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年没有这么奔跑过了?

庄阅气喘吁吁地站定,咬了咬牙,又继续往上。

冷风不断地被吸入喉咙,呛得嗓子生疼,宛如刀割一般,火辣辣的。

终于停下了脚步。

然而“隐泉居”的大门前空空如也,黑色的SUV不知去向,唯有雪面还能依稀辨认出轮胎的压印,一路通向大门。

叶晚苏总算从庄屿风这个“别人家的孩子”身上找到一个缺点了,不守时!

她在酒店补了一觉,天都快黑了,仍没见到庄屿风的身影。

外面堆起了一层积雪,一步一个深深的脚印,幸好她穿了厚靴子。

院子里的枫叶红了,上面压了一层白雪,叶晚苏从地上捡了一片,插在雪里。

她今天之所以会来,是想和庄屿风说清楚的。

联姻只是家里的主意,她不喜欢,并且决定反抗。

如果庄屿风和她所见略同,那就省事得多。

万一他试图说服自己,那叶晚苏只能深表遗憾,道不同不相为谋。

她劝诫自己,一步一步来,一个一个问题解决。

等解决了这边,她再慢慢地,好好地,去琢磨一下和庄阅的关系。

身后传来踩雪的声音,清脆明显。

叶晚苏转过身,一句“好慢”的抱怨还没说出口,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小跑来的,外套上的雪花融化了一半,变成小水珠挂在上面。

“你怎么来了?”

话音刚来,却见庄阅三两步走来,狠狠地将她拥入怀里。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差点……”

就以为来不及了。

叶晚苏被紧紧抱着,一时间没明白眼前的情景。

“怎么是你来了?”

“对,是我。”庄阅松开她,脸上多了份释然的喜悦。

他反问道:“你希望是我哥?”

“唔……”

叶晚苏仔细地思考了片刻,她本身想和庄屿风把话说清楚的,这算不算希望是他?

脸颊被庄阅轻轻扯了扯,听他微微训道:“你怎么还犹豫?”

接着,他又捧起叶晚苏的脸,认真地望着她。

“不可以。”他笑了笑,“只能是我。”

“知道了吗?叶晚苏。”

突如其来的热情让叶晚苏一愣。

“庄阅,你是不是中邪了?”

话说出口,她又有些羞愧,自己的确是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然而庄阅丝毫没被影响,嘴角翘得高高的,伸手牵住她的左手。

“我们复合好不好?”

不等叶晚苏回答,他又急切地接过话,仿佛要将心都捧出来交给她看。

“我……真的喜欢你。”

那一瞬间,叶晚苏的脑里一片空白,好像零点燃放的那场烟火至今仍未停歇。

在她沉默的片刻,庄阅的心跳剧烈地跳动着,是等待未知的紧张。

我一直都喜欢你。

即使只在心里默默地说了一遍,也足以让他的耳朵染上红晕。

“真的吗?”

叶晚苏脸上是同样的羞涩,话一出口,又带了些不可明说的憧憬。

告白的场景过于美好,换做以前,她一定会认为是一场梦。

可冰冷的雪花落在面上,庄阅温热的掌心正贴着她的手,一切都那么真实。

她听到了庄阅简单的回答,却带了郑重的意味。

庄阅牵着她的手,慢慢地回到了屋檐下,替她拂去肩上的白雪。

他问:“你今天还开车出去过吗?”

叶晚苏微微诧异:“你怎么知道?”

然而庄阅只是笑着,让她猜。

谁能想到,一刻钟前他原本已经心如死灰。

他以为一切都晚了,待往大门走近时才发现,那是不同的车印。

一道是叶晚苏留下的,通向大门里面,另一道才是庄屿风的,始终停在门外的三米。

只是两道痕迹被雪一盖,看起来仿佛连在了一起。

庄屿风早就走了,或许根本就没等过久。

他似乎笃定了庄阅一定会来。

门禁的黑卡被他放在了门口的信箱内侧,那是兄弟俩从小交接的习惯。

叶晚苏刚刚放下的红叶已经被镶上了一层薄薄的银边。

她望着纷飞的雪花,忍不住打趣道:“你截你哥的胡啊?”

“没有,是我哥让了我。”

尽管已经在屋内坐下,庄阅依旧紧紧牵着她的手。

他跟叶晚苏说:“从小他就是对我最好的,如果没有我哥,可能你根本不会认识我。”

“为什么?”

大家都知道,庄屿风一向喜欢惯着他,可林阿姨不也是吗?

叶晚苏感受到他的手在微微颤抖,似乎接下来的话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甚至撇开了脸,不敢与叶晚苏对视。

“我……是私生子。”

巨大的震撼让叶晚苏晃了晃神。

而这一瞬间被庄阅敏感地捕捉到,他一脸窘迫,不自然地想要收回紧握的手。

然而下一秒,叶晚苏牢牢抓住他的手。

庄阅微微睁大眼睛,感受到她手上的力量,那么坚定而不由撼动。

这是他头一回自揭伤疤,将庄家巨大的秘密告诉了叶晚苏。

他勉强地撑起一丝笑意,试图让语气轻松。

“所以说,我也没那么‘干净’。”

原来当时,他说的是这个意思。

叶晚苏微微红了眼角:“其实你不必跟我说的。”

这个秘密无论以什么形式存在,都不会影响他们的关系。

然而庄阅点了点她的额头。

“可我也想跟你熟悉啊。”

于是,他继续揭露自己的底牌。

庄阅被带回庄家时还太小,很多事情都已经不记得了。

印象里庄屿风和林冬文一直对他很好,除了庄天德始终对他冷眼相待。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和外婆仅仅是八字不合,直到有一天,听到了林冬文和外婆的电话。

林冬文那会儿在画画,为了图省事,就开了外放。

于是庄阅头一次感受到了外婆对自己的厌恶。

“你还真把那孩子当个宝啊?屿风当初求着让你留他你就留!那个野女人将他生下来就是为了要钱,你也不嫌膈应。”

慌乱中,他不小心松开了门把手,惊动了林冬文。

他那天落荒而逃,生怕自己一旦被发现了,属于他的那份善意的母爱也会被剥夺。

再长大些,他又明白了一些道理。

庄天德靠着林冬文发家,但因为庄阅的存在,他无疑是得罪了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