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宝……”
至宝,又是这个名词,也正是将生命补完手册读完的最后一个阻碍。
这个名词就像是生命补完手册中所描述的“守护在最后一座高山之前的那位天使”那样,绕不开也躲不过去,让他有些踟蹰。
现在的问题是,灭世预言已经开始,而作为灭亡关键的补完手册费舍尔必须得尝试将它们找齐,进而尝试能不能像遏制灵魂补完手册内的混乱那样将它们一一遏制。
此刻,生命混乱旁边的那枝繁叶茂的树木已经完全静止不动,费舍尔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将之封存于体内的缘故,但看起来至少要比还栩栩如生的生命混乱之树要安全一点。
可要封存它就必须要阅读它,阅读它就需要获得至宝,获得至宝就需要重复厄尔温德的行为?
他望着手上的手册陷入了思考,一时拿不定主意。
“好了没有嗷,怎么换个衣服都这么慢?”
此刻外面的艾利欧格还在等待自己,费舍尔的意识也终于被她的开口所唤回,他便将之暂时放下,连同亚人娘补完手册一同塞入了自己的怀中走了出去。
“好了,我们下去看看吧。”
“嗷。”
身后的赫莱尔依旧低头看着那本游记,只微笑着对费舍尔挥了挥手。
艾利欧格打了一个哈欠,不爽地看了一眼此刻那文静的赫莱尔,刚刚才打开的嘴巴又阖上了,似乎是在嘟囔什么。
费舍尔和她一同走下楼梯,饶是以神话阶位的听力都不知道她在说一些什么,或者说她原本就没将那话语说出口,但费舍尔还是问道,
“什么?”
“……没什么,只是高兴我又能安生地休息了。”
灭世预言都已经来了,身旁的这位好胜门后首柱魔神却意外地平静,让费舍尔有些哑然失笑地问道,
“这次的后果这么严重,看起来你好像一点都在乎?”
“严重?嗯,的确是有一点。先前听说半神们打生打死都没把夹缝给打烧起来,倒没料到这回看起来像是小打小闹的事情竟然产生了这样的祸患。在你昏迷的时候我检查了一下那个基座,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了。拜蒙等了这么久才找到一个能破除母神封印的东西,再让我离开封印的东西恐怕现在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费舍尔思考了一下,随后提议道,
“如果再让母神将你们的封印解除呢?”
“别嗷,千万别,这一点都不现实。”艾利欧格摇了摇头,解释道,“解除封印的力量需要神明的层次,而现在夹缝还在燃烧的过程中,再让神明的力量影响现实只会让灭亡来得更快……况且,那个伪神给我们下的封印是整体的,一旦解除封印,我们全部都会跑出去。呵,到时候可就是牛鬼蛇神一锅乱炖了,除了添乱什么都做不了。”
“这样……”
“嘛,之后相见当然是随时可以见的,就是要比见拜蒙那个杀千刀的要困难一些,需要一点灵魂能量。我在这里稳定住死亡的权柄也应该算是帮你的忙了,而且拜蒙不是也出不去了?这样算起来,咱们两个谁都没赢嗷……”
艾利欧格瞥了一眼突然显得有些失落的费舍尔,突然笑着问道,
“怎么,这么想让我出去嗷?”
“的确,见不到你的话还是会觉得遗憾。”
艾利欧格的长耳和尾巴抖动了一下,胸腔内也发出了“咕噜噜”的岩浆冒泡声,恐怕是心里暗爽,甚至连尾巴都要耀武扬威地对着赫莱尔坐着的二楼指指点点,但面上,她在咀嚼完费舍尔的话语之后,只是有些意味深长地说道,
“我会记得这句话的嗷。”
费舍尔和艾利欧格接着往前面走,直到走出拜蒙的宫殿,来到外面却并未见到埃姆哈特和霍兰他们。
问了艾利欧格才知道是因为埃姆哈特那个胆小鬼因为害怕赫莱尔,所以躲到了好远好远的地方,都快要出求知门去了。
费舍尔无语,又慢慢地跟着艾利欧格出发去他们所在的位置。
或许是照顾身旁才刚刚痊愈的费舍尔,也或许是想要和艾利欧格多说一些话语,所以两人都未有飞天遁地之为,只是散步一样走在这逐渐安静下来的恶魔王朝之中。
直到艾利欧格突然想起了什么,便不怀好意地摇晃了一下身后的尾巴问道,
“对了嗷,我先前这么帮你,你是不是应该要报答我?”
费舍尔微微一愣,笑着说道,
“好啊,等之后看看有没有机会给你带外面宝贵的兵器来?”
“不要嗷。”
“盔甲?”
“不要嗷。”
“床垫或者枕头?美酒?美食?”
“不要嗷。”
“……”
费舍尔挑了挑眉毛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微微扬起了脑袋,有些吃味地同样和费舍尔对视,随后问道,
“拜蒙那个杀千刀的,叫你亲爱的嗷?”
“啊?”
“啊什么?叫的不是你是小狗?”
费舍尔只是没料到,刚刚赫莱尔称呼自己的称谓也会被她揪住,他还以为她并不在意,却不知道只是刚刚她不表露,要在这里等着自己而已。
面对着旁边追问的艾利欧格,费舍尔还是无奈地回道,
“……那应当叫的还是我吧。”
“那你叫她呢?”
“赫莱尔?”
“……哼。”
艾利欧格抱着手,身后的火焰也不爽地变得尖锐了一些,她的虎牙在嘴唇里面磨蹭,眼睛也不自觉地向上抬,似乎是在思考。
然后还没思考几十秒,她便有些无精打采地打起了哈欠,似乎刚刚的行为对大脑和精力的损伤很大。
于是便要作罢,直接转而向费舍尔提问索要答案,
“你们人类的语言里,天使的语言也行,比‘亲爱的’还要更厉害的称谓是什么?”
“?”
费舍尔竟然一时没法回答艾利欧格,一下子顿在了原地,她便以为是没有比这还要更厉害的词汇了,表情上变得苦恼起来,陷入了第二次伤脑筋的沉思中。
直到一两秒后,她才瞥了一眼费舍尔,有些烦躁地嘟囔道,
“那就这样嗷,‘亲爱的’是她叫你,作为我帮你的回报,你叫我‘亲爱的’……嗯,对,就这样。”
似乎在某种奇形怪状的地方获得了胜利,连带着提振她的精神,让她连哈欠也不打了,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但刚想疑惑身边的费舍尔为何还不叫自己,便突然被他低下了头擒住了可爱的唇,索取起了其中燃烧的灼热,
“啵……”
她眨了眨眼,却也没有反抗,反倒是从喉咙深处又传来了舒舒服服的“咕噜”声来。
直到好几秒之后,她才被费舍尔放开,看着他忍俊不禁起来,
“谢谢,亲爱的。”
“……”
艾利欧格没说话,只是抱起了手顺带用舌头下意识地舔舐起了自己的虎牙,就像是那里突然发痒起来一样。
只是下一刻,她的眼神突然躲闪了一些,在身后摇摇晃晃地挺立起来的尾巴的衬托下,那小麦色的肌肤也逐渐染上了一层难以察觉的红色,就连其温度也开始不受控制地上升了一些。
很快,她便接着先前走去,顺带有些心不在焉地说道,
“嗯嗯……好嗷,接着出发吧!”
“……”
看来距离艾利欧格魔神战胜自己的好胜本性还有一段距离。
……
……
“费舍尔!!太好了,你没事啊!!我还以为你一定是被那杀千刀的拜蒙给暴打一顿然后抓起来关在自己的城堡里当……嗷呜!”
很快,在求知门之外的区域之中,费舍尔便看到了坐在那里歇息的霍兰和埃姆哈特。
霍兰换了一身衣物,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看起来十分简陋,颇有一种野人的意味。而在他旁边哀声叹气的书爵士远远地就似乎感受到了什么,朝着这边快速飞来,一边说起了十分“感人”的话语。
只是这话语尚且没有说完,便被满脸黑线的费舍尔抓住他给打断了。
而不远处的霍兰也转过了头来看向费舍尔,和他对视的瞬间,费舍尔便突然觉得好像眼前这个人的身上有什么发生了改变,但这种感觉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就像是一片废墟之中突然长出了一棵生机勃勃的嫩芽那样,在它破土而出的瞬间那抹翠色便会陡然占据视野的全部。
“你没事就好,那个祭祀临走之前还担心你的情况不好,如果不是艾利欧格魔神……”
“抱歉,让你帮了我这么多。”
费舍尔把埃姆哈特给放在了肩膀上,身后的艾利欧格看他们开始交谈,便似乎觉得无趣地东张西望起来,随后很快找到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巨石,便灵巧地一跃而上,舒舒服服地躺在上面让下面的人看不清身影了。
而费舍尔也来到了霍兰的身边,他肩膀上的埃姆哈特则极其激动地和他说当时他离开之后发生的各种变故。
例如当他们发现基座中并没有将那两位魔神给放出来的作用,还有霍兰前去阻止所罗门开启十门的事情……
当听到了第二次这事的时候,费舍尔还是觉得疑惑,毕竟像他这样求死的人在那时竟然会阻止所罗门。费舍尔可不相信霍兰是不知道所罗门的目的的,两位不死者在看见对方时应该就能读懂彼此相同的命运才对。
听完的费舍尔有些疑惑地抬眸去看霍兰,却正好看到了他同样有些疑惑和正在沉思的表情,感受到费舍尔的注视,他没看费舍尔,只是看着岩浆、打量着那流动的炙热反问了一句,
“是不是觉得诧异,我为何要这样做?”
“……啊,毕竟按我的理解,当时赫鸦即将苏醒,死亡权柄也愈发活跃,就算是你的死亡被夺取了,也应该能在那时候和所罗门一同赴死才对的。”
“嗯,的确如此……”
霍兰思考着思考着便伸手进入自己的怀中,结果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自己身上的香烟和酒壶都已经丢在岩浆里面去了。
他有些遗憾却并没有收回手,而是一直将手摁在自己的体内,解释道,
“因为我答应了书爵士要帮你,但实话实说,你我的关系还未亲密到如此,或者说,对我而言‘关系’也只是虚妄。所以,当时在所罗门邀请我赴死的时候我其实是动摇了的。虽然我拒绝了他,但我也逐渐有一种隐隐约约的感觉……我觉得当时就算他打开了十门直面死亡的权柄也不会死。”
“不会死?”
“啊,可能赫鸦彻底苏醒才有可能做得到吧,但就算十门打开,赫鸦本身却依旧是拒绝苏醒的,在我们直面祂的时候我感受到了这一点。而我们的不死正是由没有意志的死亡权柄所赋予的,所以就算直面它也无济于事。”
霍兰笑着摇了摇头,为费舍尔如此解释道。
费舍尔则有些目瞪口呆。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能赫鸦苏醒才能解除他们的死亡,那么从根本上他们就是不可能死去的,除非整个世界都被灭世预言毁灭,而后沉睡的赫鸦苏醒那还有一点可能。
可估计那个时候赫鸦也不会管这一个小小的“意外”了吧?
这难道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费舍尔不禁如此想,可眼前的霍兰却似乎和费舍尔的思路不一致,他反而笑了起来接着疑问道,
“费舍尔,你有没有想过,阿加雷斯到底是如何将死亡从我们的身上夺走的?”
“……”
“听起来是不是很神异?即使她是一位十八阶位的魔神,但这样的东西,能杀死任何活物的大杀器诞生在她的手中依旧显得不可思议。就算她是猎奇门的魔神,有这样的本事,正常来说,形成死亡符文的条件一定会很苛刻,而且一定要符合死亡的逻辑。”
霍兰低下了一点脑袋,用手捂着自己的胸口,感受着其中微弱的脉动,他的语速也一点点加快,
“从死亡的逻辑上应该很简单,在我还没有被剥夺死亡的时候,阿加雷斯便从远程施法,将我触发了某些事情之后得到的死亡给窃走了,导致我的死亡逻辑出了问题。而你也应该发现了,我被窃走的不仅仅是死亡,而是死亡之后的全部。我的内心再不能产生任何新的感受,身体也停留在了被剥夺死亡前的瞬间……
“但是,费舍尔,死亡权柄赋予死亡并非是有限的,也就是说,按照理论而言,真神级别的权柄是不存在赋予的死亡被窃走之后便让属于那个人的死亡消失的……所以,我有一个猜测。阿加雷斯窃走的其实不是我的死亡,而是窃走了我们触发死亡的因素,从而让我们永远停留在死亡之前的片刻……”
费舍尔皱起了眉头,感受到了其中的神异,不由得回头瞥了一眼在后面睡觉的艾利欧格,对着霍兰说道,
“这是你的猜测还是……如果不确定的话,我们可以唤醒阿加雷斯询问她具体窃走你们死亡的方法。”
“别想了嗷,她被你的混乱污染了,现在还在本体之中养伤呢,估计这几百年你们都见不到她了。”
身后的巨石上,艾利欧格的身影没出现,倒是声音传了过来,打消了费舍尔的念头。
倒是霍兰笑了起来,摇了摇头,对着费舍尔说道,
“不用了,费舍尔,我只是想说,因为阿加雷斯窃取了我触发死亡的因素,所以本应我什么都记不起来的。但就在先前阻止所罗门打开十门的时候,我却好像突然找到了我触发死亡的那个因素……”
霍兰苍白的脸微笑了一下,他也顺带转过头来看向费舍尔,低声道,
“当时的我,被所罗门逼迫着看到了赫鸦的真身,也突然想起了一些以前的我珍视的事情……而在那一瞬间,我竟然是想活下去的……”
“……等等,你的意思是?”
“啊,我觉得……触发我死亡的因素可能就是……‘我想活下去’这个想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