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刘贤的说辞,赵峥既没有询问所为何事,也没有急着动身的意思,而是将目光锁定在他有些红肿的眼睛上,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刘贤的动作表情却瞬间僵住了。

好一会儿,他才又期期艾艾催促道:“赵大哥,咱们、咱们是不是该动身了?”

“那就走着。”

赵峥虽然不知道这小子在隐瞒了什么,但还是决定跟着他走一遭,反正两家离得也近——再说连钱谦益这等人都不敢直接对自己下手,去趟刘烨家又能有什么凶险?

刘贤大喜,忙不迭头前引路。

因他是腿儿着来的,赵峥也懒得叫人备车,于是两人便步行出了府门。

到了街上,刘贤步履越发急切。

赵峥紧随其后,只用了不到一刻钟就来到了刘家。

直到进门前,刘贤才忽然转回身一躬到底,恳切道:“赵大哥见谅,其实这次是小弟自己有事相求——董姨娘受了伤,虽然不重,但却伤在脸上,所以我想请哥哥施展神通替她治上一治。”

果然和自己猜的差不多。

赵峥也没多问具体缘由,董氏遭刘烨母亲打压羞辱的事情尽人皆知,又有什么好问的?

当下一摆手道:“既然来都来了,走吧,先带我过去瞧瞧。”

刘贤闻言大喜过望,忙千恩万谢的领着赵峥进了刘府。

董氏虽百般受辱,住的地方倒是不差,是个有着三间堂屋的独立小院,料来应该是刘烨给她安排的——刘关氏能在别的地方苛待董氏,在这些固定的东西上却还是拗不过儿子。

赵峥跟着刘贤进门的时候,董氏正歪在**喝药,一见有外人进来,忙撇了药汤从一旁取过面纱戴上,但即便这般,也没能全部遮住她脸上的抓挠痕迹。

当日在客院里旁观了那场姑嫂酣战,赵峥见关氏抡圆了胳膊左右开弓,直牵动的襟摆里球起球落,便以为她擅长大开大合的掌法,不想这泼妇爪也耍的如此精熟。

刘贤见母亲如此模样,先是心疼愤恨,继而忙转过身道:“姨娘,我特意请了赵大哥为来你治伤。”

董氏听了这话,急忙深施一礼:“贱妾惶恐,怎敢劳动赵公子大驾?”

旋即又教育儿子道:“二爷如今也大了,往后可万不敢再这般孟浪行事!”

刘贤明显不服不忿,攥着拳头抗辩道:“我不过是请人给姨娘疗伤,哪里就孟浪了?这若是留了疤痕在脸上……”

“若留了疤痕,说不定反倒是好事。”

董氏微微一叹,旋即却又对赵峥歉声道:“让公子见笑了,都是婢子行事慌乱,在雪地里不慎跌了一跤,这才……本想将养几日就好,谁知二爷却因此惊动了公子,真是罪过、罪过。”

“哼!”

刘贤重重哼了一声,脸上的怨愤之色溢于言表,但最终却并没有透露董氏因何受伤。

这倒让赵峥有些好奇了,就他所见,刘贤不止一次表示出了对嫡母的不满,现如今董氏又被伤成这副模样,按理说他更不该有什么顾忌才对。

但偏偏他这次却忍着没有抱怨。

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秘?

这般想着,赵峥嘴上却道:“董姨娘莫要客套,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说着,就发动了战吼技能。

与此同时。

关氏和刘甯也刚刚得了通禀,知道刘贤将赵峥请回了家中。

正在纠结的关氏闻言一愣,看看旁边正在吃酒的小姑子,心说这难道是上天注定的不成?

刘甯却误会了,放下酒杯,虚着眼嗤笑道:“在我面前推三阻四的,原来被背地里早把什么都安排好了!”

“什么我安排的,分明就是你自己安排的!”

关氏半点不惯着她,呵斥道:“贤哥儿私下里把赵公子请来,多半是为了给那贱人治伤。”

刘甯顿时勃然大怒,嚷嚷着要去阻拦,结果晃晃悠悠起身又跌坐回去,她不甘心的撑着桌角,嘟嘟囔囔的想要重新起身,却忽的脑袋一低趴在桌上没了声息。“他姑姑、他姑姑?”

关氏在她肩头搡了两下,就听刘甯哼哼唧唧骂了声‘贱人’,蹭着桌子将面孔换了个朝向,依旧紧闭双眼人事不省。

看着小姑子那张只要一安静下来,就显得冷艳哀怨的面容,关氏不由得又犯起难来。

先是犹豫到底要不要顺水推舟,后来又犹豫该不该弄醒刘甯——弄醒吧,若她那话只是酒后胡言,酒醒之后就反悔了怎么办?可不让她醒过来,如此醉醺醺的又怕把事情搞砸了。

啧~

以前只觉得寡妇守节千难万难,不想这偷人也是技术活!

正为难之际,忽又听说刘烨回来了,一时愈发慌了神儿。

生怕小姑子在儿子面前说出什么醉话、怪话、实话来,忙亲自将她扶到里**安歇,又让丫鬟速去煮一碗醒酒汤来。

返回头再说赵峥、刘贤。

赵峥一声战吼,董氏脸上伤顿时好了个七七八八,虽然还留着许多痕迹,但再将养些时日,应该也就能恢复如初了。

董氏母子正对赵峥千恩万谢,忽听说刘烨回府,刘贤顿时一跳三尺高,激动的嚷道:“我去跟大哥分说!”

话音未落,人已经冲了出去。

这也是个毛躁的,赵峥暗暗摇头,正想辞别董氏跟上去,不想董氏却忽然开口道:“赵公子,那天在客院里,您为何不曾应承?”

赵峥登时吃了一惊,怎么这事儿竟还让董氏知道了?

不过他毕竟未做亏心事,虽然吃惊却不慌乱,装作没听懂一般反问:“什么客院、什么应承?姨娘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我这伤是姑奶奶打的!”

董氏知道两人独处的机会不多,当下也不遮遮掩掩,直接开门见山的道:“她吃醉了胡打乱骂的时候,却不小心将我们太太在乔迁宴那日,想把她送给公子泄愤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刘甯嘴上怎么也没个把门的?!

这事若是传出去,赵峥自己倒还好,反正当时一直是义正词严,并没有露出什么丑态;但吴刘两家的关系,却怕是要……

到时候刘烨母子会如何还不好说,但刘甯肯定也讨不了好!

这事自己要不要告诉刘烨的母亲?

可若是告诉了刘关氏,只怕眼前的董氏不死也要被圈禁一辈子……

不对!

听到了这样的隐秘,董氏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身为当事人的自己?

她难道就不怕自己告诉关氏,因此落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正疑心大起之际,却听董氏又道:“公子若是忌惮被太太拿住把柄,我倒是有个办法能让您无需顾忌。”

嗯?!

赵峥讶然又警惕的看向董氏,能够这么快就猜出自己心底的顾忌,眼前这楚楚可怜的妇人,显然不止表面上那么简单,而是个颇有心机的。

但越是这样,赵峥就越不肯在她面前留下话柄,当即脸色一沉,呵斥道:“你这是把赵某当成什么人了,我若是……”

结果不等他把话说完,董氏又直接抛出了个炸弹:“我以前曾受吴应熊逼迫,与他行那苟且之事!吴应熊还曾对太太下过手,只是未能得逞罢了!”

这可真是……

赵峥没想到来帮忙疗伤,竟然会聊出这么个劲爆的消息!

怪不得刘烨的母亲对董氏如此刻薄,却原来是恼她失了贞洁;怪不得刘烨的母亲怂恿自己对刘甯下手,原来是为了报复吴应熊!

一切的谜题全都解……

不对!

就算知道了这事又如何,被吴应熊坏了贞洁的是董氏,被推给自己的吴应熊的老婆,刘关氏依旧是把柄最少的那个,也是攥着别人把柄最多的那个。

董氏似乎看出了赵峥的心思,当即又震声道:“如果公子需要的话,我可以立字为据,证明吴应熊与太太早有苟且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