫然不知所措,后来又忍不住起身在屋里踱步,最后也不知怎么的,就坐到了梳妆台前。
头发梳了一半,高夫人才猛然警醒过来,急忙将牛角梳撇下,羞惭满面的起身。
自己这到底是在做什么?!
这个时候就已应该想办法,阻止那逆子……
“呦~”
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妹妹这就已经打扮上了”
不用转头去看,高夫人也知道是大嫂来了。
高夫人压制住心头翻涌的情绪,板着脸道:“什么打扮不打扮的,我就是瞧头发乱了,随手梳了梳。”
“那就该仔细梳一梳,梳齐整了。”
傅太太笑盈盈说着,扭动腰肢到了梳妆台前,拿起那牛角梳示意高夫人重新坐过来。
高夫人纹丝未动,也就板着脸问:“嫂子来我这里,是有什么事情吗?”
“也没别的,就是舆哥儿方才过来,说你这屋里太素净了,让我张罗着给布置布置。”
傅太太说着,就攥着梳子四下里打量,好像是在盘算着该怎么给这屋里添置些喜庆色彩。
果然又是那孽障生事!
这阵子大嫂与那孽子就好像是鸨母与龟奴一般,总惦记着要将她推给赵峥。
高夫人现在都已经习惯了,甚至没生出多少恼怒的情绪,只冷冷道:“他小孩子家没个记性就罢了,难道嫂子也忘了,我们母子如今仍在守孝期间?”
本以为大嫂听了这话,多少也会有些羞愧尴尬。
熟料傅太太却两眼放光,把那梳子往桌上一拍道:“可说是呢,我也是这么跟舆哥儿说的,他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妹妹这屋里哪是太素净,分明就是不够素净——你放心,我这就让人给你重新布置布置!”
说着,她跑到到外面传唤一声,立刻就有丫鬟仆妇抬了供桌进来,紧接着又在上面摆好了香炉贡品,其它各处也都尽量去了色彩。
这下子满屋子银装素裹的,虽不是灵堂,却也有三五分味道。
看准备的差不多了,傅太太又催促道:“妹妹还等什么,还不快把妹夫的牌位请出来,若没有牌位,瞧着总像是少了什么似的。”
“你、你……”
看到这一幕,高夫人哪还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高舆想弄的那些她可以驳斥反对,但傅太太弄的这个调调,当着众人的面她却是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见弟妹气急攻心,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傅太太暗暗自得,舆哥儿到底是年纪小见识浅,只知道与人比拼颜色,却哪知道这偷人要的就是新奇刺激,若一味的浓妆艳抹,却与那些娼妇粉头有甚区别?
好一会儿,高夫人才咬牙切齿道:“不必了,再过两天我就搬到新买的宅子里去,届时再布置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