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舍尔深吸了一口气,来到了那夹缝的最下方,在不断拉近的夹缝面前,那散发着浓郁死亡气息的裂口也呈现在了他的眼前,只在下方,那通向死亡权柄的入口已经将伊丽莎白给彻底吞噬,他毫不犹豫,深吸了一口气便也朝着那下方而去。
看着费舍尔消失在了原地,拉法埃尔担心地抿了抿唇,而桃公更是没眼看。
她捂住了自己的脸,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只好看向了那在天穹上突然安静下来的几位混沌种。
她只是觉得这些混沌种好像是不是太……安心了一点?
明明先前还在打生打死的,现在自己的族人还被那游医给绑了,就因为给了一个咒语就突然安静下来了?
不太像这群混沌种的作风啊……
而且,那游医钩吻自己也有所耳闻,有本事那是肯定的,但那也是在医术上,在战斗方面桃公可从未听过有这号人物,竟然还能将整片灵魂之海的混沌种给控制住?那可是有好几十个混沌种啊……
想到此处,桃公也不由得问道,
“下面的那个法子也是那个鲸人种告诉你们的?他去一趟灵界如何懂这么多……”
双鱼座没有回复,只是平静而饶有深意地看着下方,和旁边其他的半神混沌种一样,看起来完全不惧那灵界中的污染了,
“谁知道呢……”
桃公“啧”了一声,却并未细想,虽然知道费舍尔要下去救伊丽莎白是真的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值,但此刻看着费舍尔的身影完全消失,那种为了瓦伦蒂娜的担忧却还是涌上了心头。
于是,她也只能平静地看向下方,等待起了一个结果。
而下方,当那两枚义眼滑落到了地面上之后,看着茉莉怔愣的模样,瓦伦蒂娜只好主动向前主持起了大局,
“仪式,马上开始!!”
在说完这一切之后,瓦伦蒂娜这才转过头来看向那依旧怔愣的茉莉,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一触碰却让茉莉瞪大着双眼转过头来,看向了瓦伦蒂娜,
“茉莉,你……”
“我……我刚刚……”
“伊丽莎白已经认输了,她愿意为了偿还过去对你犯下的罪过付出自己的义眼,你已经……”
“不……不……”
看着那地面上滚动的义眼,茉莉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了自己的脸,那种至亲即将离开的十万火急、那种对过往仇怨的清算在刚才全部如火焰一样燃烧了起来,但此刻随着那义眼滚落到地面,那火焰便好像失去了助燃剂一样变得摇摇晃晃。
茉莉流下了两行眼泪,看着眼前伊丽莎白身下出现的死亡裂隙,看着她毫无抵抗地缓慢沉入其中,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潘多拉……的义眼……她对我用了义眼……”
“什么?”
想到此处的茉莉什么话都没说,反而连忙跑向了伊丽莎白,朝着她伸出了手,试图拽住她的衣袖,
“伊丽莎白!!”
可下方的死亡裂隙已然全部撕裂开来,那死亡气息牵引的丝线带着伊丽莎白不断下沉,让茉莉的眼瞳微微一缩。
而身后,眼睁睁看着茉莉也要冲向那死亡的裂隙,瓦伦蒂娜眼疾手快地再一次展开了翅膀飞来拉住了她,将她死死钳制住,
“茉莉祭祀,到底怎么了?!你先冷静一点!”
“她……她的义眼能篡改我的欲望……刚刚她交出义眼、和抵命全然都是她自己这样要这样做的……是她自己想死,所以看着纳黎人站出来时她才……那么……那么……”
“……”
瓦伦蒂娜托着半空之中的茉莉,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下方,可下方的伊丽莎白已然彻底被死亡的裂隙所吞没。
但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深入其中,哪怕此刻瓦伦蒂娜的心中已然有了同情,可她没有理由再多做一些什么了。
或是基于立场,没有一个人想救她;或是基于阶位,没有一个人能救她……
可就在此时,死亡裂隙之上的空间突然破裂开来,原来是夹缝的入口被打开,浑身是伤的费舍尔瞬间脱离了达拉斯贡的权柄,朝着那死亡的裂隙猛冲而去。
“费……”
瓦伦蒂娜的眼瞳一缩,手也惊诧地抬起,可电光火石之间,费舍尔已然毅然决然地冲入了其中,消失不见了。
……
……
在进入眼前通向死亡权柄的裂隙之后,如万花筒一样肮脏气息瞬间将费舍尔包裹了起来,仿佛脸上覆满了油污,就连鼻腔和耳朵内都被堵塞得满满当当。
“呃……”
费舍尔想要张嘴去呼唤伊丽莎白,可开口时却只觉得嘴巴被堵塞得恶心。
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却宛如回音一样传来了对话的声音,
“伊丽莎白,我十九阶位的虚影还在,我们制住她们,还有转圜的机会……”
虽然这声音是费舍尔第一次听,但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认出了,这是潘多拉义眼的声音,因为这声音虽然语气和语调不太一样,可音色真的和万年前他见过的潘多拉一模一样。
这是……
潘多拉的义眼和伊丽莎白对话的声音?!
“……”
伊丽莎白没有回答,反倒是潘多拉的义眼正反复不断地开着口,
“怎么?一点点的挫折就让你这样?你怕了?”
“祂们的目标……是费舍尔……”
伊丽莎白的声音突然响起,那语里满是疲惫和绝望,仿佛从内心之中奏响那样,贯彻费舍尔的脑海,
“外来的神祇们可能真的是为了诸神们来的,但也是为了……费舍尔……”
“刚刚,赫翁差点就要带走他了……在他面前,就连祂担忧的赫鸦,清算的诸神,祂竟然都不在乎了……”
潘多拉的语气安静下来,而伊丽莎白的声音也愈发颤抖,愈发恐惧,那种要失去费舍尔的恐惧,
“就算再继续下去又怎么样呢?现在混沌种进入世界内只是为了报复,就算仪仗他们也无法再杀死达拉斯贡了,我难道是要毁灭这个世界吗?我只是……想要一个合我心意的秩序……”
“我只是,想要和费舍尔回到从前……仅此而已……”
“但如果祂们的目标是他的话,哪怕我成功了,也只会成为祂们的嫁衣,祂们还是要从我身边夺走他的,对吗?”
潘多拉不再开口了,而费舍尔眼前的一片黑暗也明亮起来。
就在他的极远处,就在前方黑暗中宛如地平线的尽头处,伊丽莎白脆弱的背影出现在了他的视野里。
“伊丽莎白!”
她低垂着头,散乱的金发也无声地垂落,从她的脸颊处流下了潺潺的鲜血,
“我已经累了……”
“无论再怎么抗衡命运我都赢不了……我已经尝试了很多遍,很多遍了……无论如何,它都要从我身边夺走费舍尔……”
“我真的好累……不想再继续了……我已经输了……一直输给命运……”
“他一定很恨我……恨我打扰了他和那群女人如今的平静……”
“那就成全他们吧,让他平安地待在这个世界之内……不落入外来的神祇手中……也好……”
费舍尔朝着那边狂奔而去,但地平线上伊丽莎白与他的距离却始终如一,无论他如何追赶,那距离都不曾发生一点变化。
潘多拉的声音却再度响起,语气中带着不甘,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就这么心满意足了吗?就这么满盘皆输就是你想要的结果?你甘心吗?”
“……”
伊丽莎白不再开口,只是浑浑噩噩地在地平线的黑暗中站起身子来,毫不犹豫地往更黑暗的地方走去。
她的背影让费舍尔眼瞳一缩,连忙开口想要呼唤她,可开口响起的不是他的声音,而是潘多拉的,
“你真是……无可救药!”
“只要有了新的秩序,再有无数个能带给你同样体验的‘费舍尔’不就好了?”
“你就是固执,哪怕他都不是人了,变成了怪物,还在你的心里那么重要;你就是下贱,哪怕他都恨你恨到不行了,恨不得把你千刀万剐,你还在乎他的安危;你就是愚蠢,哪怕当年他这么懦弱,因为其他女人的一点谗言就抛下你,你还能原谅他!”
“你给我回来,伊丽莎白!你给我回来!”
“你以为你最后这么做了你就能干净了?你以为这么做了那些女人就会理解你了?你异想天开,费舍尔什么都不会在乎,他只会觉得你死得好,庆幸终于没有你这个烦人精了!
“你只有赢才能得到一切,你不是一直都这么认为的吗?”
伸出的不是费舍尔的手,他伸出去的五指好像在这扭曲的空间之中变成了潘多拉的石化力量,他走到哪里,哪里就是石头,他看到哪里,哪里就是石头。
他用目光去追伊丽莎白,却让她身体颤抖起来,开始痛苦地变为石头。
听着伊丽莎白的呜咽声,他连忙收回了目光,远处她的背影又传来了“咔咔”的声音,是她从石化之中挣扎出来接着往前走的声音。
潘多拉的话语让伊丽莎白的身体微微一颤,但最后,她还是向前接着走,
“我已经输了……也已经……无所谓了……他这样觉得便这样觉得吧……”
费舍尔满眼通红地抬起头来,他不愿再开口,因为即使开口也让他发不出一点声音,潘多拉的声音倒是巨大,因为这不是她坠入此地后与潘多拉真正的对话,潘多拉的义眼已经被取下来了,
“你可想好了!我就是从死亡权柄之中诞生的!没了我,你承担不了那死亡的气息,你会死!”
“……正合我意。”
“愚蠢!你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痛苦?!你还没到死的时候,死亡权柄的气息会让你在过往每一个可能死亡的地方让你经历那种痛苦,直到你彻底染上死亡,被祂彻底吞没!”
“……好。”
“伊丽莎白!!”
趁着潘多拉不甘尖啸时,费舍尔找准时机,也不敢抬头看向前方,担忧又将她石化得更加严重。下一刻,费舍尔便猛踩一下地面,整个人都化作了一道闪电冲向伊丽莎白的方向。
也就是在此时,四周浓郁的死亡气息终于发现了他这个逃过一次的老朋友,无数黑漆漆的手掌也朝着他的方向席卷而来。
费舍尔艰难地避开那些落下的手掌,脑中下意识地准备重复对达拉斯贡权柄的操作。
达拉斯贡没有意识,所以能让他轻而易举地操纵一部分的权柄,赫鸦也如此,如果复刻的话……
但这个想法只是出现了一秒,费舍尔便不得不放弃了。
第一,死亡的权柄和达拉斯贡在夹缝的权柄可不一样,祂的权柄是在现实内的,祂失去意识就是为了权柄能在现实内运行而不干涉现实,万一费舍尔胡来结果引发了灾祸,到时候不仅人没救出来,外面的一切也会前功尽弃。
第二,而且和达拉斯贡不同的是,赫鸦的权柄是和赫翁共用的,这万一连过去看到方外的老仇人就不好玩了。
没其他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面闯了。
当前方,死亡权柄的光芒亮起的时候,属于伊丽莎白的死亡概念也开始生成,她过往的所有时间都开始变得明亮,将死亡的气息变得格外浓郁。
费舍尔咬着牙拼了命地往前狂奔,身后那些曾经追逐过他的死亡气息也在不断加重,拖拽着他的躯体,同样想要将他拉入死亡的泥沼。
“噗嗤!”
他原本就浑身都是伤口,在死亡混乱气息的干扰之下更是鲜血四溅,在身后一片黑暗之中留下了一条长长的血径。
四周,如死尸一样的德克斯特、葛德林九世和伦西斯如幽魂恶鬼一样缠绕而上,
“父王,伊丽莎白是公主,就有责任为葛德林家分忧解难……布莱克与父王私交甚好,但终究父王也要老去,布莱克也无子嗣,不若在开拓公司的年轻董事中择一良婿……”
“早早注意仪态,你是长公主,是皇家的脸面,你要落落大方……天天如此固执要与你的兄长在课业上争什么,不懂得收敛,不懂得克制……”
“反正你女子也得不到皇位……我伦西斯再不如德克斯特不如你,我也能与他争一争……”
那种过往时伊丽莎白对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恐惧、那种被“虚假的亲情”所累的疑惑催生着死亡的气息,逐渐在眼前凝聚出了一个令人恐惧的意向。
费舍尔抬眸看到了,在眼前死亡权柄的照耀之下,伊丽莎白在知晓父王对她的安排之后便在卧室放了一柄匕首。
那是伊丽莎白用来自裁的刀刃,或许在那样一个病态的政治环境之中,像伊丽莎白这样固执较真的灵魂是最煎熬的,或许从那时开始,她便预想过要用那柄匕首结束自己讽刺的生命。
现在,用那柄匕首来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许也不错?
前方地平线尽头的伊丽莎白一动不动了,费舍尔红着眼看着过去年轻时的、豆蔻年华的伊丽莎白从身后持着匕首一把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费舍尔,朝着前方伊丽莎白的背影冲去。
那年轻的伊丽莎白满眼含着不甘的热泪,举起了匕首,年少轻狂时有那么多的不解,那么多的无能为力,全部化作了解脱的勇气。
“伊丽莎白!”
费舍尔把身后伦西斯和葛德林九世的脑袋也给扭爆,他连忙朝着那小伊丽莎白冲去,一把将她摁在了怀里,控制住了她手中的刀刃。
而怀中,那小小的伊丽莎白满眼泪水和不甘,看着前方自己的背影,依旧在无力地挥动着匕首,
“都是假的……假的……呜呜呜……我没有家人……他们全部都是假的……”
“我知道……我知道,伊丽莎白……”
费舍尔低着头,将小小的伊丽莎白抱在怀里,可那小伊丽莎白就像是变成了那柄匕首一样,只是抱着她,费舍尔的身体都像是一次次被那匕首刺穿一样疼痛。
可他不忍伤害怀中哭得委屈,当年只能在被褥之中偷偷诉说悲伤的小姑娘,却也不能再让她靠近远处的伊丽莎白,只好任由她在自己的怀中发泄,
“呜呜……呜呜……”
终于,怀中的小伊丽莎白的哭泣一点点止息了,她倚靠在费舍尔的怀中,泪水早就顺着她的脸颊流向了费舍尔的胸口,将他身上的伤口都给染湿了。
良久良久,怀中的小伊丽莎白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匕首,伸出了自己的小手,指了指前方。
费舍尔抬眸看去,总觉得前方地平线尽头的伊丽莎白好像近了一些。
可此刻,旁边无数双眼睛突然在黑暗之中密密麻麻地睁开,那眼睛大小不一,却都像是同一个女孩的。
漫天的、如星星月亮与太阳的眼睛同时微微弯曲,从其中泄露出了戏弄和讥讽,一个女孩子轻蔑的回音也同时响起,
“殿下不会真的以为,你能和费舍尔前辈白头偕老吧?”
那眸光不处不在地注视着费舍尔,像是要将他的一切给看透那样,
“这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我与他已经私定终身,这件事无论是谁都无法改变……”
“哦?是吗……可如果我说,我也喜欢费舍尔前辈,想要与他在一起呢?”
怀中,小小的伊丽莎白害怕起来,狠狠地抓住了费舍尔的衣袖,用那种哀求而可怜的目光看向了费舍尔,
“不……不要走……费舍尔……我只有你了……”
费舍尔喘息着,将怀中小小的伊丽莎白抱紧,站起身子来,将小小伊丽莎白的眼睛给蒙上,独自看向了那个密密麻麻的戏谑目光,
“别看,伊丽莎白。”
“嗯……”
小小伊丽莎白乖乖地将头埋在了费舍尔的怀中,好像找到了避风的港湾那样,安心地一动不动了。
可怀中的伊丽莎白越是安心,费舍尔的内心却越刺痛……
因为当年,她的身边自己没有给她这个港湾。
费舍尔咬着牙,抱着她接着向地平线的伊丽莎白背影追逐而去,而四周,那些戏谑的眼眸全部都跟了上来,凑近费舍尔,挡着他的视线,贴着他的身体,如恶鬼一样看着他怀中瑟瑟发抖的伊丽莎白,看得她浑身颤抖起来。
“哎呀,如果让黄金宫的人知道了这件事,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他们寄予厚望的长公主,竟然私底下和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穷小子私定终身了……”
“其实你自己都知道你们很难修成正果的,你只是在自己骗自己……你还能骗多久啊,殿下?”
“这一切你都瞒着他,你自己扛着,能抗多久?你们美好的爱情还能持续多久?”
“现实一点吧,陛下,我这也是在帮你,给你一个台阶下……”
那些眼睛此起彼伏地开口,如同苍蝇一样在费舍尔的耳边炸响,但无论费舍尔如何挥手都无法将之驱散,反而让她们的声音越来越大。
怀中,瑟瑟发抖的伊丽莎白忽而小声地开了口,
“求你……求你别告诉他们……”
费舍尔微微一愣,低头看向了怀中蜷缩成一团的小伊丽莎白。
他张了张嘴,眼眸也止不住地颤抖了起来。
当年,伊丽莎白的回答是这一句,而不是其他。
“算我求你……我不能失去他……他是我唯一有的了……”
费舍尔颤抖着抬起头来,再一次竭尽全力地加速,可身后的那些眼睛却还在穷追不舍,
“哦,没料到那位长公主也有求我的这一天?”
“这种感觉,真是太棒了……”
“啊呀,好啊,那你再多求求我啊……或许我能大发慈悲呢……”
费舍尔再也忍受不住,猛地挥手想要撕碎身旁的这些眼睛,而这一次,他居然触碰到了实体。
他庞大的力量直接让大片大片的眼睛给爆裂开来,出现了无数的血浆,她们哀嚎着后退,一下子从那种居高临下的戏谑变成了可怜兮兮的委屈声音,那些话,是当初在生日宴会上她对费舍尔说的那些话,
“啊,对不起……费舍尔前辈,都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喜欢你的,让殿下……啊,对不起……呜呜……我错了,我不应该打扰你和殿下的事情的……”
怀中的伊丽莎白已经抖动得如筛糠一样了,而那些眼睛烟消云散之后,眼前浮现的,是一个黑发的年轻纳黎绅士。
那绅士是那样年轻,转过头来看着费舍尔,眼中全是错愕与一抹容易察觉的厌恶,
“呜呜……不是这样的……费舍尔……你听我解释……”
直到面对那眼神,怀中小小的伊丽莎白才恐惧得连忙挣扎着从费舍尔的怀中逃开,不顾一切地逃走了。
“伊丽莎白!”
费舍尔无论怎么都抓不住她,只能回头看向眼前那流露出那样眼神的年轻纳黎绅士。
那个绅士不是别人,正是费舍尔·贝纳维德斯他自己。
“伊丽莎白……”
费舍尔喘息着,缓慢地站起身子来,看向了眼前那才二十岁出头年轻气盛的自己。
他的眼神带着疏离和恐惧,费舍尔喘息着,如野兽一样一言不发地走向他。
但随着费舍尔的靠近,那年轻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竟然沉默着退后了……
他在躲避,他在逃避,他害怕了,他以为自己一直看错了伊丽莎白,他只是觉得麻烦,想要不负责任地逃脱伊丽莎白这个泥潭。
为什么?
因为和伊丽莎白相处的时候,她总是将那些背负的东西隐藏起来,让年轻的费舍尔觉得,与公主在一起和正常恋爱没什么分别,反而因为她长公主的身份变得耀眼。
他只是觉得自己幸运,却不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有代价。
是,伊丽莎白是喜欢你这个穷小子,但凭什么你以为她的喜欢是毫无成本的,只是两厢情愿而已。
他只是年轻,他只是懦弱,不知道背后的肮脏和她背负的压力,他只是年少轻狂,觉得得意……
但现在,费舍尔后悔了。
“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看着眼前年轻的自己又一言不发地向后退,费舍尔再也忍耐不住,爆发出了神话阶位的力量。
年轻的还只是一个人类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哪里跑得过他,只是轻而易举地被满脸凶狠的费舍尔拽住,一把狠狠地摁在了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身下的年少轻狂的、敢当众辱骂校长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还满眼不服,费舍尔抬起手就给他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就是猛地一拳。
“嘭!”
“你干什么?!你疯了?!”
“我干什么……”
“嘭!”
费舍尔低垂着凶光,又是一拳打在他没遭重的另外一张脸蛋上。
打得他满脸是血,而身下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还是一脸不忿地看着他,
“你……就算把我打死……又有什么用?”
“当年的你是怎么想的,你自己不知道吗?”
“你就是软弱了,你就是逃避了,当年她和你解释了多少遍,你全部都闭门不见……直到她伤心欲绝,在悲痛之际毕业后你也躲着不见她!你以为你现在给我两拳,这就和你无关了吗?
“当年与施瓦利的战争爆发,临危之际她率军出击之前,她都给你寄了信为你解释这件事……你呢?你看了吗?你回信了吗?就连一封祝她平安归来的信你都修修改改几十遍送不出去,你……这个……”
身上,费舍尔浑身是伤口的渗透着血,他喘息着,却再一次举起了拳头,还要瞄准身下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
可此时,身后一个小小的、温暖的身体突然抱住了他,不让他此刻的铁拳落下。
“别打了……别打他了……”
“……”
是身后小小的伊丽莎白,她啜泣着,紧紧地抱着身前的费舍尔,不停着摇着头,
“不要打他了……我没有怪他……我已经原谅他了……你不要打他好不好,我会伤心的……”
“……”
费舍尔举起的拳头在半空中不断颤抖,终于是无法落下,反而是狠狠地一拳打在了自己的脸上,将他的表情晦暗地落在了一片阴影之中。
“嘭!”
“噗嗤!”
身后小小的伊丽莎白依旧紧紧地抱住他,接着又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不让他再动。
她不愿意看到每一个费舍尔受到伤害。
“她就在前面……费舍尔,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身后,小小的伊丽莎白指了指前面,在那绽放开来的死亡权柄之前,地平线的光芒已然将伊丽莎白的背影给吞没其中。
费舍尔满身是伤地站起身子来,而身后小小的伊丽莎白立刻关切地跑到了那个在地上被打了两拳的年轻的费舍尔·贝纳维德斯身边,关心他有没有事。
费舍尔本人拖着沉重的身体,喘息着,一言不发地朝着死亡权柄的方向进发。
前方死亡的光芒将他吞噬,前两次让伊丽莎白想要死亡的动机已经将他折磨得精疲力竭,但他还是在往前挪动沉重的步伐。
而穿过了那一片光芒,在费舍尔鼻尖涌动的、是一股极其浓郁的硝烟味和血腥味。
他好像身处一片营地之中。
在他正前方的一处营帐之前,无数穿着纳黎军服的尸体堆叠着,明明是在纳黎军中的营帐,却全部都是自家军队对垒过后的惨烈场景,显然是发生了哗变。
但恐怕,还不只是哗变这么简单。
因为在眼前的主帐旁边,还有无数坚守着营帐不让任何人靠近的军士尸体,哪怕是死,也紧紧握着伊丽莎白军团的军旗置于帐篷之前。
“呜……”
从那营帐之中,隐隐约约传来了一点呻吟声,费舍尔连忙抬眸,越过了无数硝烟和成群的尸体走向那营帐。
“呜……呜……”
那因为疼痛而产生的呻吟声让费舍尔的步伐一点点加快,他艰难地走向那帐篷,将遮盖住入口的帘子掀开,露出了其中的场景。
却见因为外面忠诚之士的誓死保护,营帐之中竟然没有任何她的敌人进入其中。
有的,只有一个简易的床铺。
费舍尔抬眸望去,却还是忍耐不住瞳孔猛然一缩。
“呜……”
却见那床铺之上,一滴滴鲜血顺着被褥滴落而下,而因为军队忙于内乱,还未有医务人员为她进行处理,地面之上的血液甚至已然干涸。
而床铺之上,浑身是伤、或有猩红、或有焦黑的伊丽莎白凄惨地躺在那里,她的脸庞已然因为爆炸而变得模糊不堪,就连那寻日之中耀眼的金发也与她血肉模糊的伤口粘连而无法分离出彼此。
她的眼睛,因为只进行了简单的包扎,绷带都早已被血污给染透,就像是整个人躺在凌乱不堪的血泊之中那样,奄奄一息地已然走到了绝路。
可即使如此,她那同样满是伤口的手却还是从**挣扎着抬起,哪怕什么都看不见,哪怕浑身都疼痛得不像样子……
她却还是呻吟着抬起了手。
那干涸的嗓子里不复宛如百灵鸟一样的声音,只剩下了宛如锯子切割大树般的声响。
她的嘴唇不断颤抖着,从痛苦的呻吟中,害怕着、恐惧着、绝望着开了口,
“费……”
“费舍尔……呜……”
“你在……哪……我好……怕……”
“救……救救……我……”
营帐之上,一抹带着金光的眼球不知何时落入了这狭小的空间之中,好似回应了她的召唤那样落下了。
浑身是伤的费舍尔看着眼前狼狈不堪、濒临死亡的伊丽莎白,哪怕早在脑海中回**了多少次苦楚,哪怕早已在脑海中多少次后悔,可直到此刻,当他真的看到了那躺在**伤痕累累、艰难维持生命的伊丽莎白时,他还是痛彻心扉般地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过错。
他以前一直怪罪潘多拉的义眼,觉得她如今这样全部都是那义眼的蛊惑,或者是影响……
可直到此刻,他才知道,是义眼救了她,如果没有义眼,她能否挺过这一关都还犹未可知……
“伊丽……莎白……”
费舍尔颤抖着,终于,一滴滴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从他的眼眸之中流淌而出,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在这之后,当她带着义眼归去纳黎的时候,费舍尔应该已经看到了亚人娘补完手册中记载的灭世预言,因为她、因为这个世界的美好而立下了宏愿。
他说,他要救下所有的人,他要救下这个世界。
那是一个多么宏大的愿望啊!
那将会是一场多么波澜壮阔的冒险啊!
只是……
只是啊……
在那之前,他唯独没能救下伊丽莎白。
“费……”
她颤抖着,在一片黑暗之中向上伸出手,在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之中,她伸出了手,在心中、口中无数次呼唤着她爱人的名字。
但除了一片黑暗,没有任何人回应她。
“没有任何人会救你的,伊丽莎白……”
“因为你输了……但我能救你,给你翻盘的资本……”
“我是潘多拉的义眼,我会竭尽我所能地帮你,我要你实现你的梦想给我看……”
黑暗之中,潘多拉义眼的声音回**在她的脑海之中,可伊丽莎白却依旧呆愣,在痛苦之中呼唤着,
“费……费舍尔……”
“救……救救我……”
“你在哪……”
难道她真的从头到尾都笃信输赢吗?
义眼一点点落下,朝着伊丽莎白伸出的手落去,即将落入她的手心之中。
“啪!”
可这一次,就在那之前,一只温暖的手疏忽颤抖地、紧紧地握住了她满是伤痕的手掌。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哪怕全身是伤,哪怕眼睛已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挣扎着侧向了递来那只温暖大手的地方。
就在她的眼前,单膝跪地的费舍尔同样伤痕累累、浑身是血。
他低垂着头,将额头死死地贴在被他攥紧的伊丽莎白手心之上。
他颤抖着,泪水越流越多,在潘多拉的义眼落下之前抓住了她……
费舍尔低垂着头,紧紧地抓着伊丽莎白的手,抓着她冰凉的掌心,源源不断地传给她自己的温暖。
紧接着,他终于,终于终于说出了那一句,十几年前早就应该说出的话。
他对伊丽莎白颤抖地说道,
“我在,伊丽莎白。”
正文番外·灭世线·只消他好
“伊丽莎白,起床了……伊丽莎白……”
迷迷蒙蒙之中,一声声温柔的声音在伊丽莎白的耳边响起,让她紧闭双眼前的睫毛止不住地颤抖起来,但因为对说话那人的信任,她只是连眼都不睁便伸手抓住了身边人的手,紧接着又凑近了他,将脑袋埋在了他的怀中,撒娇道,
“我再睡一会嘛,老公……”
身边的费舍尔无奈一笑,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便任由她待在自己怀中又闭上双眼,顺带将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打了起来。
明明都已经成婚了半月有余了,听着伊丽莎白的称呼费舍尔却还是有一种恍惚和不真实的感觉。
哪怕一路上艰辛,他竟然真的做到了,与身为长公主的伊丽莎白成婚了。
他拿到了狮鹫赛的冠军,当年伊丽莎白曾在公众面前宣布给他了一个万能请求,这可让葛德林家族万分恼怒,但这些事都是费舍尔毕业之后才得知的,在毕业之前,伊丽莎白已经为他付出了太多了。
现在回想起来,当年在她的生日晚宴之上可真是暗潮涌动,而因为伊丽莎白的保护,当时的费舍尔竟然没有觉察到这其中的凶险来。
但自从毕业之后,费舍尔也开始了解到其中的不易,便专精于学术与魔法,在往后的几年之中果然没有让伊丽莎白失望,很快崭露头角、闻名于圣纳黎。
随着葛德林九世逐渐老去,伊丽莎白也多次与德克斯特商谈,最终使得葛德林家族让步,亲口许诺下了这一桩婚姻,两个人修成了正果,择了良辰吉日,在纳黎人民的见证之下步入了婚姻的殿堂。
这其中虽然不易,但费舍尔也心觉庆幸,庆幸伊丽莎白是那样温柔和耐心,等待着自己长大、变得成熟,二是庆幸他们之间没有什么阻力,除了葛德林之外全是一片祝福,没有人插足他们的感情。
“呼……呼……”
望着怀中安心睡着的伊丽莎白,费舍尔的嘴角一点点翘起,刚想抬起手刮一刮她的鼻子,伊丽莎白却好像心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用一双虽然迷蒙却格外灵动的金色眸子看向了他。
刹那间,费舍尔使坏的手便一下子顿在了半空,而伊丽莎白鼓了鼓腮帮子,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疼得他连忙缩回了手,笑着说道,
“臭死了!”
“好啊你,现在娶了我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哪里有,我是说,公主殿下请喝水……”
看着费舍尔贴心端过来的蜂蜜水,伊丽莎白这才撅着嘴,笑眯眯凑了上去,让他喂自己喝。
“咕嘟咕嘟……”
“好喝吗?”
伊丽莎白饮了一大口的蜂蜜水,咽下后却还未停下,又喝了好几口。
直到费舍尔手中微微倾斜的杯子中的蜂蜜水都快要喝尽了,伊丽莎白灵动的金色眸子却狡黠一弯。
费舍尔望着她的眼神微微一愣,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她便凑了上来,含着那满满当当地蜂蜜水吻住了他的唇。
于是费舍尔也尝到了那蜂蜜水的甘甜了。
费舍尔的眼神一暗,只觉得那蜂蜜水像是一把醇厚的汽油,就那样浇在了他体内的熊熊烈火之上,便瞬间有了燎原之势……
……
……
过了不知道多久,待得费舍尔和伊丽莎白从洋馆的卧房下来时,下面的女仆们还在客厅收拾盘子,看见了伊丽莎白和费舍尔下来便连忙说道,
“殿下,请稍作等待,早餐已经凉了,已经吩咐厨房重做了,马上端上来。”
伊丽莎白换了一身家居连衣裙,今日没有其他的事情,惠风和煦,便越轻快越好;而费舍尔则依旧是纳黎男人标准的白衬衣和黑色长裤,不得不说,在费舍尔的衣品上伊丽莎白是不敢恭维的,不过今日起得急便也没空再帮他细纠到底穿什么好了。
闻言,伊丽莎白有一些不好意思,谁叫他们两个晨练个没完,让下面准备早餐的女仆们也颇感无奈,错过了最佳的赏味时间。
她脸色一红,伸手揪了揪费舍尔的腰,惹得他无辜地看回来。
两个人都有过错,这事两厢情愿谁也别怪谁了吧!
“不用了,用魔法热一热就好,免得浪费了。”
“是,殿下。”
女仆们低头称是,连忙带着早餐去厨房,而费舍尔则先走到了书房,不知道是不是早晨的晨练让他有所启发,竟然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奔书房去?
落座的伊丽莎白鼓了鼓腮帮子,抱着手对着书房喊道,
“费舍尔,回来吃早餐啦!”
“不是还没好吗?”
书房那边传来他的声音,让伊丽莎白的嘴撅得越来越高,就连旁边待命的女仆都忍不住捂住了嘴。
殿下这哪里说是要吃早餐的事情,分明是希望你在身边继续陪她呢。
费舍尔先生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真不像是一个浪漫的纳黎男人……这或许是一件好事,因为这样他也不会如其他纳黎男人一样出去沾花惹草了。
没办法,伊丽莎白只好主动站起身子来走向书房,倚靠在门边,看着费舍尔正站在书桌旁边整理着桌子上昨夜用了还未放回的书本。
伊丽莎白横竖打量了一下四周的书本,难免问道,
“才刚起来就这么忙了,吃完饭让女仆们来弄吧……”
费舍尔微笑着转过头来,对着伊丽莎白说道,
“我才搬过来,这些书都是我做好了标记的,让他们弄劳烦他们不说还不称心意,让我自己来吧。”
“唔……”
伊丽莎白自毕业之后就搬离了黄金宫,住到了郊外她的洋馆之中,而费舍尔是在成婚之后才搬过来一起住的。
“哼,每次都是这样,你劝我的时候我就听,我劝你你就不听。”
费舍尔看着身后抱着手气鼓鼓的伊丽莎白,知道她又开始翻旧账。
几年前施瓦利与纳黎大战,心系国家的伊丽莎白便和费舍尔说要主动请缨作战,却因为费舍尔担忧她在战场上的安危,好劝歹劝终于劝下来,让她不去前线……
“我知道,我知道,当初军备疲弊,在你眼里尽皆饭桶,你不出马后来果然打得憋屈……但是我可没说不让你去啊,我是说,你要去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你还说!你还说!你一个没扛过枪没扛过炮的学者上什么战场,去现场现刻魔法吗?”
伊丽莎白抱怨起来,而费舍尔也被逼无奈,将她抱在了怀中,低声说道,
“所以啊,这不叫我劝你,这是亲爱的你自己放弃的。”
“好好好,那我也不劝你现在别理书了,我来帮你理书!”
自己的妻子在这种事情上也要较个输赢,仿佛是你不让我上战场那我便也要在这方面找回场子。
但一听这话费舍尔就乐了,他便伸了伸手,说道,
“请便。”
“?”
嘴皮子上动不过这做学者的丈夫,看着他又重新回头去理那些放在桌子上的书本,伊丽莎白则走到了旁边的书架面前,就在地上还有许多没有整理好的书本。
她眼尖,突然在其中看到了一本古朴怪异的书本,便促使她蹲下来将之拾起,
“亚人娘……补完手册?”
阅读着上方【亚人娘补完手册】的书封,伊丽莎白还以为这是自己丈夫以前年轻时偷偷买的话本,毕竟这名称实在是太有暗示性了。
不过以纳黎人不好亚人的现实看来,就算有这样的话本出产也没什么市场吧?
更何况这书还是费舍尔的,是研究类书籍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费舍尔,你还买过这种亚人学有关的书吗?有做这方面的研究吗?”
“唔,倒是有过想法……不过嘛,做魔法的研究出名也更快一些,关于亚人的研究终究不入流,等之后有功夫可能会做一点相关的研究吧。”
这些年,为了能迎娶伊丽莎白,费舍尔一直都专注于纳黎社会主流的魔法研究以取得成果拔高自己的社会地位。
如果没有伊丽莎白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写一些与亚人有关、或者讥讽皇家学院如今学术圈子的针砭时弊文章。
不过为了不让伊丽莎白失望,他不能树敌太多为他们增加阻力,一直以来也无心于这方面的研究,全身心地专注于有成果的魔法领域上。
伊丽莎白抚摸了一下那古朴书封的表皮,将上方厚重的灰尘擦拭了一点去,不由得轻声说道,
“费舍尔,之后也做一点关于这方面和伦理学的研究吧?之前你不是最喜欢这方面的内容了吗?”
她是知道的,为了与自己成婚,这些年费舍尔废寝忘食地扑到魔法之上,比起兴趣上的研究,那些论文已然变成了他成名的负担。
伊丽莎白不想让费舍尔的研究全是为了自己,此刻已然成婚,她便如此劝道。
而费舍尔微微一愣,走了回来,看着她用干干净净的手去擦书上的灰尘,连忙取了手帕擦拭起了她的手,顺便随手将那亚人娘补完手册给丢到了地上,
“那书都放了多久了,全是灰。”
看着贴心只看着自己手掌的费舍尔,伊丽莎白微微一笑,却还是攥住了他的手,制止了他动作的同时认真地看着他道,
“我是认真的,费舍尔。”
费舍尔抬眸看向眼前的妻子,又忍不住低下头来,一口吻住了她的唇,
“唔……”
“啵~”
“好,我答应你,不过……”
随后,没管伊丽莎白那脸色微红的嗔怪表情,他用余光瞥了一眼地上的亚人娘补完手册,随口说道,
“那不是什么关于亚人种的研究书籍。”
“啊?那上面写的是什么,不会真的是关于亚人女性的话本吧?”
伊丽莎白的表情狐疑起来,让费舍尔更加无奈,连忙解释起来,
“怎么会,在圣纳黎卖得出去吗?”
为了避免伊丽莎白不信,他连忙将亚人娘补完手册给拿了起来,放在了伊丽莎白的面前,摊开来给她看,
“喏,给你看就是……这本书之前是我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上面其实什么内容都没有,就写了一个有关于灭世预言的东西。”
“灭世预言?”
伊丽莎白张了张嘴,费舍尔也点了点头,翻开扉页对她说道,
“是啊,而且刚刚拿到它的时候我还总是做梦,梦到一种世界毁灭的恐惧感。那段时间我到处去搜寻资料,看到如今纳黎施瓦利诸国殖民南大陆,对亚人欺压压迫……我总是觉得,这样做是会有报复的。再加上找到了不少关于亚人种的古籍,发现他们在古代很有可能在地位上是优于人类的,所以那时我信以为真。”
听着费舍尔煞有介事的描述,伊丽莎白的心中也更加好奇,问道,
“那……你就没想过要采取什么措施吗?”
“有啊,但当时不是正好你说要去参战吗?而且手头上一个很关键的魔法论文也到了重要的时候,怎么都走不开。时间久了,我就放下了。”
“很关键……你是说,你和海尔森老师首创的那个新式杀伤性魔法?”
“嗯,也就是那个论文让我真的闻名,才有了今天不是?再说,这上面的或许不过是一个危言耸听的预言,为了警告如今做得太过分的人类呢,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费舍尔微微一笑,看着手中的亚人娘补完手册,心头不禁也有一些疑惑,
“不过说起来,以前这本书其他人都是看不到的,我还特地去找过特朗德尔和海尔森老师,他们都看不到这本书,怎么今天你就看到了……真是奇怪。”
“总不能是灭世预言已经来临,所以来不及了吧?”
“乌鸦嘴。”
“哈哈……那便可能是,我是你要白头偕老的妻子,所以我们两个心有灵犀呢?”
费舍尔满眼是她,刚想说一些什么,门口处,女仆的声音便传来了,
“殿下,驸马,早餐已经好了。”
“啊,这就来,黛安。”
伊丽莎白回头看去,一位一头黑发、姿态端庄的黑发女人正低眉站在门口。
待得伊丽莎白说话之后,她这才抬起头来,露出了她微笑的模样。
费舍尔多看了黛安一眼,这位女仆是伊丽莎白刚毕业搬到洋馆时才招的,这些年尽职尽责,很得伊丽莎白的信任。
过往时费舍尔因为尚未成婚只是偶尔过来,所以见她的次数不多,这半个月来才熟络了一些。
跟着黛安回到了洋馆一楼的客厅,早餐已经热好了,窗外阳光明媚,早晨的、满是活力的阳光落在绿茵草地上,看得伊丽莎白心旷神怡,她一边和费舍尔享用早餐,一边发出邀请,
“外面天气真好……哎,费舍尔,我们吃完饭出去遛狗顺便散散步怎么样?”
伊丽莎白洋馆外的草地很宽阔,作为一国的长公主,那草坪宽阔得不像样子,外围还有树林,在其中散步走上一两个小时完全不成问题。
费舍尔思考了一下,说道,
“好啊,但你可以先去溜溜狗,正好我的论文还有一小个部分需要润色,弄完之后我们再一起去散步吧。”
费舍尔不喜欢遛狗,对于小动物他只能说是浅尝辄止,但和妻子去散步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伊丽莎白微微一笑答应下来,不知不觉之中就连吃早餐的动作都加快了些。
早餐过后,伊丽莎白便出去带着她养的几条大型犬去遛弯,虽然这些大型犬经常在草坪上狂奔,但有主人和它们一起还是不同,个个都精神十足,围着伊丽莎白狂奔。
伊丽莎白走得不算快,在草地中漫步时也不忘转头看向洋馆书房的方向。
她现在觉得很幸福。
能和费舍尔长相厮守,就这样安静地度过自己的一生,闲暇时候溜溜狗,他写着文章。
之后若有闲时,便出去各种地方看一看也好,去与他享受美景与美食。
再之后呢?
她想与他有几个孩子,伊丽莎白想要好好教导他们的孩子,不能像是她过去待在葛德林家里那样薄情和悲伤。
费舍尔那样聪明,自己也不差,倾注心血之下,就算不若他们这样聪明,也应该如父母那样幸福和快乐。
只要这样……
只要这样就好。
什么权力斗争,过去的种种不忿,全部都烟消云散吧。
伊丽莎白微笑地走在草地之上,心中突然前所未有地平静。
她如此想。
“咔……咔……”
可就在此时,从天穹之上,一道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忽而传来。
开始时伊丽莎白还未察觉,直到地面之上明媚的阳光被一层猩红给染透,身边原本围绕着她的狗们也不安地对着天空狂吠了起来。
“汪汪!汪汪!!”
伊丽莎白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天空,却看见整片天空都好像被什么虚幻的火焰给烧透了一样,而在遥远的北方,那猩红色猛地贯穿了天穹,将无数虚幻的不知是什么存在的躯体给击碎,从天穹之上落下。
那是……什么?
只是一个人类的伊丽莎白望着天空之上的异象,心中一片茫然,此刻她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更何况其余大多数的人类了。
她的内心只是越来越不安,越来越害怕,因为天穹之上已经贯穿整片天空的猩红之色已然从遥远的塞玛雪山倾注而下,将整片北境染上了恐怖的猩红色。
灵魂的火焰已然燃起,天空之神已然降临……
可在圣纳黎的费舍尔和伊丽莎白什么都不知道,只是上一秒还岁月静好,而下一刻却……
那猩红,已然朝着圣纳黎的方向而来了,似乎是在追寻祂丢失的什么东西。
沿途而来,世界的一切都在崩塌,天空之上,仿佛神祇死亡的躯体如流星一样坠落而下,在圣纳黎远近的地面发出一声声巨响。
“轰隆隆!!”
“费……费舍尔?!”
在短暂的怔愣过后,伊丽莎白心中无端地恐慌着,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洋馆,连忙朝着那边狂奔而去。
她要找到费舍尔,去到费舍尔的身边才行……
“伊丽莎白,你在哪?!”
而同时,洋馆之中,费舍尔那焦急万分的声音也同时传来。
在听到自己丈夫的声音之后,伊丽莎白的内心终于稍稍一松,四周的女仆全部尖叫起来,因为整个大地都开始剧烈摇晃,天空之上扭曲的、如气泡一样的躯体坠落入了圣纳黎的街区,将地面砸出了一个不知多深的大坑。
“轰隆隆!!”
“啊啊啊!!”
无数的尖叫、地面被炸飞的碎石和建筑碎片漫天飞舞,在一片恐怖的猩红之色的照耀之下,伊丽莎白喘息着只顾着跑向自己的丈夫。
费舍尔也从书房之中跑了出来,伊丽莎白已经看到了他走出了书房,在客厅之中朝着阳台的方向跑来。
她伸出了手,企图靠近他……
“轰隆隆!”
可下一刻,一块从圣纳黎街区飞起的石块猛地朝这边坠落而下,如同流星一样将洋馆上防护的魔法轻而易举地砸穿,将半幢洋馆给砸得塌陷下去。
伊丽莎白被那恐怖的冲击力给震得飞了出去,吐了一口鲜血地倒在了地上,目光昏厥之中,看着好几位女仆的尸体倒在那塌陷的阳光废墟之前。
她喘息着,耳中一片耳鸣声作响,
“嗡嗡……嗡嗡……”
“费……费舍尔……不……费舍尔!”
眼泪难以抑制地夺眶而出,她只是难以想象,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人类的魔法在天上到来的灾难之前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她现在甚至脑子里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施瓦利来袭吗?
除了施瓦利之外呢,还能是什么事故?
不知道……
不知道啊……
明明刚刚都还怎么祥和的,为什么下一刻就……
“费舍尔!”
伊丽莎白挣扎着受了伤的身子站起身子来,头上因为刚才溅起的碎石而有了伤口,潺潺的鲜血流淌而下,一片耳鸣之中,圣纳黎市区的方向,更多人的嘶吼和尖叫声传来,俨然一切都莫名其妙地陷入了混乱之中。
她只是连忙跑向洋馆仅存的废墟,将破碎开来的阳台门给艰难地打开,朝着里面大喊了起来,
“费舍尔!费舍尔,你没事吧?!你不要吓我啊……费舍尔……呜呜……”
“伊丽……莎白……”
其中,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让伊丽莎白微微一愣,连忙发了疯一样冲向一片传来砖石掩盖的废墟之中。
她伸出手,不顾一切地拔开那掉落而下的建筑碎片,一块一块、一片一片,连手上都出现了无数的伤口都不自知地,只是用被泪水沾满的目光不停在其中寻找着那个人的身影。
“费舍尔!费舍尔,你……你坚持住!我来救你……费舍尔!”
“轰隆隆!”
可世界的骚乱并没有停止,不如说,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开端,后面的混乱只会越来越盛,好像只有到世界的一切都消弭、一切都死亡才会停止那样。
但伊丽莎白看不到以后,她只是看着眼前的现在,她要找到费舍尔,她的丈夫!
“不!费舍尔,你说话啊……你在哪?我找不到你……”
“伊丽莎白……”
废墟之下,费舍尔虚弱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
伊丽莎白更是竭尽全力地清理起了眼前的障碍,只为了找到他。
可随着一片片的砖瓦被揭开,露出下方的,却是下半身子都已然变成了一片血泊的费舍尔。
只是一个人类,无论是费舍尔和伊丽莎白在这场突如其来的浩劫之中都脆弱得如蝼蚁,当看着那几乎已然被砸碎的费舍尔时,伊丽莎白泪流满面的表情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却还是不顾一切地想要伸手将他身上的砖石给抬起。
“费舍尔……不……你起来啊……你快起来啊……呜呜呜……”
“快走……伊丽莎白……”
“不,我不走!我哪里都不去,你快起来!费舍尔,你快起来啊!”
可砖石之下,费舍尔的呼吸和声音都开始变得越来越微弱,可伊丽莎白却已然接近疯狂,只是依旧如木偶和机械一样扒拉着遮盖着他身体之上的碎片,
“费舍尔……不……我不要……我不要你死……”
“快……走……亲……爱……的……”
“不……不……啊啊啊啊!”
伊丽莎白低垂了下了目光,因为碎片之下,那失血过多的费舍尔已然没了声息,只从他体内不断地流出鲜血。
“轰隆隆!”
世界的一切都开始崩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的道理深深镌刻在了每一个在死亡面前瑟瑟发抖的生灵的心灵之上,但他们几乎全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在一片疑惑、一片哀嚎和绝望之中即将迎来了他们的结局。
死亡……
但对伊丽莎白而言,或许死亡都已经不足够形容她的痛苦了。
明明他们才刚刚克服了一切阻力成婚的啊……明明才要刚刚开始他们幸福的生活的啊……
伊丽莎白泪流满面地看着眼前已经没了声息的费舍尔,也没有了求生的欲望,只是低着头,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殿下,您没事吧?!”
可就在此时,身后,一道女声忽而响起,让她僵硬地回过头来。
却看到黛安一尘不染地站在废墟之外,脸上的表情关切而焦急。
但此刻,已然心如死灰的伊丽莎白只是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再言语了。
黛安连忙走到了她的身边,当看到那在废墟之下已然失去生机的费舍尔时,她的眸光微微一动,低声说道,
“节哀,殿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轰隆隆!”
天地的摇晃之中,伊丽莎白绝望地看着周遭的一切美好都在破碎,她完全没了逃跑的心意,只是伸出了手,在那一片废墟之中抚摸了一下自己丈夫的脸,将他临死前还担忧的眸子给阖上。
他在临死前说的最后一句还是让自己快走……
可是没了他,自己走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明明好不容易才……
黛安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去搀扶她,顺带开口劝道,
“殿下,我们先到安全的地方去吧,如果再不走,这里恐怕还会有危险……”
伊丽莎白只是低头看着身下的费舍尔,绝望地喃喃道,
“我……不走了……我就要在这里……在他的身边……”
黛安叹了一口气,轻轻收回了搭在伊丽莎白肩膀上的手,忽而说道,
“殿下……”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一点事情都没有?身上还这么干净……这件事……你提前就知晓吗?”
伊丽莎白愣愣地转过头来,看向身边一尘不染的黛安,她闻言微微一愣,抬起眸子来,一双蓝金色的散状瞳孔看向伊丽莎白,不知为何,让人仿佛灵魂都要被摄取一般。
但黛安只是微微一笑,低眉轻声道,
“殿下,这次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伊丽莎白愣愣地收回了目光,听不太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只是看着眼前的费舍尔,喃喃道,
“无所谓了……你快走吧,黛安……我就在这里了……”
“殿下,驸马也一定希望您能平平安安的,快和我逃去安全的地方去吧。”
“不……我不去……”
“过往的这些美好还不够吗?”
“怎么会够啊!怎么会……呜呜……”
伊丽莎白一把将身边的黛安给推开,对着她嘶吼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明明我们才刚刚开始变好,明明我们才刚刚开始生活,他就……他就……我只是想要和他幸福美满地在一起,为什么会失去他?!我不要……我不要……”
“……这或许只是美好的代价而已,殿下。这世间可能本就没有完美,哪怕对于神来说也是如此。”
“我只想让他活着……只想让他好好的……”
伊丽莎白空洞地看着身下的费舍尔,如此呢喃道。
闻言,黛安却只是抬起眸子反问了她一句,
“哪怕您会因此痛苦不堪,过往的美好全部都烟消云散?”
“我只想让他活着……只想让他好好的……”
黛安微微一笑,站起身子来,看向了在废墟之下不知何时连遗体都消失不见的费舍尔,她沉默了片刻之后,对着伊丽莎白轻声说道,
“殿下如此爱他,想必哪怕那美好有所丢失,您也因此千疮百孔,他也一定会感觉到您对他的珍重,主动抓住您不让您走失的。”
“我只想让他活着……只想让他好好的……”
而下一刻,随着天穹之上的猩红彻底将这一片天空给吞噬,世界也为之寂灭,陷入了一片深邃的黑暗之中。
正文番外·正文线·可尔
“啊?什么怎么赢的?你不知道在前线呐,我可是万分英勇啊!看到那群人类避也不避,无数魔法和枪子就从大爷我的头皮上擦过去……喏,你看我的尾巴,这一块,就是当时作战时留下的!”
夕阳逐渐西斜,余晖所照耀的日暮谷之中,红龙廷的气氛正十分热闹,大多数的居民都往着万花庭的方向赶去,今日似乎是个重要的日子。
此刻,在靠近万花庭森林的一处圆形阶梯式大广场中旁边,一位举着酒杯的黄鳞龙人种正举着手中的酒杯挥斥方遒,而在他的身前,十几位龙人种亚人种参杂的小孩子正满眼星光地看着他,十分期盼他接着讲下去。
就连他举杯饮酒的空闲都忍不住地,几位小不点迫不及待地扯住他的裤腿和衣袖,催促道,
“然后呢然后呢?布尔叔叔?”
“是啊,爸爸,之后到底怎么样了,敌人很多吗?那群人类他们长什么样子?当时你们在哪里打的?”
这群乳臭未干的亚人小毛孩从小甚至都没见过像样的人类,龙廷之中不是没有人类,只是他们总觉得西大陆的人类和南大陆的人类是不同的两种物种。
布尔一口热酒下肚,那刺骨的酒精味瞬间从口腔之中喷涌而出,就连浑身的魔力回路都亮了起来。
龙人种因为有灵魂角的缘故,对灵魂和魔力等物质的运用从很早就开始了,虽说魔法上并不精于人类,但他们酿造的魔力酒可是一绝,传说中就连费马巴哈龙神喝了龙人种酿造的美酒都会醉倒,怪不得先前拉法埃尔说人类的烈酒全部都是水。
布尔痛快地呼了一口气,从口腔之中喷出的酒精蒸汽虽然没被点燃迸发出火焰来,却还是吓得前面的小屁孩们纷纷后退,这里可还有不少身上有毛的亚人呢,万一到时候给烧光了毛就不好玩了。
这种程度的饮品对于龙人种而言才是上佳,布尔打了一酒嗝,这才接着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然后,当时天光大作,那可真是地动山摇、三军动摇、恍如末日,就在这关键时候,我!龙廷第三军团的团长布尔!挺身而出,举旗帜率先冲锋!然后……哎呦!”
“咚!”
布尔说着说着,脑袋上却突然吃了一个轻柔柔的拳头,吓得他连忙转过头来,却看着密尔抱着一个黄鳞小龙女正气愤地看着他,
“布尔,都说了马上宴会就要开始了。你还在这里偷偷喝酒,还是在儿子面前喝!”
“嘿嘿,密尔,还有我的小乖乖可尔……密尔,你刚从哪抱着可尔回来啊?”
“我才从拉法埃尔大人那里回来,和她聊了一点……私事。”
“私事?什么私事?”
“女龙人的私事,你别问。”
布尔摸了摸头,作为密尔的适尾伴侣,他身上的鳞片瞬间伏倒了一片,连忙将酒杯放下走到了密尔的身边准备接过她怀中抱着的女儿。
但就在此时,身后那群未成年群体的两个代表却不乐意了。
那两位身为密尔和布尔儿子的小黄龙人连忙愤愤地跑到了妈妈的身边抱住了她的腿,撒起泼来,
“妈,让爸爸讲完嘛!他才讲到关键时候!”
“是啊,妈妈!”
密尔气不打一处来,将怀中的小女儿扔到了布尔怀中,一脚掀飞一个儿子,在半空中又用尾巴卷住一个的腰肢,手臂又环住一个,控制住了之后,便扬起另外一只空闲的爪子,狠狠地一龙给了一拳。
疼得两个儿子瞬间痛苦不堪,看他们老实了,密尔这才开口说道,
“还讲什么,你爸爸压根没怎么打,仗就稀里糊涂地打赢了,连敌军的前锋估计都没碰到,如果不是拉法埃尔大人、茉莉大人和费舍尔先生,哪里有今日获胜……这就是全部了。”
虽然密尔在龙人种中已然算是体力较弱的了,但对付两个毛头小孩还真是轻轻松松。
“啊?拉法埃尔大人和茉莉大人我们都认识,那位费舍尔先生是谁呀?他是什么种族的?”
“肯定也是龙人,他的名字后面也有一个‘尔’!”
“狮人阿娜尔姐姐也有‘尔’,又不是只有龙人才有!”
“啊?那我也不知道了……”
听着自己老婆拆台,眼前一群小豆丁又吵起来了,布尔连忙抱着女儿可尔转头就溜,开口说道,
“好了好了,让你们爹妈和你们说这件事。我先带我的小乖乖去布置现场,放心,肯定不会出事的!你们去帮妈妈的忙,我可管不了你们,怎么带都要被你妈妈骂。”
“你别马虎,今晚可是庆功宴,待会还有适尾仪式……”
“好嘞好嘞。”
布尔带着自己的女儿灰溜溜地逃走,两个儿子也被密尔不顾哀嚎地揪走,那一群小屁孩便刹那间鸟兽样散开,回去各找各妈去了。
倒是布尔怀中的可尔一脸疑惑,摇晃着还短短的小尾巴看着自己家的老爹疑惑道,
“爸爸,适尾仪式是干什么的?”
“可尔,这个……你还太小,和你说了也没用。嘿,你们只用知道待会有好吃的就行了。”
可尔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虽然没听懂却不妨碍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嘴也下意识地含住了自己的爪子,显然是馋了。
实际上适尾仪式从古代龙廷开始就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仪式,作为龙廷掌管者的种族,龙人种的配对和繁衍向来都是重中之重。
因为龙人们只会对适尾伴侣产生欲望,而如果没有欲望,就连与异性深入交往的意向都很少,所以必须经常举办仪式,强迫那群尚未适尾的年轻异性龙人聚到一起,以增加适尾的成功率,保证种族的繁衍。
传统的适尾仪式中会有很多活动,例如饮酒、唱龙歌等等,但最主要的还是跳舞。
起初的仪式都非常繁琐,不然年轻的时候拉法埃尔就不会这么厌烦这种活动带着姐妹们往部落外跑被抓住了。
现在自从龙廷建立,不同种族的亚人们居住在一起,适尾仪式在程式上有所删改,对龙人种之外的种族便成了阖家欢乐的欢聚节日,自然是整个龙廷都要参与了。
“布尔,快来这边看一下酒水足不足!”
“布尔,这边需要帮忙!”
刚刚到了活动中心的位置,祈祝塔忙得焦头烂额的工作人员们纷纷呼唤起了他,谁叫他是密尔的适尾伴侣呢,该的。
布尔叹了一口气,听着四面八方来的呼唤声不免有些压力山大,他捏了捏怀中小女儿的脸蛋,嘀咕道,
“也不知道密尔是怎么一边照顾你们这群小宝贝一边到处帮忙的,简直比打仗还累……这样,爸爸把你带到雅丽尔大人的身边去,你待在那里乖乖的等着开饭,好不好?”
“嗯。”
可尔乖乖地点了点头,布尔这女儿平日里胆子就大,压根不会害怕,遇到什么她没见过的不躲就算了,还要主动追上去一探究竟,寻日里没少让两口子担忧,到时候要是乱跑就麻烦了。
索性便带着她直接去了仪式的祭坛平台后面,拉法埃尔的母亲雅丽尔就在那里休息,也相对安静,还有法希尔和可希尔在,也放心一些。
“布尔!快来!!”
后面的人不断呼唤布尔,让他满头大汗地将女儿可尔抱到了后台的位置,看了一眼其中安静的空间,布尔拍了拍女儿的背,对着她嘱咐道,
“可希尔和法希尔阿姨你认识吧,快去找她们,待在这里别乱跑啊乖乖。”
“嗯。”
可尔乖巧地点了点头,看着爸爸走出了房间,这才往里面走去,一边走还小心翼翼地看向四周,寻找起了可希尔和法希尔阿姨的身影。
后台并不算安静,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公鸭嗓说话的声音,
“还在担忧孩子的灵魂问题呢……你休息会呗,今天龙廷可是大节日,你一个人躲在这真是静得慌。”
好奇的可尔往里面走了一段距离,率先看到的,就是一本漂浮在半空中的书籍。
那本会飞的书本竟然会说话,刚才听见的说话声就是他传出来的,
“嘿嘿,待会我可是听说这宴会晚上会跳舞的,我真是期待啊,那么多人看着呢,你要选谁做舞伴……天呐,简直是送命题!”
“……你怎么这么高兴?”
说话的,是另外一个男性的声音,听起来也不生气,倒是有一分宠溺和九分心不在焉。
可尔一点不怕,反而眨动着小眼睛,好奇着偷偷摸摸地朝着那漂浮在天约莫半人高位置的书本靠近。
“我怎么不高兴?哎,到时候你说她们会不会当众打起来,然后气血上头,一把把你一分为二!”
那书本还在幻想时刻,殊不知身后,一位年轻的“猎人”已经摸到了他的身后了。
可尔看着上方的书本,身后的小尾巴如响尾蛇一样摇晃了好几下,她也半蹲下来做跳跃状,眼睛紧紧地瞄准起了半空中的埃姆哈特,
“也许吧……”
“咦,你真是被那孩子的事情弄得已经神智不清了?连我这样说你都没事,让我再试试。费舍尔你是个大傻……啊啊啊啊啊!是谁?救命啊!费舍尔!是拜蒙!是拜蒙那个杀千刀的来袭击我了!!”
“嗷呜!!”
天空之上那书本贱兮兮的话语还没说完,下方的可尔便如猛虎扑食状地一跃而起,将半空中的埃姆哈特一把抱在了怀里而后摁在了地上,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差点没把埃姆哈特吓到昏厥。
而小龙人可尔只是好奇地将不断挣扎的埃姆哈特摁在地上,上下打量着这会说话的“怪东西”。
“救命啊!!费舍尔!!是拜蒙!拜蒙来了!救我!!”
“书书妖怪!”
“呵呵……”
身为神话阶位,费舍尔一早就发现这个小家伙进来了,当然也知道她一直都在瞄准半空中的埃姆哈特,但他却使坏地保持了只字不提,甚至还暂时示弱降低了埃姆哈特的警戒心理……
这不,被小家伙抓了个正着。
费舍尔从椅子上站起,看见可尔一口咬在埃姆哈特的书封上,吓得他立刻发出尖锐的爆鸣,看起来书都要吓飞了。
费舍尔无奈,只好一把拎住了这小龙人种姑娘的衣领,将她抓了起来,连带着被她的“血盆大口”咬在嘴里的埃姆哈特也悬在了半空,估计再咬一会伟大的书爵士就要昏厥过去了。
“小家伙,他可不是什么妖怪,他是我的朋友,能把他放开吗?”
“你就是那个……费舍尔先生?”
寻常他都没有在外面露过面,虽然先前击败绿龙廷联军的事情和他息息相关,但他毕竟是一个西大陆人,也不想在先前战争的时候给拉法埃尔添麻烦。
“你认识我?”
“嗯呢,我听妈妈说过你的名字,刚才书书妖怪也说过你的名字……”
纵使是把可尔给拎了起来,即使是面对神话阶位的费舍尔,这小姑娘竟然都怕也不怕,反而口中依旧咬着埃姆哈特,瞪大着无辜的眼睛看着费舍尔,用含糊不清的话奶奶地如此回答道。
先前遇到拉尔的时候费舍尔就发现了,龙人种好像对神话阶位完全没有恐惧,这可能与他们体内流淌的半神血脉有关。
哪怕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话种,但那种尊贵血脉的骄傲却是难以被泯灭的。
看着眼前英俊的人类男人,可尔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口中被咬住的“妖怪”转移了,她眨了眨眼,忽而松了口,让埃姆哈特骂骂咧咧地逃了出来,
“啊呀!你这个小屁孩,你是属狗的吗?你看看,给伟大的书爵士的脸咬成什么样子了?!你是谁家的小孩?!”
费舍尔转头看去,正正好好在他的书封上看到了一排牙印,想必背后也还有一排。
“嗷呜!”
闻言的可尔又张开了嘴,作势又要咬,吓得埃姆哈特连忙在费舍尔的肩膀上退后一步,惊慌失措道,
“你……你要干什么?!还来?”
费舍尔忍俊不禁地将眼前这位意外胆大的小姑娘给放下,放下后却又忍不住半跪在了她小小的身子之前,上下打量起了她俏生生抬起头的模样。
“……”
费舍尔黑色的眸子微微闪动了一下,他原先对孩子其实是谈不上喜欢的,尤其是小屁孩,可自从知晓了拉法埃尔怀有身孕之后,他看着雅丽尔身边到处乱跑的孩子时却还是忍不住会关注,尤其是看到了龙人种的孩子,更会幻想他和拉法埃尔的孩子如果出生会是何模样。
混血种的孩子大致特征会跟随母亲,但在很多地方也会继承父亲的特性。
他或许应该和拉法埃尔一样如光一样明亮和温暖,也或许和自己一样内敛,喜欢研究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嗯,就这样,想了一大堆之后又突然想起自己对拉法埃尔死胎的灵魂问题还没有头绪,就愈发焦虑。
这些天他基本上都待在祈祝塔的王庭之中沉思苦想,才刚刚解除了龙廷和南大陆的危机,费舍尔便马不停蹄地步入了另外一个难题,让埃姆哈特一个书封两个大。
看到眼前可可爱爱的小龙人,费舍尔又忍不住想起这烦心事,一边想,又一边伸手摸了摸可尔的脑袋。
她怕也不怕,只是仰头依然看着他肩膀上的埃姆哈特,一副还是想要上嘴咬一咬的样子。
“你是密尔和布尔的女儿吧,小家伙……”
“嗯,可尔是妈妈和爸爸的孩子。”
这小家伙的每一句回答都让费舍尔感到意外,他认识密尔,与布尔也见过,当知道是费舍尔救了拉法埃尔她们时布尔还来向他道过谢,只是费舍尔没料到他们的孩子会这么虎,毕竟密尔和布尔都是温和胆小那一种类型的,他便下意识地觉得新奇,感慨地说道,
“你的性格和你的爸爸妈妈都很不一样,你很勇敢,小家伙。”
可当听到费舍尔的话之后,可尔只是思考了一下就懵懵懂懂地反问道,
“为什么可尔的性格要与爸爸妈妈一样?”
“……”
费舍尔微微一愣,又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脑袋,微笑着开口说道,
“你说得对,小可尔。”
“费舍尔老师……你在里面吗?”
就在此时,门口,一声娇软的声音倏忽响起,费舍尔抬眸看去,便看到了穿着一身古典龙廷礼服的茉莉走了进来。
南大陆盛产金属,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南大陆的文化,此刻茉莉身上,一身淡金色的缚身长裙之上,正琳琅满目地挂着各式各样的贵金属首饰,而在她白皙的额头前,还用玛瑙翡翠等矿石串了一圈头饰,更将她衬托得格外美丽大气。
龙廷的妆扮十分简单,没有西大陆的涂抹粉黛,只是在她眼角处用某种植物有关的红色颜料勾了一抹大拇指大小的眼影,显得她的目光明亮。
天生白皙的光滑肌肤之上,所谓翡翠玛瑙也不过是铺垫,真正能堪称宝石的或许并不是那些死物,而是茉莉的那一双蓝色双眸。
这一身淡金色衣物正是龙廷祭祀所用,但因为其过分宽广的胸怀,导致脖颈处垂下的首饰如同跨越了山峦一样艰难起伏,那闪闪反光的金属饰片更是让费舍尔挪不开眸子。
茉莉悄咪咪地摸了进来,还不忘记左顾右盼一下,一眼便看到了那站在房间中间翘首以盼的小龙人种可尔。
“可尔,你也在这里啊……”
“茉莉大人。”
可尔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茉莉,让茉莉微笑起来,也跑到了她的身边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真乖,你怎么在这里呀?你爸爸和妈妈呢?”
“我和妈妈才从拉法埃尔大人那里回来,刚才她们还提到茉莉大人了!”
“啊,提到我吗?她们说什么了?”
茉莉微微一愣,费舍尔也好奇地看过来,而可尔只是一脸天真地说道,
“拉法埃尔大人询问妈妈小宝宝的事情……还说,有了小宝宝之后受都受不了费舍尔先生,很累很累,多亏了有茉莉大人帮忙分担,不然拉法埃尔大人就要晕倒在温泉里了!对了,茉莉大人,你们去泡温泉了吗,温泉好玩……唔!”
茉莉听着听着就意识到不对了,连忙满脸通红地伸手摁住了可尔那毫无遮拦的嘴巴,
“好了好了,可尔,你……你不要再说了!你刚刚都听到了什么啊?你没有和别人说吧?”
身后的费舍尔也脸色一黑,估计是拉法埃尔和身为知心姐姐又已婚已育的密尔聊了一些闺房的事情,却没料到这个可尔年纪不大却格外地记性好,竟然全给记下来了。
“没有,因为拉法埃尔和妈妈说不能和别人说……但费舍尔先生和茉莉大人是当事人,不是别人。”
可尔眨了眨眼,先天真地以为茉莉是真的在问她这个问题,思考了后水灵灵的眼睛更亮了,
“对了,可尔还从拉法埃尔大人那里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惊天……大秘密?”
可尔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却又点了点头,更是让茉莉好奇极了,
“那……这个秘密能不能和我说一说呢?”
可尔摇了摇头,小声说道,
“不行,因为茉莉大人不是当事人……但是可以和费舍尔先生说,他是当事人。”
“?”
茉莉瞬间一个问号在脑海里迸发出来,听着可尔的话,她的第一个反应就是……
拉法埃尔是不是又要偷跑了?
上一次温泉那晚上都说了要休战了,大家都堰鼓作息好好休息,结果拉法埃尔自己就忍不住偷偷去温泉找费舍尔……虽然自己也没有忍住,也偷偷去了,但自己当时可是经过了好一番的纠结的!
自己还想着是不是太好涩了,明明才做过一次就天天想着这种事情,岂不是让费舍尔老师和拉法埃尔耻笑。
没料到,自己经过了多少次的思想斗争才悄悄地跑到温泉门口,去的时候拉法埃尔早就在里面泡了不知道多久了!
茉莉警觉起来,看着她那如临大敌的模样,费舍尔忍俊不禁地来到了她的身后,对她道,
“那你和我这个当事人说不就好了?”
“好呀!”
可尔点了点头,随后转头看向费舍尔,而茉莉那边早就开足了马力准备侧耳静听,就连埃姆哈特都一脸好奇地从天花板上面飞了下来,准备听听是怎么一个事。
“费舍尔先生,我和你说哦……”
但就在可尔凑近费舍尔即将开口的时候,门外的广场上忽而传来了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声音,
“拉法埃尔大人!”
“女王大人!”
坏了,是拉法埃尔来了!
茉莉微微一愣,连忙从那好奇的倾听之中回过神来,而即将开口的可尔也转过头来看向门口,刚要迎上去门口,茉莉却脸色一变,连忙跑到了可尔的身边,对她道,
“小可尔,你听我说,你千万别和拉法埃尔说我来过,知道吗?事后给你好吃的,好吗?”
“啊?哦……”
“费舍尔老师,我先走了!”
而在可尔身后的费舍尔也微微一愣,说起来好像自从茉莉来这里他都忘记问了,外面的宴会这么忙,她怎么像是没事人一样跑过来的。
难不成……
费舍尔刚要询问,茉莉便竖起了自己的手指放在唇前,堵住了费舍尔要说的话。
随后,她便慌不择路地朝着房间的后面跑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费舍尔的感知范围之内,想来已经走远了。
“……”
“叮叮当当……”
过了没一会,穿着一身玄色正装、身上同样一身厚重金银首饰的拉法埃尔走入了房间之中,在看到费舍尔身前那小小的龙人种之后也有一些意外,旋即问道,
“啊?可尔,你在这里啊……你的爸爸妈妈和兄弟呢?”
“……”
此刻的拉法埃尔穿着龙廷女王的正装,一头赤红色的长发披洒而下,看起来威严大气,她瞥了一眼房间中的可尔、费舍尔还有他肩膀上的埃姆哈特,房间之中突然剩下了诡异的安静,让拉法埃尔张了张嘴。
“你们……”
“拉法埃尔大人,我妈妈和爸爸都去忙了,他们让我在这里待着。”
可尔沉默了一秒之后,突然天真一笑,如此对着拉法埃尔说道,把埃姆哈特都看呆了。
不是,小鬼头,你有点东西啊,怎么这么快就进入状态了,竟然真的没提茉莉?
“这样啊……也是,今天外面忙得很,毕竟是个重要的日子,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费舍尔看了一眼拉法埃尔,倏忽问道,
“拉法埃尔,茉莉呢?”
拉法埃尔闻言脸色微微一红,随后轻咳一声说道,
“她……还在忙物资的事情呢,今天有大宴,所需的物品很多,我也是忙完了才过来的。”
“……”
好家伙,合计着你们两个又都是自己的事情都还没忙完就偷偷跑过来了?
不过这一回轮到茉莉吃一堑长一智了,上一次她犹犹豫豫半天做思想斗争,觉得直接去是不是太不厚道了,于是让拉法埃尔先在温泉里泡了半天。
这回茉莉汲取了教训,决定先发制人直接就过来,反而是轮到拉法埃尔先去忙事情,犹犹豫豫落了后?
埃姆哈特已经搞不懂其中的弯弯绕绕了,可尔似乎也不想懂,只是抬眸看着书爵士,不知道是不是还想着咬他。
“算了,比起这个,费舍尔……我们还没有在适尾仪式上共饮过酒、跳过舞蹈呢……”
“我露面合适吗?而且还是和龙廷的女王呢。”
费舍尔微笑了一下,主要是现在全龙廷上下都还对纳黎和北方的绿龙廷有情绪,更何况身为龙廷的女王,有的时候私人的选择定然不能随心所欲。
费舍尔也是为了她考虑,其实他自己倒是不怎么在意。
没料到拉法埃尔早有准备,她像是变魔术一样将两坛子酒给拎了出来,对着费舍尔说道,
“我当然知道啦,所以我这不是专门过来了嘛……万花庭旁边有一座湖,就在这房间出去不远,那里是禁地,没什么人的,我们就去那里待一会,好吗?反正前面也没什么事情了,我全部都交给母亲了。”
话说到这份上了,费舍尔还能拒绝不成?
只是可惜茉莉,偷跑不成什么都没捞到就灰溜溜地逃走了,费舍尔瞥了眼旁边一脸无辜的可尔,问道,
“那可尔呢,可希尔和法希尔不知道上哪去了,难不成就留她一个人在这里吗?”
“拉法埃尔大人……”
可尔一脸天真地看向拉法埃尔,让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微笑着说道,
“没关系的,我们要去的地方不远,带她一起去也可以。”
“不远?”
拉法埃尔走在前面,走到房间后面,将门打开,变露出了外面万花庭外围的景象。
却见郁郁葱葱之中,一片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泊正安静的躺在碧绿色之中。
原来那湖泊就在这房间之后,怪不得拉法埃尔说那湖泊距离不远。
这地方原来是万花庭禁止外人入内的领地,就连可尔也未曾来过,此刻看到了外面美妙的景色,小孩子的性格使然便撒欢一样冲了出去。
“哇,好漂亮,海边我从来都没去过!”
因为日暮谷的海岸线以往是军事管制区,她一个小孩子没去过,也实属平常。不过往后战争结束,她便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
拉法埃尔微笑着和费舍尔慢悠悠地跟在后方,看着那小龙人充满活力奔跑的模样,拉法埃尔的表情似乎有些期盼。
埃姆哈特识趣地飞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了拉法埃尔和费舍尔,拉法埃尔也将手中握着的酒坛递给了他。
望着怀中的美酒,费舍尔稍稍呼吸之间都满是酒香气,而身边拉法埃尔也笑着说道,
“这可是传说中龙神都会喝醉的美酒,现在喝来正好。祖先们认为美酒能激活灵魂的力量,而舞蹈能使得两个人原本不协调的灵魂变得趋同。”
实际上费舍尔觉得有这个传统只是因为喝醉了迷糊时适尾的概率会增加,而舞蹈能使得与异性身体接触。
但何必说这样煞风景的话呢?
费舍尔只是饮酒,果然,这蕴含着魔力的酒不仅能熏陶肉体还能感染灵魂,对身魂一体的神话种效果格外地好,怪不得传说费马巴哈也能喝醉。
一边喝,拉法埃尔的手也情不自禁地环上了费舍尔的腰肢,几乎不需要任何提前教学的,她便和费舍尔的步伐默契地开始挪动。
“叮叮当当……”
她身上的金银首饰作响,响彻了整个河岸,也让旁边一时之间跑得累了,于是蹲在岸边的可尔回头看向那边。
舞蹈,舞蹈,舞蹈。
岸边的费舍尔和拉法埃尔在酒水的晕染之中速度逐渐加快,原本需要慢慢磨合的动作在已经适尾的牵引之下变得格外有默契。
一边跳舞,拉法埃尔一边喘息着对费舍尔说道,
“费舍尔,我……有一个惊喜要告诉你……”
“什么?”
“今天母亲给我看了身体,她检查了一下肚子里宝宝的状态……”
“啊,然后……”
拉法埃尔的尾巴猛地缠住了费舍尔的腰肢,一个旋转之中,她再开口说道,
“母亲说,我肚子里的宝宝可能是一对双胞胎。”
虽然龙人生的多,但他们一般也还是一胎一个,不至于一胎八九个那样夸张。
所以别看拉尔的兄弟姐妹多,他们八九十个的总数是真的一个一个往外生啊!
可见适尾伴侣之间龙人种的欲望到底有多强,压根没消停的时候。
拉法埃尔也一把将费舍尔摁在了身下,让他靠在了湖岸边上。
她碧绿色的眼眸闪闪,看着费舍尔微笑着说道,
“这是一个惊喜吗?”
“当然……”
“那,足以本女王今晚独自临幸你吗?”
独自?
你不是才和密尔说……
“主要是你的身体……”
拉法埃尔外强中干地轻咳了一声,但她撅了撅嘴,还是逞强道,
“哈?你是在小瞧我吗?如果不是可尔在,你现在就知道我的厉害了!”
可问题是我已经知道了,熟知的那一种……
费舍尔不敢对有孕在身还逞强的女王有任何意见,倒是旁边不远处隐隐约约被提到名字的可尔打了个喷嚏,可可爱爱地摇晃了一下尾巴。
对某样玩乐的事情小孩子一下就腻了,但又很快能找到替代。
这不,看着天上飞来飞去的埃姆哈特,小孩子使坏的心气一下子就来了。
她捏了块小石头,一边往天上扔一边对埃姆哈特叫道,
“书书妖怪,下来!”
“我疯了我听你这小鬼头的?就不就不!”
可尔气呼呼地用小爪子在岸边找了块大一点的石头去发泄心中的不快,于是“嘿咻”一声,费了老劲把一块有她半人高的石头举起来扔向半空。
但速度太慢,轻而易举地就被书爵士躲开来,甚至还能回头讥讽一二。
而可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石头沉入湖面,砸出一大白水花来。
“今晚不许找茉莉了,听见没有?”
“那个……”
“扑通!”
岸边,气势汹汹因为微醺而脸色红润的龙女王刚想要低头擒住身下适尾伴侣香得不行的唇,可尔那造孽的小孩扔下去的大石头却已然炸开了水花。
龙人欲望上头那是根本不管不顾的,费舍尔甚至担忧她在可尔面前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因为显然拉法埃尔已经开始上头了。
但很快,这种担忧就烟消云散了。
因为随着那一大块石头落入湖面,没过多久,一个鲸人种就再也待不住地浮了上来。
刚刚漂浮而上,那鲸人种还以为是拉法埃尔发现了她,便有一些心虚地指着岸边的拉法埃尔大声说道,
“拉法埃尔!不行,我们说好的,而且不是才和密尔姐姐说你身体受不了了吗?现在你不仅要独占费舍尔老师,还,还用石头砸我!”
不是茉莉又是谁?
“茉莉?!等等,你刚刚没有走吗?”
“哎哎,那个……”
费舍尔没料到茉莉不仅没走,还偷偷藏在湖水里偷听,茉莉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而坐在费舍尔身上的拉法埃尔也一下子懵了。
她压根不知道茉莉在这里,也不知道她偷跑,更别说用石头砸她了。
“我……没用石头砸你啊,不是我……等等,茉莉,你怎么知道我和密尔说的事情的,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自爆的茉莉也一下愣在了水里,呆呆地看着眼前同样说不出话的拉法埃尔和费舍尔来。
而后,她们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旁边抱着另外一块石头企图继续去砸天上漂浮着的埃姆哈特的小龙人可尔……
她无辜地眨了眨眼,哪怕是再傻她也意识到气氛的不对了,于是她连忙奶声奶气地开了口,企图唤醒拉法埃尔潜藏的母爱和鲸人种对生命的慈悲,
“拉法埃尔大人……茉莉大人……那个……那个……”
“可尔!!”
正文番外·正文线·树下桃花
“桃!桃,你快看,我找到了什么?”
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之上,一身树叶子包裹在身上、身材娇小的桃还在忙活手中的木工活,她昨日才将家外那棵几十米高的树木给拦腰打断扛了回来,将树干给劈碎,用来做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桃扭过头看向山洞外面,却见同样一身树叶遮蔽着身子的一个小孩子也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那小孩额上生着一条细长红痕,长相可爱,背上还背着一头毛绒绒的小兽,那小兽歪着头显然是已经断气很久了。
那跑回来的小孩子一脸炫耀地将背上背着的动物尸体丢到了桃的面前,耳边一对修长的耳朵也上下摇晃起来,显得格外兴奋,
“你快看看,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动物!肯定是主神新造的东西,我才见着从【大空洞】上面掉下来没多久!”
桃闻言就叹了一口气,但还是瞥了一眼自己家弟弟背回来的这头小兽,上下看来,这动物身上既没有什么古怪的臭味、也没有什么多出来的触手和扭曲的肢体,对比以前那些从大空洞上掉下来的危险怪物倒是还不错。
看来主神的造物除了那些树木之外很快就会多出其他的东西了。
桃瞥了一眼山洞外面,却见一片蔚蓝的天穹之上凭空生着一个巨大的空洞,那空洞之中源源不断地坠落着如瀑布一样的洪水,将光秃秃的大陆之外填充成了一片很浅的水面,其中经常有造物从那洞里掉出来,但大多数东西都是扭曲的怪物。
“倒是好看……但是,柄,母亲不让我们去那边,你再往大空洞那边跑别管我禁你足了。”
“不公平……槻也经常出去,你为什么就说我不说她,这不公平!”
“因为她不会惹麻烦,知道哪里该去,哪里不该去。不像你,每次都乱跑,遇到了麻烦又要我去救你。而且,这是母亲的话,母亲说了不让我们靠近那里!”
“母亲母亲母亲……哼,你总说你见过母亲,你明明是在撒谎!我们都没见过她,甚至都不能经常听见她说话,你凭什么说你见过?要我说,你肯定是骗我们的!母亲压根没说过这话!”
“你说什么?!”
桃愤愤地转过头来,连小手上先前还专注的木工活都放了下来,看着眼前已经比自己稍稍高的弟弟柄,桃的气势却一点不弱。
作为最先降生的精灵,母亲钦定的长姊,柄被桃那认真的脸庞给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却并未像以前那样服气,反而梗着脖子,脸红脖子粗地大声喊道,
“我就说,你就是骗人的!你压根没见过母亲!我都已经长得比你高了,你还一天管着我!我才不要你管!”
桃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她扬起自己的粉拳,把眼前的柄吓得身体一颤,却不服输地一脚踢向了旁边放下的动物尸体,那神话种天生而来的巨力却直接把那小兽的尸体瞬间踢到了墙上去了。
“轰隆!”
那无辜的动物尸体瞬间爆裂开来,整个山洞发出了一声巨大的爆响不说,最关键的是,那尸体内血肉瞬间喷溅而出,把旁边他们平常休息的床铺和桌面全部都扑满了。
“你这家伙!”
桃额头上的青筋暴起,而眼前梗着脖子眼角都开始带泪的臭弟弟柄压根不肯服气,他们两个吵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柄日益长大,对外面的世界愈发好奇,不愿意一日日待在他们降生时的这一片山脉,更不愿意听从坚决执行母亲命令的桃的话。
说人话就是,有一点叛逆的小矛盾。
“我不要回来了,你就在这里待着吧!”
柄红着眼,撅着小脸扭头就走,而桃扬起的粉拳也始终没有落下,她只是眼睁睁看着柄扭头走出了山洞,而后发出了一声爆鸣声消失不见。
桃恨恨地回头瞥了一眼山洞内的一片狼藉,却只是一言不发地回头,继续自己手头上的木工活。
“咔哒……”
但拼装了半天,两块木头却怎么都拼不到一起去,直到此时,桃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向了山洞之外的天空,那里的大空洞又传来了一声声轰鸣作响的声音,应该是造物还在源源不断地落下吧。
这几日主神大人落下的造物比往日都要更多,而且大空洞上方的夹缝波动也很奇怪,柄那个家伙还要耍性子到处出去跑,真是……
桃思考了好几秒,便将手中的几块木头丢下,也暂时没管身后的血污,只是走出了山洞,四处打量起了外面的情景。
门口,一头黑发一双长耳有着美人痞子的小姑娘正躺在山洞不远处的草地上惬意地闭目养神,看着桃走出了山洞,她便睁开了一双蓝金色的散状瞳孔,百无聊赖地看着桃打招呼说道,
“姐姐~”
这是他们的妹妹,槻。
桃皱了皱眉头,一副小大人模样,只是问道,
“柄那个家伙呢?”
“啊呀,不知道,可能又跑出去了吧?可能去大空洞那边去了呢……”
“大空洞……”
这也实在没有办法,这一片广袤的森林之中只有他们三位母亲降下的生灵会说话,其余的要么是植物,要么就是从大空洞之中降下的各种稀奇古怪的怪物。
那些怪物进攻欲望很强,长得又丑,听母亲说是主神大人创造的“失败品”,非常危险,这也是为什么桃听从母亲的不让柄往那边跑的缘故。
但刚才吵架吵了一通,现在看来桃也必须去那边看一看了。
“你在这里待着,我……我去找一找柄。”
“好哦~”
槻一动不动,淡然而惬意地又躺下了,这个妹妹倒是让桃省心,就是好像有一点太省心了。
整个世界并不算安静,茂密的丛林之上已经有不少古怪昆虫的鸣叫声与鸟类落在枝头上好奇地打量山坡之上的桃了,这些全部都是成功留下来的造物,那些危险的“失败品”没过多久反而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桃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过刚才那个臭弟弟带回来的那动物应该也算是成功的吧,竟然也让他杀了去……
桃猛地一踩地面,一下子冲上了天空,朝着远处的大空洞方向冲去。
未来的树大陆尚未完全形成,此刻不过是一个雏形,比起大陆实际上更像是一座大一些的岛屿,上面存放着各式各样已经成功的造物,而岛屿之外便是从大空洞中不断渗透落下的淡水。
桃柄槻三兄妹是这一方岛屿之上唯三有智慧的生灵,诞生于此已经有十几年。
年幼的桃认为,这世界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