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

随着费舍尔轻声开了口,眼前幽暗的空间之中仿佛对着他敞开了一扇门扉,但与此同时,他身边的埃姆哈特却依旧什么都没注意到,听到了他的声音之后还非常疑惑,

“母亲?什么母亲?你看到特蕾莎修女的灵魂了吗?”

费舍尔原本还在疑惑为什么亚人娘控会选择这样一个有着奇怪意涵的符号,毕竟按照他先前阅读的灵魂补完手册内容看来,他的诞生乃至于被送到特蕾莎所处的教会学校都有蹊跷,所以在阅读出那个词语的瞬间,费舍尔便产生了一个怀疑:自己的诞生会不会与亚人娘控有关?

但此刻因为埃姆哈特的开口,又结合此地特殊的场景,好像也有另外一种可能性,也就是:亚人娘控留给自己的东西可能与特蕾莎修女有关?

“……没有,这是开启密室的钥匙,你没有看到前面的那扇门吗?”

“门?什么门?”

埃姆哈特顺着费舍尔提示的方向看去,就算他本身都发着光,却什么都没看见,甚至于他还主动凑上前去查看一番,依旧一无所获。

只有自己能看见么?

费舍尔朝着那密室的方向走去,随后在埃姆哈特诧异的目光之中一点点没入了他看不见的虚幻之中,他连忙想要跟上,却一脑袋撞在了墙壁上,疼得他大喊大叫着翻滚到了地面上,

“哎呦!”

前面,费舍尔又从虚幻的墙壁之中探出头来,看着那躺在地上的埃姆哈特打量了一眼旁边的门,费舍尔摸了摸下巴,推测道,

“有可能是因为开门的咒语是我念的,所以你无法进入;也有可能是因为这扇门扉本来就只是对我开放的,所以禁止其他人进入……你先尝试念一下进入的咒语吧……”

“疼死我了,你妈……”埃姆哈特晃晃悠悠地飞了起来,看向那从墙壁之中探出头来的费舍尔,将信将疑地说道,“母亲?”

“……”

“ma?”

“……”

眼看着两个咒语都尝试了一下却什么反应都没有,短暂沉默之后,费舍尔这才再次开了口,

“看到门了吗?”

“什么都没有!!”

“嗯,那你在这里稍等一下吧,我去去就回来。”

“……好吧。”埃姆哈特有些不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但还是补充了一句,“那你快点回来啊。”

“好。”

费舍尔这才扭过头去,整个人彻底进入了这门扉其中的空间之中,直面这那位亚人娘控留下的神秘空间。

在他完全进入这个空间的瞬间,他手上握着的亚人娘补完手册便不受控制地漂浮了起来,书页快速地翻动了起来从中迸发出了虚幻的金色光芒,

【恭喜你发现了彩蛋:老鼠的藏身所!】

【贡献者注释:鼠鼠我啊,最喜欢打洞躲起来了。】

【获得奖励……嗯,想什么呢,让你进我的屋子还想着要奖励?】

“砰!砰!”

随后是两道虚幻的烟花一样的光彩,好像是在恭喜费舍尔一样。

但看着眼前的注释费舍尔却挑了挑眉,不明白为什么亚人娘控将自己比作“老鼠”,难道是因为她这样在世界上胡作非为和各种亚人娘胡搞乱搞,所以也和自己陷入了恐怖的修罗场?

而下一秒,随着亚人娘补完手册其中的熠熠金光闪动,整个空间也好像活过来了一样从四面八方亮起了耀眼的光芒,将眼前的景象展示在了费舍尔的眼前。

入眼的,先是许许多多、散乱了一地的衣物和内衣,但因为长时间地无人动弹,那些衣物都被灰尘给铺满只能看出一个大致的形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亚人娘控的。

而在那些杂乱衣物之间的,是一本一本铺在地上的古朴书本,看起来和亚人娘补完手册的外表一模一样,只是上面并没有镌刻上文字,也并没有亚人娘补完手册所拥有的神奇的力量。

费舍尔走到哪里,旁边的亚人娘补完手册就会闪烁起金色的光芒,像是在为费舍尔做解释一样,

【淑女的遗物:如果衣服会说话……】

【制作手册的失败品:失败是成功之母。】

大概是这样的表述,让费舍尔有些无语的同时却也加深了对这里事物的了解。

刚刚进来的地方似乎就是亚人娘控原先休息的地方,那满是灰尘的床铺上还有一个用棉花塞的抱枕,上面画图案已经辨认不清了。

【床伴一号:寂寞,总是在过度劳累之后。】

“……”

第一个房间的情况大概是这样,这个房间的边缘全部都是红色的帷帐,费舍尔一开始还以为后面还藏有其他的空间,但三个方向两面都是墙,唯独前方还有其他的房间。

再次扫视了这里一圈,却什么都没发现,他只好继续前进,进入下一个房间。

而在进入下一个房间的时候,他是彻底傻了眼,一下子愣在了进入房间前的通道里。

原因无他,因为下一个房间里全部都是某种模型,就像是将一位一位淑女给缩小到了六分之一、七分之一的模样,还用颜料精雕细琢地上了色,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了木制的防尘柜里,仅仅用玻璃开了一面用以观赏。

最关键的是,那些模型全部都是某种亚人种,大多数是亚人种女性,还在每一个模型的下方还标注着那种亚人种的种族名称与本人的名字。

不愧是你,真是志同道……咳咳。

【恭喜你发现了彩蛋:比房子还贵的一面墙】

【贡献者注释:只能看,不能碰哦,不然XX短五厘……哦不,十厘米!】

【(╬ ̄皿 ̄)】

“……”

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亚人娘补完手册还是亚人娘控的意识住在了里面……

费舍尔眨了眨眼,无法开口吐槽,只得慢慢地靠近了那一面墙,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其中的那些被精雕细琢而成的模型,显然这里面的种族不可能将所有的亚人种族都涵盖,别说是今天了,如果算上历史上已经灭绝的那些亚人种恐怕十面墙都不够她摆的。

这里呈放的似乎全部都是她认识的亚人种族,或者说,是她的朋友,那些结拜兄弟姐妹所用。

女性的有很多,费舍尔能叫上名字的却不多,例如天使种的犹菲乐、凤凰种的月公主都是的。

而男性的数量比较少,鲸人种的钩吻,恶魔种的西迪都在此列。

很快,费舍尔也发现在模型的下方原来不仅只有种族名称与名字,如果模型所记录的那个人死去了的话,那下面还有他们的生卒年月,但主要是为了记录死亡时间,亚人娘控这里所写的生辰基本上都是不详,而且还用的是他们本身种族的纪年法。

例如:犹菲乐,不详~天使历17692年。

而还未死亡的就没有这样的标识,例如钩吻和西迪的就没有。

看着那等比缩小,似乎和原来有八九分相似的钩吻,费舍尔也终于得到了与亚人娘控结交的鲸人种就是钩吻的切实证据。

这里的模型少说也有四百来个,也就是说这些全部都是她这些年来义结金兰的兄弟姐妹?

就在费舍尔眨着眼一点点收回目光的时候,他的余光却忽然看到了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就在整个墙体的最右边的边缘处。

那是一个修女,她微笑着怀抱着一本创世经的模样被等比缩小保留在了此处。

正在下方,是她的种群与名字:

【人类种,特蕾莎·贝纳维德斯】

【不详~葛德林九世24年(43年)】

特蕾莎修女认识亚人娘控?

特蕾莎有具体的去世时间,难道说她去世的时候亚人娘控还在么,还是说……

等等,葛德林九世24年?!

看着上面那诡异的,在一个数字后又加了注释的年月,费舍尔一下子就愣在了原地。

因为,按照特蕾莎捡到自己不满一岁的那天算作是出生日期,那么自己的出生年月应该是葛德林九世的25年,可是这上面记叙的死亡时间却是24年?

最关键的在于,为什么这上面还有多一个括号,后面的43年则是……

特蕾莎真正离开费舍尔的那一年,也是他成年到18岁的那一年。

费舍尔吞咽了一口唾沫,胸腔之中的心跳声愈发难以抑制,似乎一时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早在他出生之前,特蕾莎修女就应该死了。

如果说,费舍尔说是如果……

如果自己如同自己在灵魂补完手册中所看到的那样没有前世,那么是不是能认为他其实是被制造出来的?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不管创造自己的是谁,她都一定有自己的目的。而为了达成这个目的,她需要自己健康成长,所以才让特蕾莎来照顾自己。

而原本,特蕾莎修女本来就应该在葛德林九世24年死去的,但她却意外地多活了整整十八年,全部都是因为自己?

通俗易懂地来说,就是“为了那碗醋包的这一顿饺子”,但望着那柜子里音容宛在的特蕾莎修女,费舍尔却一时有些接受不能。

他轻轻抚摸着那柜子,似乎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从门口那古怪的咒语,乃至于此刻此地这仿佛已经提前注定的特蕾莎的死亡时间都在表明,亚人娘控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制造自己的存在。

他不好说这是否是传统意义上的母子关系,因为无论如何,自己看起来都不像是正常从她肚子里面诞生的,而社会意义上,陪伴他一直成长的都是特蕾莎修女,所以在心理上,他一直认为特蕾莎才是那个真正意义上能称作“母亲”的人。

而望着眼前的柜子,他不禁想要疑问,对亚人娘控的疑问……

他看向了一直在旁边飘浮着的亚人娘补完手册,表情显得格外复杂,

“这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吗?连同我的人生,我所经历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是吗?”

但亚人娘补完手册却并没有思想和意识,它只是这样静静地漂浮着,注视着眼前的费舍尔·贝安维德斯。

如果说人们制造某一件产品是都有其目的,那么自己被她制造,被她交到了教会学校门口带给特蕾莎抚养,自己一路上遇到的这些女性也是否都有其目的?

再明了一些,“费舍尔·贝纳维德斯”存在的意义是否就是为了解决这个萦绕在世界之上的灭世预言呢?

这么一想,费舍尔一时间不知道是该释怀还是该悲伤。

释怀的是,许多人或许一辈子都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要究其一生、绞尽脑汁地去追问自己的每一分每一秒有什么意义,但他不一样,他不用思考这个使得无数哲学家拜倒的终极问题。

悲伤的是,他不清楚这样就像是一个固定结构的螺丝、像一个打开锁头的钥匙的意义到底是好是坏,或者说,他在悲伤的是,此刻他的一生更像是一个器具而非是一个生命。

不过得以慰藉的是,他的职责与用处是“拯救世界”,听起来要比通厕所的“马桶搋子”要更高大上一些?

所以,这其实也是为什么好胜门中一切相反的情况下,那个女性费舍尔的特蕾莎会是自然死亡的缘故?因为她的死亡从十八年前就注定了,只是等到了费舍尔成年之后才兑现。

费舍尔有一些沉闷地站起身子来,转头看向其他的方向,他发现从此处之后还有另外一个未探索的房间。

“……”

沉默片刻之后,他还是迈出了步伐朝着下一个房间走去。

和前两间房间被光亮包裹截然不同的是,第三间的房间非常昏暗,费舍尔刚刚进入的时候还能嗅到一股浓郁到久散不去的腥味。

对比前两个房间,这一间房间显得非常狭小,而且也再没有前进的第四个房间,显然这里就已经是亚人娘控藏身处的最后了。

他皱起眉头,在有一些粘腻的地板上踱了几步,这才发现并不是房间太昏暗,而是整间房间都被干涸的血液给遮掩了七七八八,所以才会导致光亮透不进来。

他低下头看向四周画风截然不同的环境,又很快看到了一个个歪歪扭扭的方形文字,那些被镌刻在房间内壁之中的文字中还带着许许多多镶嵌在凹陷字迹中的碎裂指甲与血肉,似乎是某一个人用指甲刺入墙壁之中的抓痕……

这是亚人娘控留下的吗?

看着这满房间的诡异,费舍尔扭头往前走了几步,辨认起了墙壁上各种模糊不清的字迹,而一旁悬浮着的亚人娘补完手册也适时闪烁起了金光,富有特色地解释,

【附骨之疽的混乱:其实,我也是一个转移之人】

费舍尔转头看去,却忽而发现那墙缝之中全部都是沾惹了血污的头发,地面上似乎还有几张被整块剖下的皮肤,那些皮肤没有腐朽,在上方生了许许多多的蛆虫,正在蠕动着。

更前方,则是许许多多的残肢断臂堆叠在一起,形成了一小座约有半人高的肉堆。

眼前的震撼之景让费舍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很快就想起了霍兰所描述的命运卿排解脑内混乱的方式,她就是用刀刃将自己大脑的某一部分给切割下来,从而一直活到现在的。

这么看来,如果不想让混乱最终在体内生根发芽,那么便必须如此做,就连亚人娘控也不能例外。

而在那丝毫没有腐烂的肢体堆之上,一双白白净净、指甲稍长的手突兀地镶嵌在上方,作了一个手捧的动作。

手掌形成的平台之上,放着一个约有二十厘米长宽的木匣子,在木匣子上还有一张羊皮纸。

走上前去,血肉的腥气涌上鼻间,刺得他有些睁不开眼睛,甚至都想用生命补完手册的力量把鼻子弄到后脑勺去。

但他还是强撑着伸出了手将那张羊皮纸给取了回来,在那羊皮纸上,是字迹依旧狷狂的一行行异世界文字。

费舍尔只好再用手中的亚人娘补完手册翻译,以获得其准确的含义,

“这个人很懒,什么都没留下……哦,不对,还是留下了一些什么的,就在下方的盒子里,它很宝贵,还请善加运用。至于最后,鼠鼠也不知道该说一些什么,就祝你一切顺利吧!”

“……”

费舍尔有些无语地将这张羊皮卷放在了一旁,看向了眼前这古色古香的木匣子,在上方,依旧是一行镌刻的异世界文字,亚人娘补完手册再次为费舍尔作了翻译,

“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复杂的意涵缓慢浸入费舍尔的心底,他这才意识到,亚人娘控所使用的语言其实才在某种程度上表现了这个存在内心的复杂意义。就像是眼前的这血肉与断肢那样,在来到这里之前,费舍尔或许都难以想象那个毫无正形的亚人娘控也会经历这些苦痛……

所以,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到底是对亚人娘控她自己说的,还是对现在站在这木匣前对自己的身世有了一定了解的费舍尔说的?

或许比起如此肯定的“今日方知我是我”而言,费舍尔所见的这句话更像是一句疑问。

疑问的是“你真的知道你是你了吗”或者“你知道的你真的就是你了吗”……

无法言说的沉默之中,他缓慢伸出手将木匣一点点挪开,很快入眼的,是一道仿佛星空一样金色瑰丽。这一刹那,仿佛无数螺旋着的金色海洋瞬间钻入了费舍尔的眼睛,但作为人的惯性,他还是尽可能地辨认眼前之物的形状……

但无论如何,眼前的东西都像是一个触手,难道是……唔!!

就在费舍尔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怪异之物的下一秒,那触手仿佛瞬间活过来了一样快速蠕动了起来,在它运动的瞬间费舍尔就有了反应,他十六阶位的力量刚要运转躲避,但那触手却快得无可比拟,猛地一下缠上了他的脸庞和脖颈,将他狠狠地扑倒在了地上。

入眼的,无数无数的金色光芒,而在那无形的金光之中,那欠揍的亚人娘补完手册的虚幻文字也瞬时亮起,汇聚成为了一个提示。

【恭喜你发现了彩蛋:龙生龙凤生凤……】

【贡献者注释:名为“隐秘”的力量将会让你在绝望的处境之中看到希望的曙光,而这也是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费舍尔·贝纳维德斯。】

彩蛋第一句话似乎未完,但费舍尔却完全已经陷入了金色的汪洋之中没有余力去辨认其空缺的部分了……

不过,哪怕是他绞尽了脑汁地思考,恐怕也无从得知那空缺的部分了吧?

因为这是只有那只老鼠才知道的“隐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