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在处理事务时,如果失去了对细节和数量的把握,只依赖表面的信任,就会感到疑惑;如果失去了对大势的洞察,只依赖国家的强大,就会陷入危险。就像一条能吞舟的大鱼,在陆地上却斗不过蝼蚁。当权力均衡时,没有人能够命令对方;当势均力敌时,没有人能够兼并对方;当治乱并存时,没有人能够纠正对方。因此,大小、轻重、多少、治乱这些都是我们必须仔细观察的,它们是决定祸福的关键。
在古代,凡是文明的国家,交通便利的地方,都不需要翻译就能交流,这样的地方方圆三千里。古代的帝王,会选择天下的中心来建立国家,选择国家的中心来建立宫殿,选择宫殿的中心来建立祖庙。一个国家的土地,方圆千里就已经足够治理了,并不是不能更大,而是过大反而不如适中,过多反而不如精简。分封许多诸侯国,并不是为了私利,而是为了顺应形势、保全威势、广结仁义。广结仁义就能利益无边,无敌于天下,无敌于天下就能安定。因此,观察上古的历史,分封诸侯多的国家,福祉长久,名声昭彰。神农氏传承了十七世,就是因为他们与天下共同分享权力。
帝王分封诸侯,离都城越近的封地越大,离都城越远的封地越小。海边甚至有方圆十里的诸侯国。用大国来指挥小国,用重国来指挥轻国,用人数众多的国家来指挥人数少的国家,这是帝王巩固统治的方法。所以说,用滕、费这样的小国来治理会感到劳累,用邹、鲁这样的中等国会感到安逸,用宋、郑这样的大国会更加轻松,而用齐、楚这样的超级大国就只需要提纲挈领就可以了。使用的力量越大,达到目的就越容易。
商汤和周武王都是贤明的君主,但他们仍然需要借助形势的力量,更何况那些不如他们的人呢?因此,用大国来蓄养小国是吉祥的,用小国来蓄养大国则是自取灭亡。用重的来指挥轻的能够成功,用轻的来指挥重的则会失败。由此看来,想要安定一个时代,保护百姓的生命,让功名和铭刻的文字流传千古,就必须拥有尊贵的地位和众多的实力。只有贤能的人才能够制定法规来驾驭乱世,即使这样的人才很少也没关系。因为天下的百姓已经受够了穷困和苦难,他们的困境越严重,帝王就越容易拯救他们。帝王就是百姓的救星。在水中乘船,在陆地上乘车,根据道路的情况选择合适的交通工具,这就是顺应形势的表现。
地位尊贵的人容易接受教育,威严树立的人能够制止邪恶,这就是驾驭人才的方法。因此,用万乘之国来指挥千乘之国很容易,用千乘之国来指挥一个家族很容易,用一个家族来指挥一个人很容易。如果能够明白这个道理,即使是尧、舜这样的圣人也无法与之相比。诸侯们虽然不愿意臣服于他人,但有时候却不得不这样做。如果形势对他们不利,他们就无法选择其他的道路。因此,权衡轻重、审时度势、多建封国是顺应形势的做法。帝王之所以为帝王,就是因为他们拥有无敌的形势。如果形势有敌对的存在,那么帝王的地位就会动摇。如果有人能够明白小的好处和大的坏处、少的优越和多的弊端,那么他就能够明白无敌的真谛了。明白无敌的真谛后,就会远离那些似是而非、容易引起嫌疑的事情。因此,先王的法规是:立天子不让诸侯怀疑,立诸侯不让大夫怀疑,立嫡子不让庶子怀疑。因为怀疑会产生争夺,争夺会产生混乱。所以诸侯失去地位则天下大乱;大夫没有等级则朝廷混乱;妻妾不分则家室混乱;嫡子和庶子没有区别则宗族混乱。慎子说:“现在一只兔子跑过,上百人去追赶它,并不是因为一只兔子可以分给一百人吃,而是因为兔子的所有权没有确定。所有权没有确定,即使是尧这样的圣人也会尽力去追赶,更何况是普通人呢?但如果市场上已经有很多兔子在卖,行人就不会去看一眼,并不是他们不想要兔子,而是因为兔子的所有权已经确定了。所有权已经确定,人们即使再卑鄙也不会去争夺。”所以治理天下和国家关键在于确定名分罢了。
楚庄王围攻宋国九个月,楚康王围攻宋国五个月,楚声王围攻宋国十个月。楚国三次围攻宋国都没有能够灭亡它。并不是宋国不能灭亡,而是因为如果用宋国的力量去攻打楚国,那么什么时候才会停止呢?建立功业的关键在于贤能与否、强弱对比以及治乱状况的差异。
齐简公有个臣子叫诸御鞅,他向简公进谏说:“陈成常和宰予这两个人非常相互憎恨,我恐怕他们会相互攻打。一旦他们相互攻打而且攻守很坚固的话,那么就会危及君王您了。希望您能去掉其中的一个人。”简公说:“这不是你这样的小人物所能知道的。”没过多久,陈成常果然在朝廷上攻打宰予,简公只好躲在祖庙里。简公长叹一声说:“我后悔没有听从鞅的意见,以至于落到这种地步。”失去了驾驭臣下的方法和力量,即使后悔当初没有听从鞅的意见也已经无济于事了。这就是不知道依靠什么可以依靠、而依靠了不该依靠的东西的后果啊!周朝的鼎上铸着图象,是为了使道理更加通畅易懂;而道理通畅易懂则是君王治国的方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