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狰形状漂亮的眼眸中露出了一丝讶异, 他迟疑地开口道:“你不必……”
但后面的话被他吞下了肚,他想说周灵是不是碍于之前曾应许自己的承诺才这样说,可这意味着在他眼中周灵是个没有自己的主见, 顺从他人的人。
那样未免太过冒犯,他知道周灵的性格并非如此, 白狰这般想着, 眼神不知不觉的滑向周灵小腹的位置,是不是……
周灵见白狰一副想问又不敢开口的模样,失笑道:“我也不会吃人, 你干嘛这么紧张,想问就问啊,这也不是什么说不得的事情, 确实是我在城中时,龙卵有异动,我从未见过它这样躁动过,或许那长须老道说的竟然是真的。”
白狰松了一口气,点头道:“这样就好。”
今日已经在城中上上下下的走了一天,不大的城里被他们踏了个遍,此时回到房中,周灵再次回想了一下他们之前走过的路线,要白狰拿住纸笔写写画画地研究起来。
他们商议了许久,最后达成一致意见, 若是这次品鉴会上白狰身上剩下的灵石能够拿下那异宝, 而这长须老道的东家没有别的念头, 是最好的结果, 若评鉴会上有异,他们便立即夺宝而走。
应该怎么样动手, 从哪条路线出城,两人细细推演了许多次,才最终定了下来,待到最后周灵一抬头,见窗外已是一片漆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深夜,他们从傍晚开始一直讨论到了现在,白狰只叫了一间上房,房中只有一张看上去便颇为柔软舒适的大床。
周灵有些后之后觉地想到,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而白狰的脸,在房间中朦胧的灯光映射下显得冶艳非凡,那是真是只有妖物才能生出来的无边风情,他伸手按在桌上,指节分明的手搭配上隐隐可见的青筋,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而他那修长结实的身躯,更是让人徒增许多遐想,倏地,周灵的呼吸有些急促,她来到此界后丢失已久的性别意识突然生长了出来。
房间中一时陷入了难捱的沉默当中。
明明昨晚也是与白狰一起度过的,为何今夜突然多了这些绮念?她到底不是纠结之人,周灵有些懊恼地打破了这沉默,叹气道:“白狰,你为何只定了一间房。”
他们此时分边落座在一张八仙桌旁,桌上堆满了周灵写写画画用掉的纸张,白狰正低着头,仿佛在仔细研究离开临仙城的路线,可他的眼睛分明已经盯着周灵草草画成的城门许久了,小麦色的脸庞也似乎染上了一层别样的色彩。
他似乎是听到了周灵的问话,可半响后才答道:“因为这城中到底不安全,若是我们分开,到给人各个击破的机会。”
“你没有别的念头?”
周灵心中冷笑一声,不信邪地盯着白狰那强装若无其事的脸,非要从这妖物脸上看出一丝破绽来不可。
可到底白狰多活了些年岁,即便被周灵盯得像是有一团火在他脸颊边烤着,也仍旧平静地答道:“那是自然。”
“好吧。”
欣赏够了白狰的神色,周灵满意地起身朝着**走去,走到一半,她忽得停下了脚步,猛然回头看向白狰,见白狰透着绯红的脸上仍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扯了扯嘴角道:“今晚上我可以睡床吗?如果你想要睡床的话也行,那我便在椅子上歇一下。”
“自然可以,你睡吧,我守夜便可。”
周灵点点头,也不再跟白狰客气,踢掉了鞋,合衣上了床,她现在分明已经不需要睡眠了,只要灵气在体内运转不停,灵物们可以数月不休不眠。
可如果有条件的话,周灵还是想像一个凡人一样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一日三餐。
这样才不会让她对现在的自己产生太过强烈的违和感。
白狰吹熄了蜡烛,房中唯一的光源消失了,周灵坠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她睡在这果然十分柔软的大**,盯着架子**精美的雕花,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那些终日惴惴不安的日子,每个夜里看着瓜瓞绵延的图案,恐惧着身边可怖的怪物,难得安眠。
她眨了眨眼,唤道:“白狰?”
黑暗中,白狰的声音像是放大了几倍,即便是他轻声的回应,也像是在周灵的耳边响起。
“我在。”他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到这边来?”
白狰沉默了一会儿后,周灵听到了一阵淅淅索索声,再往后是一声轻响。
一只巨大、洁白的兽出现在房中,他无声地走到了她的身边,停在了与周灵相隔不远地地方卧下,柔声道:“睡吧。”
周灵转了个身,面朝着他,静静看着眼前这只大猫,窗外漏进来的丝丝月光照在他的柔顺的被毛上,看上去那样轻盈而富有光泽,教她忍不住伸手轻抚。
大猫金绿色的眼眸中看不出情绪,他任由周灵的手拂过自己的身躯,再次说道:“睡吧。”
这句话像是一句法诀,周灵很快便睡着了。
一夜无梦,再睁眼时床边的巨大妖兽已经没有踪影,白狰衣着整齐地坐在昨夜的那张椅子上,乍一看仿佛整夜没有变过姿势,就像睡前的种种只是周灵的梦境。
周灵没由来的有了一点起床气,她快速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起身对白狰道:“走吧。”
他们昨天说好了为了谨慎起见,今日还要再一次的确认一下计划中的种种。
白狰抬头看了看窗外,犹豫道:“你休息好了吗,现在还早,我们可以不用现在就出门。”
“我休息好了,走吧。”周灵顿了顿,“临仙城有没有食物?我们可以吃点东西吗?”
“自然是有的。”白狰朝着房中那个小型传送法阵扬了扬下巴,原来他早已准备好了。
这一小会儿的时间,周灵觉得自己的起床气便消了大半,白狰起身将客栈送来的食物摆在一旁的案几上,示意周灵可以过来用饭了。
这灵物们用的食物果然有他的不同,不仅色香味俱全,吃下后还能提供一些灵气。
用完朝食心情大好的周灵兴冲冲地开始了新的一天的踩点。
这一天他们也不曾含糊,里里外外地又将这城走了个遍,为了掩人耳目,两人还演了一套周灵逛街上瘾,白狰无奈劝不住地戏码。
待到夜里,二人又对昨日的计划进行了查漏补缺,推演了数次,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准备歇息。
这次周灵为了以示公平,自告奋勇自己守夜,让白狰上床睡一会儿。
却被白狰含笑拒绝了,他摇头道:“我自来很少睡觉,倒也不必跟我客气了。”
既然是白狰自己这样说了,周灵顿时心安理得起来,她大马金刀地将自己扔到了**,顺势一滚就把自己裹成了个蛹。
白狰再次吹熄了蜡烛,这次还未等周灵开口,那只白色的大猫便出现在了房中。
他如鬼魅般行走到了昨夜的位置,站定了一会儿,见周灵注视着自己,好看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中也闪耀着动人的神采,她的长发铺散了一床,冰冷地月光穿过窗柩星星点点地洒在她发上,一时之间,白狰竟然有些分不清他和她,到底谁才是人们口中的妖。
像是受到蛊惑一般,迎着周灵的目光,白狰又朝前走一步,他靠的比昨晚更近了,近到周灵触手可及。
因此周灵满意地闭上了眼,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抚着白狰的被毛,再一次毫不费力的沉入梦乡。
这一次,她做了许久都没有做过的梦。
周灵身处在无处可依的虚空之中,此地没有时间,没有颜色,没有维度,有的只是一片混沌,像是一切都没有诞生,又像是一切都已经结束,她一个人静静地等待着什么,寂静之中,她失去了听觉,荒芜之中,她失去了触觉,感官相继离她而去,周灵却意外的平静。
终于,在她失去视觉之前,一只高悬于虚实之间的巨大竖瞳像是早就存在于此一般,凝视着她。
周灵坦然接受着祂的视线,她知道自己无法逃脱。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她以为自己似乎将永远地留在这里,那竖瞳终于慢慢地阖上了。
而睡在客栈中的周灵突然睁开了眼。
她的呼吸频率没有变化,她的表情没有变化,她的姿势没有变化,但她像是被人施了定身符一般僵硬在**。
万幸的是,今早白狰没有走开,他仍然在周灵触手可及的地方,在她睁眼地瞬间便转头看向了她。
他看到周灵像一具尸体般僵直着,立刻起身小心地用长长的吻部摩挲着周灵的脸。
柔软的毛发蹭着她,周灵慢慢地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权,血液像是瞬间从其他的世界回到了她的身体里,一阵令人不适的血液流动之感在她四肢中出现。
白狰不断地安抚着她。
终于周灵的声音又回到了她的掌控中,她张了张嘴,哑声道:“它,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