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不能喝,不要喝!

此时的裴清宴尚未瘫痪。

他身姿挺拔,一身绛紫色衣衫,玉立于地毯之上。

发丝如墨,用一根墨玉色簪子随意挽起,垂下的发梢映着倾世容颜。

他只是随意站在那里,朗朗如日月入怀,璀璨耀眼,肃肃如松风徐引,爽朗清举,让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柳云舟暗暗感叹。

原来,裴清宴没被蛊虫折磨时的容颜,比她想象中还要惊艳几分。

“清宴,你也知道,自皇帝患病以后,苏醒的时间越来越短,这病怕是会越来越严重。”就在柳云舟震惊于裴清宴的容颜时,有中年女子的声音响起。

柳云舟循着声音望去。

她这才发现,台阶上方正中之处,还有一个雍容华贵的中年女人。

那女人坐在镶嵌了彩色凤凰的椅子上,头戴凤冠,衣着华丽,富丽堂皇,贵气逼人。

此人,正是当今太后娘娘。

“臣女柳云舟参见太后娘娘。”柳云舟下意识地跪下行礼。

然而。

她像个透明人一样,并没有人看到她,也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声音。

柳云舟这才想起这是在梦里。

她默默起身来,立在一旁。

太后娘娘居高临下地看着裴清宴,“皇帝已经三个月没上朝,满朝文武人心惶惶,纷纷上奏折要求立太子,也有不少人蠢蠢欲动,此事已经拖了很久,再拖下去,怕是会出变故。”

“皇帝清醒时见过哀家,也与哀家商议了最适合太子之位的人选,你可知道皇帝所垂心之人是谁?”

裴清宴垂下眸子,微微拱手,“回母后,儿臣不知。”

太后娘娘倚在凤椅上,哼了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儿臣不敢欺瞒母后。”裴清宴的声音平静无波,“还请母后明示。”

“罢了,哀家也不跟你卖关子了。”太后懒得跟裴清宴废话,她用护甲点了点眉心,“皇后生的两个儿子都是废物,无法继承大统。”

“其他皇子要么母亲身份低微,要么母亲家族势力过于强大,故,皇帝与哀家商议,定下了信妃娘娘的儿子景瑜为太子。”

“那孩子年纪太小,要有人辅佐才行,皇帝认为这些兄弟们之中,只有你会尽心尽力辅佐瑜儿,哀家自然也相信你。”

“但,三纲五常自有规则,皇位不容有任何瑕疵,有些事哀家也是迫不得已。”太后娘娘说,“若你想辅佐瑜儿,就喝下这杯酒。这杯酒不是毒酒,酒中带有蛊虫,蛊虫不会致命,只是用来约束你的行为。”

“你也别怪哀家心狠,哀家也是为了江山社稷。只有你喝下这杯酒,哀家才能放心将摄政王这个位子交给你。”

裴清宴身形一震,脸色变得青白。

他嘴唇动了几下,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云岚,你还在等什么?将酒端给王爷。”太后对身边一个女子说。

柳云舟这才注意到太后身边的女子。

那女子明眸皓齿,身材窈窕,一举一动风姿绰约,算是个倾世美人。

这个人,柳云舟有印象。

此女名为鲍云岚,是鲍灵姗的姐姐。

柳云舟记得,这鲍云岚曾与裴清宴有过一段婚约,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后来发生了一些事,婚约解除。

与裴清宴解除婚约后没多久,鲍云岚就搬到了尼姑庵带发修行。

裴清宴死后,鲍云岚才正式下山,之后,就成了六贤王裴云鹤的红颜知己。

世人都道是裴清宴心狠手辣,退婚后依旧纠缠着鲍云岚,以至于鲍云岚不得不去尼姑庵清修躲避。

他们赞扬鲍云岚的高洁和不屈,还将鲍云岚摆脱恶人禁锢,重回红尘并寻得如意郎君一事编成话本,口口相传,传为佳话。

然而,柳云舟却知道,鲍云岚早就跟六贤王裴云鹤勾搭上了。所谓的去尼姑庵清修,不过是为了掩盖未婚生子的丑闻!

可怜裴清宴头上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大帽子,还要忍受着骂名,给那对贱男渣女背着锅!

正在柳云舟思考间。

鲍云岚已端着酒杯,走到裴清宴身边。

裴清宴很高。

足足比鲍云岚高一个头。

“王爷。”鲍云岚端起酒杯,“请……”

裴清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幽幽,“你,希望我喝吗?”

“王爷说笑了,这酒是太后赏赐,我们没有选择的余地,不是吗?”鲍云岚压低声音。

裴清宴看着鲍云岚的眼睛。

鲍云岚将眼睛垂下,避开裴清宴的视线。

“我再问你一遍,这酒,你希望我喝吗?”裴清宴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在颤抖。

颤抖的幅度很轻微,轻微到旁人察觉不到。

柳云舟却察觉到了。

确切地说,她能感觉到,能感觉到裴清宴在发抖。

“王爷。”鲍云岚没有正面回答裴清宴的问题,她将眼睛瞥向别处,“一切为了社稷,一切为了天下百姓,你我都是迫不得已。”

“为了天下百姓。”裴清宴突然笑了。

他嘴角的笑意越来越大。

他明明是笑着,眸子里却溢满了悲伤和自嘲。

柳云舟捕捉到裴清宴的悲伤眼神时,心像是被人狠狠捶了一下。

那个眼神中的孤独和绝望、无奈,凝结成墨,笼在裴清宴身上,他的神情,究极悲伤。

柳云舟无法想象,那样一个如天神一般高高在上的人儿,也会露出这般表情。

“既然母后和你都希望我喝下这杯酒,那我就喝下。”裴清宴将酒杯端过来。

“不能喝!”柳云舟眼看着裴清宴要喝下这杯酒,下意识地大喊。

“裴清宴,不能喝,这酒里的蛊虫根本不是太后说得那般轻巧,蛊虫无药可医,一旦喝下,会折磨得你生不如死。”

“不要喝,不能喝!”

可,不管她怎么呼唤,怎么着急,都像个透明人一样,无人看见她,无人听到她的呐喊。

柳云舟眼睁睁地看着裴清宴将那杯酒放到了嘴边……

眼睁睁地看着裴清宴喝下去!

“不要!”柳云舟拼命摇着头。

她拼命往裴清宴身边移去。

她想让裴清宴将那杯酒吐出来。

可。

身体像是被什么东西桎梏住了一般,沉重如有千斤,动弹不得。

柳云舟越发着急。

她咬住舌尖,想用疼痛感来驱散桎梏。

“笨蛋,你是不是傻?”就在这时,脑海中突然传来小龙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