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姑嫂二人对峙的同时。

李桂英迟迟不见刘关氏回来,于是命春燕前来寻找。

期间也有仆妇给春燕传话,说刘关氏希望不被打扰,但春燕对双方的关系知根知底,又知道最近是刘关氏紧着巴结赵家,自然不会将她的吩咐放在眼里。

一路寻至客院附近,忽然远远看到赵峥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紧接着那刘关氏也狼狈的掩着襟摆追将出来。

看到这一幕,春燕急忙缩到花坛后面远远窥探,就见两人在门前说了几句话,那刘关氏似有些犹豫迟疑,赵峥便甩下独自离开了。

刘关氏站在门前愣怔了片刻,又一跺脚回到了客院里。

却说等走到花坛前,赵峥站住脚没好气道:“还藏什么藏,赶紧给爷滚出来!”

“爷~”

春燕媚眼如丝满眼崇拜的迎出来,先看了眼客院的方向,然后才压着嗓子道:“您可真是好手段,若那刘福临知道了,只怕当场就要被气死了!”

“那岂不是便宜他了?”

赵峥下意识反驳了一句,旋即照着她后尖狠狠一巴掌,呵斥道:“你胡思乱想什么呢,老子跟她清清白白的,根本没有那种事!”

春燕哪里肯信,先前与高夫人的事情,自家大爷也说是清清白白,后来呢?

她戏谑的在领口比了比,道:“是这么个清白法?”

“那是她和她小姑子打架扯坏的!”

“还有她小姑子?!”

春燕吃了一惊,眼里崇拜之色愈发浓烈:“那岂不是平西将军府的少奶奶?爷果然厉害!”

“什么厉害不厉害的!”

眼见和这满脑袋黄色废料的小丫头是说不通了,赵峥板起脸来正色警告道:“这回你可千万别乱来,这可不比高家,高士奇死后就没了依仗,一不小心把事情闹大了,可不是轻易就能摆平的!”

见他说的认真,春燕连忙恭声称是,心下却暗暗琢磨,不小心把事情闹大了自然不行,可若是和高夫人一样,那就是奇功一件了。

说不定连太太都乐见其成!

若是连太太都站在自己这一边,翠缕那小蹄子还拿什么跟自己比?!

赵峥哪知道这小蹄子心中所想,左右事情已经被她看到了,索性一事不烦二主:“你去找一件我新做的斗篷,送到客院里——别的话不要乱说,放下东西就走!”

等春燕再次恭声应了,他这才回了客厅里继续招待宾客。

他这个主人虽离开了好半天,但大厅里的气氛却并没有受到影响,众人依旧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连吴应熊都已经有了几分醉意,跑到武举那一桌,正拍着刘烨的肩膀对众人说着什么。

看那样子,多半是在吹嘘平西将军府这些年对刘烨的照顾提携。

这本来也没什么,但知道他暗里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刘家的亏心事后,再看这一幕就显得有些滑稽了。

可惜方才在客院门口时,刘关氏并不愿意吐露实情,否则倒是可以针对这事做些文章。

这个念头在心里略略打了个转,赵峥也就没再多想了,毕竟他现如今和刘烨已经化敌为友,对吴家的敌意,也大多来自后世的记忆,其实完全没必要多此一举的。

而且方才在客院门口,刘关氏追出来之后也已经解释清楚了,为何要如此积极主动的缓和关系。

说实话,自己多半会压制刘烨一辈子这事,赵峥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但他自己本身就是刘烨的天花板这一点,倒还真没仔细琢磨过。

若是以此为前提,刘关氏会选择主动示好,也就不足为奇了。

“赵、赵老爷。”这时赵峥耳边忽然传来一个卑微的声音,侧头看去,却是高舆的舅舅傅老爷,专门端着酒杯过来敬酒了。

上次去他家时,他虽然也表现的十分恭敬,但却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佝偻着身子几乎恨不能跪下说话——只能说张居正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朝中高层倒还罢了,下面几乎将他当成了神一样的存在。

赵峥起身主动与他碰了一杯,笑道:“都是自家亲戚,傅兄何必这么客套,来,你我满饮此杯。”

傅老爷已有三十出头,比之赵峥的父亲也就小了三四岁,但被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赵峥,在众人面前呼之为‘兄’,还说是自家亲戚,却顿觉受宠若惊,喝酒的时候都差点没给呛到。

等哆哆嗦嗦回到自己座位上,旁边杨员外郎——也就是杨琛他爹,立刻贴心的给他夹了些菜,笑道:“快吃两口菜遮遮酒,老弟你能有这一门亲家,后半辈子可是什么都不用愁啰!”

傅老爷先是点头,继而想到那刘家的美妾,又觉得深深不安,那惯会卖弄**的潘金莲,在西门家都不免有个起落,况是妹妹这等不会主动迎送的?

凭这一点,就看得出傅老爷家学渊源传承有序,从老子到儿子、乃至外甥,皆将一本金瓶梅烂熟于心。

…………

另一边。

春燕将斗篷送到客院里的时候,刘家姑嫂二人一在屋内一在院里,正隔着门互相冷嘲热讽。

直到春燕推门进去,两人才不约而同的收声。

春燕因在门外听了些鸡毛蒜皮陈年旧怨,又见刘关氏脸上身上果然都有厮打过的痕迹,不由暗暗失望,心说难道真的像自家大爷说的一样,只是姑嫂互殴而已?

想了想,她不死心的试探道:“这里只一个斗篷,也遮不住两位夫人,若不然奴婢去向少将军禀报,看他有什么……”

“别!”

率先开口阻止的,却是躲在屋里未曾露面的刘甯。

她匆匆从屋内走出,先是疾言厉色的呵斥道:“我事后自然会告诉少将军,哪里轮的到你来多嘴?”

说完才惊觉这不是在将军府,对面也不是自己可以随便差遣的奴仆,忙又改口道:“我、我是说,不用知会我家少将军了。”

“哼~”

刘关氏暗暗鄙夷,自家这位小姑子面对别人的时候,一贯牙尖嘴利蛮横无理,偏偏到了丈夫面前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她摸出两枚金瓜子,笑盈盈的塞到春燕手上:“有劳春燕姑娘了,方才我们姑奶奶发酒疯扯坏了我的衣领,她自己身上不过是乱了些,用不着遮掩。”

“原来是这么回事。”

春燕故作恍然之色,推托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勉为其难的收下了那两枚金瓜子。

等千恩万谢的带着那瓜子出了客院,春燕脸上欣喜的笑容却立刻化作了皱眉沉思。

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若不然那个什么少将军夫人,也不会一听说要禀给丈夫,就显得如此慌张。

但情况又好像和自己预想的不大一样,怪不得大爷叮嘱自己务必小心行事。

看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好在那刘关氏如今成了近邻,往后常来常往的,自己总能把事情搞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