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舍尔先生,你看起来有点焦躁不安,而且之前你好像还没告诉我你来圣域的目的呢……啊,如果不愿意说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会理解的。”

靠在窗边的费舍尔听到了旁边那名为“钩吻”的鲸人种的话语,还是不可避免地叹了一口气。

他们已经待在这里三天了,费舍尔是根据外面星球的明暗程度来判断的,这三天以来,压根没有天使来管他们,没有人给他们带食物,也没有人过来,就好像是将他们给完全遗忘了一样。

费舍尔一直在思考之后的事情,他现在对于此处过去的时空基本一无所知,压根不知道自己穿越回了多久以前。

圣域、世界树、东大陆……这些一个个他十分陌生的名词现在跨越时空般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让他不得不在这狭小的空间里消化了许久。

但除此之外,真正让费舍尔有些担心的是埃姆哈特,以及之后他要寻找的潘多拉保管的圣杯。

费舍尔转过头来,看着眼前那依旧笑眯眯,看起来就十分乐观的美男子鲸人,一点不知道他是怎么被关进这里整整三天还能如此轻松的,这三天下来,费舍尔大概已经摸清楚钩吻的性格了,这个家伙话不算太多,大多数时候都和自己一样保持安静,只是他偶尔盯着自己,让费舍尔有些不太自然。

但总体说来,眼前的鲸人是一位比较友善的人,费舍尔听见了他的话语,没有回答他的疑问,反倒是对着他问道,

“嗯,抱歉……话说,我们这三天都没有吃喝也没有排泄,这应该不是圣域存在的规则吧,如果天使们信仰的天之锁没有那么无聊的话。”

“啊,这个……”

钩吻微笑着单手撑着自己的侧颊,开口道,

“这个不是圣域的规则,而是我稍稍对我们做了一点手脚。”

“手脚?”

费舍尔闻言疑惑地挑了挑眉,看着眼前人畜无害的钩吻,一点不清楚这个在自己面前坐了整整三天的家伙所说话语的具体含义。

他则笑着举起了自己的手,在半空中划了一道竖线,似乎代表着某个概念,

“嗯,这是我从精灵的医学理论里领悟的一点点小本事。虽然这个世界上的生灵有很多种,但除了少部分担任特殊功能的器官之外,精灵们大抵将共通的几项定为了【五脏】和【六腑】,拥有着不同的功能。”

“而有着【传化物】功能的六腑实际上是有缺点的,它们大抵脆弱且利用能量的效率太慢,如果能加以改善的话会不会好很多……而我的赐福正好能在一定程度上摆弄生命力的流动,所以,我就尝试用我的赐福改善了一下我们两个六腑的运转效率。”

“这样以来,吃一次东西就能维持很长时间的运转,也不会有代谢物。如果能长时间这样运转下去的话,还能大大减损器官与生命力的损耗,这样即使不到更高的生命层次也能活得很久,对于我这样的鲸人而言,寿命更是会变得长得吓人……”

费舍尔对于医学本来就不是很了解,再加上精灵种这种奇怪的医学理论他压根闻所未闻,理解起来更是难上加难。

看着眼前提起医学理论稍稍亢奋一些的钩吻,费舍尔没有打断他,只是思考起了如果钩吻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改变自己器官的运行方式,能让它们往好的方向运转,那么相反,让它们往坏的地方运转是不是也轻而易举呢?

看着眼前费舍尔思考的模样,钩吻立刻苦笑着摆了摆手,开口解释道,

“别这么沉闷嘛,费舍尔先生。其实你不用担心我会害你,正如我之前所说的那样,我是一个医生。而我们鲸人种的赐福与诅咒都和这位鲸人的性格特点息息相关,而或许是我醉心于救人吧,我的赐福和诅咒都很无害,只有益处,不能凭空将你的内脏给弄坏的。”

“不……我并不是在怀疑你,只是听见了你的赐福能力有点好奇而已。我曾经遇见过一位鲸人,她的能力中也有赋予生命力的赐福。”

“嗯,这说明,那位鲸人种女孩也有一颗善良热切的内心,鲸人们的能力并不会随血脉穿于后世,即使是血脉相近的两人也会有截然不同的赐福与诅咒。”

“这样……”

但费舍尔好像忘记说了,那位鲸人种女孩的诅咒是凭空抽取生命力来着……

就在牢笼中两人交谈之时,费舍尔忽而在外面听见了一点点交谈的声音,这段时间以来外面一直都静悄悄的,所以这突如其来的交谈声便显得颇为突兀了。

“就在这边,之前还有两个囚犯关押在这里。”

先是一个费舍尔不认识的中性声响起,说话的人似乎正在和身旁的某个人交谈,回应他的,是一声颇为慵懒和好听的女性声线,

“咦,还有两个呀,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清楚,那两个人的层次比这个家伙要高不少,拼尽全力大概也是能上来的。这家伙只是一个普通人类,如果不是拉斐尔大人,她现在早就死了。”

牢笼中的两人脸色都微微一变,费舍尔转过头去看向牢笼的门口处,没过几秒,眼前封咒之笼的厚重门扉便被打开了来,露出了外面悬空漂浮的两个天使来。

带路的那位是一个天使,但和之前艾利欧格所说的“长着翅膀的鸟人”的形象完全不同,他的身材高大,五官立体却雌雄难辨,强壮的身体上穿着一身宽松不显身材的白色长袍,身上有着不少金色亮光的美丽纹路,头上还有一个圆形漂浮的光环,肩膀后对称地悬浮着四道金黄色的虚幻翅膀。

“咦,你们这几天应该没给他们喂东西吧?”

“我也不知道,不过第三天里应该没有他们吃的东西才对。”

此刻,在为首的男性天使背后,先前那费舍尔听见的女声再一次响起,随着那中性天使一点点让开,一位身材要矮上一些的绝美天使慵懒地展现出了她的美貌来。

她的眉目带笑,慵懒的气息中透露出了一点打量,一双淡蓝色的散状瞳孔布满了超脱凡尘的神性,深邃得难以看透,一头短而卷的金色柔发又将她快要拖坠到地的感觉抬起一些,给了费舍尔一种极其古怪的魅力与美感来。

她同样穿着一身覆盖身体大半的白色宽松长袍,却露出了左侧的白皙肩膀,一双赤足悬空在漆黑的宇宙里,头上的光环歪歪斜斜,距离头顶极近,不知道是王冠还是天使的光环,身后同样漂浮着两对虚幻的翅膀,只不过颜色是更加绚烂的渐变蓝金色。

这位天使先是打量了一眼钩吻,随后又看向了另外一侧的费舍尔,只是在看见费舍尔的时候,她的目光多停留了那么一两秒,随后,她的笑容浅浅地加深了几度,对着身旁的那位天使说道,

“都关在一起吧,这件事情很奇怪,容我去汇报给几位天使长,让他们做决定……待会送一点吃食过来,不然他们在这里支撑不了多久。”

此言一出,旁边的那位中性天使却看了她一眼,开口道,

“【赫莱尔】,这里没有他们吃的食物,我可懒得下到第一天去找。”

那被称为“赫莱尔”的女性天使只是勾了勾手指,在费舍尔打量的目光中,一个浑身上下都包裹着淡金色光芒、穿着一身奇怪衣物、完全失去意识的一位人类少女便缓慢地朝着他们的牢房里漂浮了过来,

“没关系,正好我也要去第一天通知雷米尔,到时候我会送上来的。”

“随便你。”

那位中性天使无所谓地转头就飞走了,倒是赫莱尔将那人类女性扔进牢笼之后多看了牢房之中的费舍尔一眼,还没等费舍尔反过来看清她打量的视线,她的手指轻轻一勾,这牢笼的大门又飞快地关上锁死了。

“……呼,总算天使里有一个人是有脑子的了,知道我们要吃东西。咦,那些天使应该已经走远了吧?”

钩吻叹了一口气,随后看向了那被扔到牢房中央的人类少女,又突然亢奋了起来,连忙从他坐了好几天的位置站起跑到了那女孩的身边,双目发光地说道,

“费舍尔,你快过来看,这就是拉斐尔天使长施展的【复生术】,我的天哪,这真是太神奇了,你看到这些金色的生命能量的运转方式了吗?太精密了,它能准确地对应每一个细胞施展治疗,简直是奇迹……”

不,我觉得你之前施展的那什么手段也挺奇迹的。

和十分兴奋地上下研究那金色光芒的钩吻不同,费舍尔的目光更多是放在那被金光包裹的黑发少女的身上,只见那少女的整体身高大概只有一米六左右,一头黑色长发,但面目又要比卡度人要柔和很多,长相比较清秀。

最关键的是她身上穿的衣服,她的身上穿着一件由某种费舍尔从来没见过的材质织成的,整体呈现黑色,似乎是某种制服,线头整齐得吓人,压根不像人打出来的,里面则是一件系了一根红色领带的白色衬衫,身下则是一条短过膝盖的黑裙以及一双高过膝盖的黑色长袜,脚上没有鞋子,不知道是不是被带来的时候丢掉了。

费舍尔蹲到了那少女的身边,没理会那盯着金光研究的钩吻,只是忽而在眼前少女凸起的胸口处看见了写着好几行他颇为熟悉的文字的金属牌子,上面的内容他一个都不认识,写着,

“二年B组·唐沢あすか”

这文字……好像和自己当时的戒指上的名字一模一样……

也就是说,眼前的这个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造物协会的创始人,转移之人魔法卿唐泽明日香?

可看起来,她现在似乎和自己一样也才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更换,依旧穿着来自另外一个世界的衣服。可根据命运卿的情报,唐泽明日香应该是最早来到这个世界的转移之人,那到底是多久以前了,自己现在又到底处在哪个年代呢?

“费舍尔先生,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什么?”

就在费舍尔思考的时候,眼前的钩吻忽而对着他开了口,将费舍尔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他抬头看向钩吻,却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

“就是,你能不能伸手帮我,将她外面的那层黑色外套拉开一点……一点就好,这样我就能看清楚拉斐尔的治疗术是怎么能在她的体内运行的了。”

“……你怎么不自己来?”

“那个,费舍尔先生……实际上,我已经结婚了。”

“所以呢?”

“费舍尔先生应该还没结婚吧?”

“……算是结过了。”

“咦,那你的妻子没有禁止你和其他异性近距离接触吗?”

“……应该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看来你的妻子应该是个和善讲理的人,我的妻子就不是这样了,她非常暴躁,我比较惧内……所以,你帮我伸伸手将遮住她小腹的黑色外套给掀开一些吗,一些就好。”

“……”

费舍尔一时无了言。

可因为那包裹着女孩的耀眼金光,所以他们一时没有发现被他们围在中间的那位女孩的睫毛正在一点点颤抖起来。

我……我这是在哪里?

她如此想到。

自己好像是在学校里面读书来着……

下午下了课,自己应该回家去才对,可乐团的步美约自己出去吃饭,所以下了课她就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在教室里看书,结果因为实在是太困了,就在桌子上趴着睡着了。

可为什么……

自己现在躺在地上,而且……好难受。

身边好像有两个人在说话……好吵……但说话断断续续的,自己好像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

“她只……一个普通人……窒息死……拉斐尔……复生术……”

“……所以?”

“……运转方式很精妙……多一层……看不清……脱开一点点就……这个机会……千载难逢……”

什么?

脱什么?

唐泽明日香十分头疼地眯起了一点眼睛,却只在自己的眼前看见了一片耀眼的金光和两个模糊的人影,完全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

直到旁边的那个高大人影叹了一口气,似乎被另外一边的人磨得受不了了,他才点了点头,说道,

“我知道了,那我就掀开一点……”

“感谢你,费舍尔先生。”

费舍尔?

这是谁?

学校里有外国人吗?

等等,为什么……他们说的语言是日语吗?

不是?

为什么我能听懂呢?

啊哈哈,我是在做梦吗?

南无阿弥陀佛……是做梦就好……

唐泽明日香无声地笑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于是安详地闭上了眼睛,准备接着睡去,只是有些遗憾地想着,为什么这个梦境这么奇怪而且好像什么意义都没有,为什么在梦里自己还不能梦到一点好的……

不过,只要别像以前那样是噩梦就好。

就在唐泽明日香又即将沉沉睡去的时候,她忽而感觉到身旁的那名男性轻轻捏住了自己的校服外套,将它一点点掀开,准备放到旁边去……

那真实的触感、那近在咫尺的交谈声让又有了困意的唐泽明日香脑子猛然一震,很快,一抹粉红色便从小腹处炸裂开来,像是要将她给蒸熟一样。

她猛地一下子睁开了眼睛,连忙抱住了自己的胸口坐了起来,对着旁边的两个怪家伙大喊大叫起来,

“色狼!变态!为什么做梦也是这种东西啊?!离我远一点!!变态!!”

费舍尔和钩吻各自退后了一步,他们两个对视了一眼,还是钩吻主动对着眼前的女孩挥了挥手打了一个招呼,

“冷静,冷静,姑娘……我们不是坏人,对你没有恶意,这里也不是梦境,而是现实。嗯,虽然你好像比费舍尔出现在这里还要离谱不少,他好歹层次也比大多数生灵都要高了,你则是一个还没成年的人类女孩,是怎么出现在圣域的呢?”

“哎?圣域?什么是……圣域?这是什么平成的新名词吗,我这个出生在昭和的家伙已经跟不上你们这帮家伙的脑回路了是吗?”

唐泽明日香冷笑一声,还以为这又是什么学校里整蛊人的方式,她在班上的人缘很差,因为留了一级再加上转学的缘故,班上的女性对她都很不友好,只有唯一一个叫做步美的学妹算得上是朋友吧……

所以,这是班上那群家伙的男朋友来整蛊我了?

不对啊,她们长成那样怎么会有外国的帅哥当男朋友?

唐泽明日香先是打量了一眼那退后一步无语地坐在墙边上一言不发的黑发高大外国帅哥,悄悄吞了一口唾沫,随后又扭头看向了另外一边,当先一步看到钩吻温润如玉的英俊脸庞时她还没意识到什么奇怪的,直到当那大片大片的非人耳朵、鱼鳍与尾巴都闪着荧光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时,她一下子脸色就变得惨白起来。

“妖……妖怪……妖怪……”

她双腿一软地独自一人退到了房间的边缘处,连费舍尔那边也不敢去,生怕他也是什么志怪传说中披着美男皮的吃人鬼,而且刚才还要掀自己的衣服,怎么看都是准备吃饭吧?

“这一切都是梦……快快醒来……快快醒来……”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看着那蜷缩到了牢房角落,双手合十、浑身颤抖不止的年轻黑发女孩,费舍尔眯起了一点眼睛,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处。

那里是三本补完手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