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站在牌坊之下朝小镇内看出, 这里还是一座有些人气的小镇,远远地梯田上有许多身影正在埋头干着农活,镇上的小路也时不时有人赶着小毛驴匆匆朝里头走去。
只是。
江琴眯起了眼睛, 镇中地势最高的那处空地上,原本似乎应该有什么建筑存在, 而此时却是一片废墟, 废墟上有几个镇中居民正在忙忙碌碌地在里头翻找着什么。
这座废墟原本是什么建筑?它占据了镇上最为中心第一块土地,据江琴所知,她的家人在修建道观时, 最为青睐这样的地方了。
这就是贤和镇中玄清观曾经矗立过的痕迹了吧,不知什么时候,不知被谁, 无声无息地拆成了一堆砖头瓦砾。
这里确实是一个若是没有事情,数年内都很少有仙人会踏入的地方,若不是因为江琴,贤和镇上消失的道观不知需要多久才能被发现。
她的心跳的很快,有些什么模模糊糊的东西在她脑海中划过,若是抓出了,也许能变成江琴的机缘。
江琴示意摸不着头脑的庆山跟着她,率先来到了那片瓦砾之前。
她一眼便看见了那堆废墟之中,凌云艳丽的泥塑碎成了许多块,在废墟的最上层, 他的半边脑袋上还勾起了似笑非笑地嘴角。
这必然是玄清观无疑了!
而在瓦砾上挑挑拣拣的小镇居民, 江琴原本以为他们是在清理废墟, 可靠近了以后才发现, 他们各自背着背篓,里头装着许多从瓦砾之下捡来的物件。
江琴乍看之下, 发现都是些生活物品,道士们用来束发的发带,一些保存完好的贴身衣物,这里东西深深埋在砖头瓦砾下,好似物品的主人在毫无防备之时便失去了踪影。
什么人,摧毁这道观之时,甚至没有给里头的道士留下一点逃命的时间?
江琴知道,这些看似普通的道士们,虽然不能引气入体,无法使用灵气和法诀,可仙门为了让他们在凡间安心办事,都会按时赐下各种凡人都能使用的灵气、符纸,只要不是碰上怀着要将他们瞬间毙命的仙人,冲突不太严重时,至少是可以保住性命的。
若是他们保住了性命,自然会立刻向仙门求助,可仙门这些时日内并没有受到这样的求助信息。
江琴的背上沁出一些冷汗来,她不知道是因为恐惧还是兴奋,她快步上前,揪起一个一见她出现便立刻跪在地上求饶的男子,呵斥道:“这座道观为何变成了这样,是谁做的?”
男子本也不想隐瞒,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说了出来,他说是一位从天而降的女仙人,将这道观打碎,又将道观后院中魔物拨除后,便消失在了十万大山之中。
“一位女仙人?”江琴的瞳孔一缩,脑中立刻回想起自己被凌云搜魂的痛楚,那一次,便是因为一位女子。
她因为兴奋开始喘息,手上不自觉的用力,将凡人男子勒得满面通红,直到身后的庆山出声道:“喂,大姐,你没什么想问的了吗?就这么把他掐死好吗?”她才反应过来。
江琴松开了凡人男子的衣襟,急切道:“那位女子,是不是长得高鼻深目,头发是褐色?”
男子迟疑了一会儿,犹豫道:“仙人饶命,小人实属不敢直视仙人们的面孔,小人只知晓那是位女仙人,她或许是褐色头发,但小人不敢确定,当时天色还没有亮,小人夜间看不清东西。”
此言一出,江琴更为暴虐,几乎想就此将这男子毙于掌下。
而另一位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下地男子,在用余光瞧见江琴的行为后小心翼翼的出声道:“仙人,小人当时离那女仙人离得近,偷偷看见了她的面容,确实是像您所说,高、高鼻深目,褐色头发。”
江琴放下手中几乎软掉了男子,转身看向出声那人,双赤红,十分可怖,她轻声道:“你确定吗?你当真看清楚了?”
后出声那男子被吓得瑟瑟发抖,嘴唇嗡动道:“当真如此,小人当时想要问那女仙人讨回女儿,真的看清了她的容貌。”
“哈。”江琴不再搭理他们,看向面色终于凝重起来的庆山,笑道:“看来这一趟,咱们的收获颇丰啊。”
庆山皱着眉头道:“你想怎么,现在联系门中吗,把这个消息交上去?”
江琴冷哼了一声,嗤笑道:“你胆子怎么这样小,若是那样按部就班的把消息交上去,谁知道何时才能被上面看到,我们可没有什么好师父,到时候算下来,这功劳又轮得到我们吗?”
“那你想怎么样?”
“我要直接联系掌门,立刻告诉他这件事!”
庆山大惊失色道:“你如何能联系上掌门,掌、掌门又凭什么听你这小弟子说话?”
江琴从怀中掏出一只白玉小鸟,朝着它轻吹一口气,那小鸟立刻活了过来,在她掌中蹦蹦跳跳,歪着头看向她。
“这是,婉莹的传音灵器?你从哪儿来的?”庆山更为吃惊了。
江琴微微一笑,并没有回答他。
与贤和镇相聚不过百里之处的一处树林中,白狰站在那里,细细的观察林中的种种。
他用秘术追踪鸿吠到了此处,这里离临仙城不近不远,也仍处在十万大山的边缘,不知鸿吠在想些什么,从十万大山深处出来以后,他便一直在临仙城与十万大山的交界处活动,向前走一段,便要折回来一些,仿佛故意留下了破绽,在引诱什么。
白狰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好的预感,这胆大包天的亚成体,难道以自身为诱饵,不想当猎物,而想做个猎手?
他在捕猎人类?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白狰便生出来一额的冷汗,鸿吠太小了,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若是一个对上一个,犬妖不一定会输,可是人类。
擅长小团体作战,擅长拉帮结派,擅长围猎的人类。
围猎妖物这样危险的活动中,多难找到落单的人类个体,鸿吠知道吗?
可鸿吠的气息便到这里为止了,即便是秘术,追踪的效果也要看个体而论,鸿吠本身便是擅长掩盖气息的妖物,能追到这个地步,已经十分不容易了。
接下来只能全靠白狰在这片树林中自行寻找了。
他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植被,仔细分辨是否有被踩踏过的痕迹,轻嗅着林中的空气,试图分辨千丝万缕不同生灵留在这的气息中是否有属于鸿吠的那一缕。
没有嗅到犬妖的气息,反而闻到了人类留下的痕迹。
不止一个,可能有三、四个人类曾经从这里经过,不是凡人,他们留下的痕迹里有着灵气的味道。
白狰阴沉着脸,朝着他们移动的方向狂奔而去,林中树木的枝丫不断地抽打在他身上,他的速度快到几乎肉眼不能分辨。
终于在半炷香的时间后,他看到林中大片的树木被不知名物体压倒的痕迹,打斗掀起的泥土飞溅地到处都是,定睛看去,暗红色的**混合在泥土中,散发出丝丝血腥气。
谁的血呢,白狰不由得停了一瞬,深嗅一口,感受着其中蕴含的信息。
人类的血,不止一个人类的血,还有那狗胆包天的犬妖自己的血。
白狰金绿色的眸中,瞳仁放大,几乎撑满了整个眼眸,他不自觉的露出了犬齿,身上除了兽耳,显现出了更多兽的痕迹。
有年幼的妖物陷入了危险,这激发了身为妖物的护短本能。
白狰狂奔着,以他速度的极限狂奔着,他周围的空气被拉扯,发出了爆炸一般的声响,他的手变做了兽爪,闪着寒光的爪尖似乎能瞬间撕碎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猎物。
近了,更近了。
前方已经能听到犬妖的痛楚的嘶吼,和人类惊惧交加的怒吼。
白狰的眼中出现了第一个人类,在他也发现自己之前,他如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轻松地撕开了他喉咙。
鲜血溅起半丈高,直到那人类倒下之前,战局中央的数人一妖都没有察觉到白狰的到来。
或许,将白狰描绘成死神,更适合当下的场景。
浑身是血的犬妖被三个灵物围在其中,他身下闪耀着法阵的光芒,而灵物手中拿着灵器,正试图将犬妖活着装进法囊中。
这四人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再被那撕破了喉咙的灵物的血溅了一身后,堪堪转过了头,看向了白狰的来处。
一切在白狰眼中都像慢放,这个世界好似停止了转动一般,白狰看到他们缓缓地、若如僵直在原地一般,一点、一点、一点地将头转向自己。
所有人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道白色的影子。
还有同伴忽然高高飞起的头颅。
捏着符纸,还未来得及捏碎,便身首分离的其中一人,忽而视线变得很高,他高高看着自己失去头颅的身躯,恍惚中想着:“为何贴身防护法阵没有起效呢?我怎么能这样看着自己的身体呢?”
这里霎那间除了鸿吠的喘息声外,变得十分安静。
白狰站在四具身体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着深陷法阵中的鸿吠,冷冷道:“你能自己出来吗?”
鸿吠满身狼藉,兽型勉强站立,颤颤巍巍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使劲将法阵撕了个口子,狼狈地从中钻了出来。
白狰的人形居高临下地看着犬妖,不耐道:“能走就跟着我快走,今日我想回家用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