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光箭下挣脱的神使拖着疲惫的身躯去寻找鱼阙的踪迹, 蜉蝣附在他身上,不断修补被灵力侵蚀的伤口。
他去往蓬莱神宫不见上仙,去往躲藏之地不见鱼阙, 非常着急,又听得监视蓬莱洲的灵鸟发出哀嚎, 马不停蹄地朝那个方向而去。
兜兜转转, 还是回到了龙神殿。
才站在殿外,不详的预感伴随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神使犹豫了几秒才跨进殿内。
殿内还是茂盛的烛火供奉, 那样多烛火把周围的空气扭曲,把人影拉得细瘦。
暴起弑神的鱼阙跪倒在龙神殿之中, 垂着头, 乌黑的长发散落,向四周铺散开来。
她沉默且虔诚地跪倒在龙神像面前, 像是无家可归的可怜人。
在这样的寂静的朝拜里, 只能偶尔听到有水滴溅在地上的声音。
她周边散落着几个方才还是高高在上的上仙躯体, 周围有打斗过的痕迹, 似乎发生过一场非常激烈的斗争,到处是刀剑法器缠斗的痕迹,到处是飞溅的血。
听到动静,鱼阙头也不回地举起一颗头颅, 声音毫无温度:
“把它送去训诫堂,告诉他们, 不必再为难晏氏, 一切都冲我来。”
血珠沿着她有力的手臂向下濡湿衣衫。
有蓝色的火焰小鱼在修补她臂上深可见骨的伤痕, 鱼阙在和这群上仙的交手里显然也受伤了。
“殿下……”
神使动了动嘴唇, 看着她手上那颗头颅, 震惊无比,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商少陆的脑袋。
商少陆乃是负责和蓬莱神宫交接的上仙,虽不说战力如同九霄界的武将战神,但实力也不容小嘘,难道鱼阙真的有能力把这几个九霄界来的天人都杀了么?
弑神的代价是什么?她可知道?
不过杀了上仙,一切都不可逆转了,九霄界是绝对不可能放过她的。
“殿下,殿下你糊涂了……”神使也只得喃喃说出这样的一句话,“这下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啊。”
“他们不曾想过给我活路。”鱼阙淡淡地说,“所以我为什么要给他们转圜的余地,我知道我在干什么,也不怕弑神的代价。”
神使顿觉无力。
他不再维持这副老年人的面孔,消去了伪装,变作一个少年道童模样,愣愣地看着鱼阙。
“现在你能告诉我,千百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鱼阙把手里的东西扔到他脚下,依旧是那个坐着的姿势。
商少陆的头颅被利器整齐地切了下来。
死状恐怖。
这就是和鱼阙斗争的结果。
神使动了动嘴唇,说:“我名为仇鹤,原本是九霄界之上丹君的道童。丹君要我将一枚催芳丸送去给龙神,因此便同龙神……还有魇阴神君结交。”
“殿下你大概不知道,九霄界很早之前就不是世人所想象的那样安宁了。所谓摒弃欲念飞升的神君仙人其实依旧保留着对权力地位的追求……他们终究还是不满现状。”
九霄界的权力核心其实是被天道裂变为阴阳太子的梦阳神君和魇阴神君。
万物生于阴阳,而世间不过是一场庄公梦蝶,天道认为繁华烟云不过是一场蝶之梦,故而两位太子也分别取名梦阳和魇阴。
阳太子赋予人间希望,为向上寻求的梦,阴太子掌管混沌恶念,是足够将人下拉堕落的魇。
两位太子分别镇守在东西两方,阴阳相抵各司其职。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九霄界都内部矛盾不断,似乎不大满意天道的两位太子,后来在一个叫司镇的神君挑拨之下彻底裂变。
这次内部裂变虽然很快被镇压,但由此把看似稳固的天宫撕裂了口子。为了维护九霄界的现状,梦阳太子开始对九霄界心怀不满的神君镇压,培养自己的党羽。
他们在打压心怀异己的仙人极为残忍。
不仅如此,梦阳太子的势力挤压魇阴神君,他们似乎忘却了阴阳相抵世间才有平衡的事实,只想驱逐能够威胁梦阳的魇阴。
梦阳默许了这种行为,却又以其他理由来说服魇阴神君不要怨恨,放弃抵抗。
魇阴的神力不输梦阳。
这确实令他们恐慌。
恰逢人世剧变,祖洲有人族势力兴起。
他们带着同族对兴盛在祖洲之上的妖魔大肆轻扫,把原本占据在祖洲的大部分妖族赶至一隅,妖族不甘心,进行反扑。
于是天下大乱,百姓苦不堪言,在这种饥寒交迫的年代,民不聊生,于是没有人再供奉梦阳。
反而是恶念欲望痛苦等消极情绪极大的供养了魇阴,居然使得他强盛过于梦阳。
这极大的引起了他们的忌惮。
自古以来,邪不胜正。
恶压倒了正义,那是绝对不能允许的。
梦阳神君怜悯世间的苦难,要创造一个没有恶念的新时代,他所想的时代远要比祖洲辉煌得多。
所以,在香火供奉锐减、恶念滋生的时候,九霄界开始一致打压魇阴。
到最后,只有同为阴水的龙神还在维护。
龙神在人世游历过很多年。
他见识过人世下的诸多黑暗,正如梦阳神君一党所说要建立一个远比现在还要光明的时代是不可能出现的。
因为光生影,再光明的地方也一定会有恶念的滋生。
魇阴神君并没有做错什么,他长久以来为世人保管噩梦,他自存在意识开始,便是受到梦魇和心魔的滋养。
祖洲变成那样也非他所愿。
世间没有暗的一面,是绝对不可能的。
愚蠢的只是梦阳,他自以为自己代表正义,只要消灭了一切邪恶,新时代就会降临普照人世。
龙神为了心中的正义反抗他们,一直不肯抛弃好友离去。
他说龙是天地之间的脊梁,阴阳失衡时,顶住倒塌的天幕是他们唯一的使命。
直到梦阳的势力控制了龙神心爱的黑龙。
黑龙是盘踞在混沌之下的一条魔龙。
在他们眼中,生于混沌,本身就是错误的。
生于混沌仿佛天然就和魇阴神君是一派。
他们用九霄界之上的天锁将黑龙从混沌里拖拽出来,试图以黑龙的性命逼迫龙神就范。
魇阴神君最后为好友妥协了,他打算以死来成全兄长梦阳神君的愿望,保全龙神,救下黑龙。
他说,“兄长不会那样对我的。”
魇阴神君太过于信任这些其实和他不是一个阵营的人。他去会见梦阳神君时,被许久不见的兄长哄着喝了甜丝丝的甘泉,被兄长哄着将那些话信以为真。
梦阳说,你我本为一体,我怎么会伤害你。
只是,人世实在不安宁,急需改变。
据说,阴阳之一的一方沉睡,就会平息祖洲的战乱,魇阴,你应该知道我的心愿。
我怜悯世间万物。
我需要你的帮助。
魇阴是原意帮助兄长解难的,不过他要求放过黑龙,不追究龙神的罪过。
好。
我答应你。
梦阳看着他,笑了笑。
梦阳把他带到一处冰台前,告诉他,他只需要安心在此沉睡即可,不消百年一定会叫他唤醒。而后,梦阳亲手把魇阴推入冰台。
冰台只是虚影,这里其实是能够弑神杀仙的斩风台,风刃切开了魇阴的身体。
魇阴本体其实是一缕梦魇,风刃是抓不住他的,但那些甜丝丝的甘泉是为了使他真身无法散去。
于是,魇阴的身体被风刃劈开,连同神魂一起。为了不让他有复生的可能,这群人特地像西教主那里借来了法器——琼枝玉树。
此宝器能够困住打碎的神魂。
虽说已经非常谨慎,但还是不慎让魇阴的神魂溢出逃脱四缕,击碎三缕后,还剩一缕意志遁入人世,再无迹可寻。
镇压了魇阴神君后,九霄界开始清扫他的势力,他们同样没有放过被抓住的黑龙。
黑龙已经身怀有孕,在被屈辱的锁链困在云山时诞下了一枚龙蛋,她托前来营救她的水族将龙蛋带去给龙神。
而后她被处死。
巨大的身体被砍成几块从云端抛下海,粉身碎骨。
被困的龙神得知一切后,当即震怒。
水族纷纷回应龙神之怒,整片海国披甲带戈,与九霄界开战,打得昏天黑地。
龙神一路砍杀来到天宫面前,面见了梦阳神君。他立于长阶之下,抬头看那张脸。
他也曾和梦阳是很好的朋友。
但梦阳杀死了他另一个朋友,还杀了他曾经同他讲述过的心上人。
手段极其残忍。
他倒要问问,为什么。
没有人知道当时梦阳的心路历程是什么,古海国的密卷里记载过当日的情形,龙神敢以匹夫之怒冲日,但他已经落入了早就设好的陷阱里。
龙神和魇阴的关系早就注定了他也难逃一死。
能够掌管水司的神君不在少数,龙神是可以代替的,比如幽幽煞,比如当时的蛟族。
当龙神向梦阳挥剑时,天网收拢,用天火焚烧追随他的水族,以此胁迫龙神投降。
追随他征战的都是水族的精锐,若是诚心要战还能坚持很久,会有源源不断的水族支援。可天火焚烧是水族不能承受的痛苦。
越战越心忧的龙神还是略逊一筹,他明白大势已去,他不会投降,只能以死来结束这场战争,龙神战斗至死。
死前,他让水族将士们抛下他回到海国活命。但水族殉主,也不曾像九霄界投降,不肯屈服已经变得极其残暴的梦阳神君。
神女幽幽煞冲出来护住了将死的龙神。
同是天道之子的她呵斥梦阳,也因此获罪,最后是幽幽煞以屈从为代价,换得龙神保全尸身,让丹君想办法把他的尸骨送回海国。
至此,龙神身陨。
海国悲鸣,受到天罚的海国十二岛有十岛沉没,龙族的故土瑚枝洲也沉没了。
因为胆敢忤逆九霄界,梦阳对海国龙族降下了天罚,仅剩的龙族再也没有办法诞生后代,就算是有龙蛋侥幸破壳,也会很快死去。
龙族的哀嚎在海上扩散。
他们对九霄界的恨意到达顶点。
一蹶不振额龙族在越来越虚弱的凋亡之际,设下了法阵,以身为祭,祈求天道的拯救,龙神的回归。
“起初我是不信的,但后来确实所有的龙族都销声匿迹,在蓬莱洲之上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倒是莫名其妙多出来很多石刻的雕像,他们都朝向龙神的埋骨地……可石像破碎确实只是普通的石料。”
神使道:“原本忤逆了梦阳太子的龙神大人是一定会和魇阴神君一个下场,连尸骨都不能保全,但幽幽煞神女求丹君把龙神的尸骸换回来,藏在丹殿……我曾经同龙神交好,自然不会同他们一样诋毁贬低龙神,于是我偷偷将龙神的尸骸带回蓬莱仙台,再后来,我便被贬为看守蓬莱神宫的神使。”
“殿下,龙神大人的尸骸此刻就在你脚下。”
神使想了想,又说:“海国的宝物也已经随着瑚枝洲的沉没,一同沉到海底了,神宫里供奉的宝器你需要看看么?那上面都有龙族的禁制,它们都本该属于你……你看……”
鱼阙不说话,沉默了许久许久。
连神使也沉默了。
她仰头看着龙神。
龙神双手执戟,昂首四方。
他曾经为了维护天地之间的正道而努力。
千百年前,在魇阴神君遭到迫害之计,他也秉承了正义之道,率领着海国水族向不可一世的九霄界发动。
有着如此的勇气,他的血脉应该永远地流传下去,而不是被当作异己扼杀,变作徘徊世间的幽灵,变作积怨的仇恨。
“真可恨啊。”
鱼阙喃喃自语。
她突然想起来自己是见过龙族以身祭天的场景,如今他们都变做了黑暗中看着她的死灵,一直徘徊左右不肯离去。
他们要她觉醒,要她为了悲惨同族而战。
爆发龙啸,撕裂过往的仇恨!
她从来都不是鱼阙。
她是龙族的新一代龙神。
“晏琼池就是魇阴神君。”
“是也不全是……”神使说:“神君乃是精神化体,只是其中一缕魂魄,不能算做完全的魇阴神君。魇阴神君的真身还困在九霄界的阵下。”
肉身被甘泉束缚又被寒冰所冻,神魂也被琼枝玉树困住。
神魂不全的人很容易夭折,这也是为什么晏琼池想尽办法给鱼阙修补她同样虚弱神魂的理由。唯有那条怪异的幼龙能填补鱼阙的神魂。
晏琼池在受尽折磨的十六世轮回里寻找脱身之法,同样也是吃尽苦头,眼看只差一点便成功了,最后还是把生的希望给了鱼阙。
魔洲变故,鱼阙执着,他一边压制蠢蠢欲动的祸蛇一边操心自己布下的通天之局,还要谨慎防备不被九霄界的人察觉……死亡对他而言,不过又是新的轮回。
龙族新生的希望不能毁灭。
晏琼池怀揣着对鱼阙的喜爱和对龙族的同情愧疚还有对天道的恨,慷慨坦然的赴死了。
真是个小混账。
叫人爱上了他,又自顾自地离去。
“长久以来的宿命轮回会消磨他的神魂,如今,他那缕虚弱的神魂已经被祸蛇吞噬,他不会再回来了。”
鱼阙垂下睫毛,说:“我要你抓住那条祸蛇,带到我面前。”
晏琼池不会再有下一世了。
他的神魂已经被祸蛇吞噬,魇阴神君的意志化体,最终沦为了他人口中之食。
她要抓住那条祸蛇,将它千刀万剐。
“魇阴神君的真身就在九霄界么?”
鱼阙又问。
魇阴神君的意志已经不在了。
他的身躯也不该被困在那种冰冷的地方。
“殿下,你想……”
鱼阙从跪坐的姿势里站起来。
“更衣。”
神使对突然的一句话搞得云里雾里的但还是马上应下:“我这就去准备衣物。”
“不必,就内室里的那一套吧。”
“可是……”
神使想起来龙神殿的内室里供奉着什么,有点迟疑了。
“怎么,晏琼池穿得,我就穿不得?”
鱼阙回身,脸上沾染的斑斑血迹让她看起来就像个恶鬼,同站在黑暗里注视她的那些死灵索命来了。
神使在烛火的照应下,恍惚看到了当年的龙神。温和的争取是不能为龙族换来平和,残暴的杀戮唯有更残暴的方式才能结束。
龙神殿仿佛有感应一般,为鱼阙开路。
沉着的石壁后,供奉的是晏琼池的辛苦收集而来的神装。
鱼阙看着它们,轻声说:“既然我已经明白了我的使命,我注定是要为了完成它而死。”
“虽然知道晏琼池已经死去,但他的躯体还留在那种地方,我会解救他……也不枉,本座与他,少年相识,夫妻一场。”
*
风化及接到了草台峰上的密信。
不是玉简,不过又是谁会以密信来给他送信呢?他问白珊,白珊也奇怪。
密信?
什么时候了还用密信通信啊?
风化及把密信内容给了黎含光看。
里面是请他前来寂天道一叙的邀请,没有署名。但几人一猜就猜到可能会是鱼阙。
“鱼阙?她已经成为了天下公敌,阿及,你难道还信得过她么?”
“她刺杀了魔尊……我愿意相信她的。”风化及说:”不知道她到底找我是要说些什么。”
此时,几人都知道了训诫堂收到人头一事,虽训诫堂对外声称是被用以泄愤的平民,但从他们的反应来看,不难猜出鱼阙应该是杀死了什么重要的人。
训诫堂的脸色极其难看,叫嚣着要抓住鱼阙,把她处死。
他们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了鱼阙头上。
鱼阙和不肯让训诫堂搜捕的晏氏成为天下公敌,尤其是问寒道君白复止失踪,青鸾阙的人也认为和晏琼池有关。
但晏琼池的讣告已经被张贴出来,晏氏给的死因是被魔洲之人杀害,死无对证,无从查找。
曾经和鱼阙交好的几人也受到波及连累。
黎含光拉住他的衣服,摇头,脸上尽是哀求的神色:“别去,阿及。”
风化及倒是握住了她的手,道:“我必然要去的,你知道鱼阙的本性不是如此,她为了人世刺杀魔尊,此番寻我,必然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为什么不找白道友说?其中必然有诈,阿及,你不要心善,总是谁都肯相信,不行,不许去!”
黎含光说:“她在寂天道,我会告诉仙门和训诫堂,让人前去捉拿她。”
“有什么难言之隐,到训诫堂前再说罢。”
白珊也觉得不妥,劝道:“是啊,风道友,眼下这个形势,连我都不敢轻易再靠近我的师姐,她毕竟……毕竟……”
风化及被劝住了。
他也觉得谨慎为妙,毕竟,训诫堂那一事不知真假,万一真的是鱼阙做的呢?可万一不是呢?
他有些苦恼,鱼阙此番难道是在求救?
“我看,还是先禀报训诫堂,让人守住寂天道好了。”黎含光也还是惦念着从前的鱼阙,说:“邪恶之人不能登上寂天道,她要是选择在寂天道见你……那……”
风化及也赞同,说:“这样也好。”
在几人想把此事禀报给训诫堂时,又有一只鸟衔着密信来了,蓝色的蜉蝣伴随其中,非常漂亮。
密信上赫然是蓬莱神使公文一般的邀请,信中还附加了保密的请求。
蓬莱神使?
几人也没见过蓬莱神使,不知道这位神使又何贵干,再者他们怎么知道这是真的?
不过,既然是约在寂天道上,那么便姑且算是正道人物?
几人聚在一起商量,决定还是先去看看。
随时保持联络。
他们倒要看看这位蓬莱神使有何指令。
*
寂天道。
在九霄界还未曾断绝和人世的关系时,寂天道曾经是链接的长桥,各门派的师祖偶尔还能同仙门联系。
但现在已经完全的沉寂下去了。
风化及沿着长长的石阶一阶阶地向上走去。
周围的蓝色蜉蝣也越发的多。
他想起来曾经在蓬莱洲见过的紫晶木,紫晶木上很多这样的蜉蝣飞舞。
蓬莱神使要见他?
没有在七脉争锋上获得一甲,没有获得前去会见蓬莱神使的资格,算是遗憾。
不知道这位蓬莱神使找他有什么话商量?
风化及一边想,一边走。
蜉蝣渐渐形成了一座这挡视线的墙。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见蜉蝣陡然散开,面前似乎站着什么人,待看清楚后,心突然一沉。
远处高高的石阶上站着一位女子和一小童。
传说蓬莱神使可是个面目和蔼的老者。
哪里会是女子和小童的模样?
不过传闻也许并不准确?
“晚辈风化及……”
他照例想作揖行礼,却听得淡淡地一声笑,说:”好久不见了,风道友。”
是鱼阙。
风化及心里虽然知道这可能是个陷阱,但听到鱼阙的声音时,他还是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鱼阙。
她能站在这里那就说明她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风化及又稍稍放下心来。
鱼阙站在寂天道之上,背对着他。
“别来无恙。”
她转身,对风化及道一句:“容我介绍一番,这位是蓬莱神使。”
此刻鱼阙身穿白袍罩着素色的禅衣,与此前风化及印象里的她已经大相径庭,记忆里那双圆圆的带着纯净眼眸现在变得细长,五官已经完全褪去稚嫩,神情更为淡漠。
旁边一小童也朝他点头示意。
风化及只怔愣了一秒,退后一步,问:“你找我,想做什么?”
“没什么。”
鱼阙站在高处,垂眸看他,语气带着几分关切:“自魔尊一役过后,我便很担心你都状况,你的伤势如何,还好么?魔尊的实力不容小觑,你有伤到神魂么?”
面对突如其来的关怀,风化及一时间无所适从,他不知道鱼阙想做什么,只得应下:“还好,没有伤到神魂。”
“这样啊,那就好。”
鱼阙点点头。
风化及看着鱼阙脸上似笑非笑的表情,不解:“你找我过来,是想做什……”
话还没说完,鱼阙一瞬间拔出青紫玄魔剑,闪身来到风化及身前,在他还没来得及躲过之际,一手摁住他的肩,手上的剑捅到了胸口。
沉闷的噗嗤声之后,冰霜和雷光的化为细碎的粉尘飞舞,夹杂着飞溅的血。
风化及睁大眼睛,看着鱼阙。
“你——”
心中实在不安,便偷偷跟上查看的黎含光正好看见了这一幕。
鱼阙和风化及靠得很近,像是两只翩翩的蝴蝶,但环绕在他们之间的只有血腥的花。
风化及的血化作了大团大团猩红的花盛开在半空之中,那是被他失控的雷灵根炸出来的绚烂模样。
“鱼阙——”
黎含光眼睁睁看着她把剑捅进了风化及的胸口之中,只怔愣了几秒便反应过来。
她拔出了剑就要去救风化及。不料飞身上去挥剑时,被一旁跟班似的小童拦了下来。
小童一个寸劲就把她打得倒飞出去。
鱼阙并不看她,眼睛看着惊愕的风化及,手中的剑缓缓旋转,鲜血如注。
【晏琼池把魔主般丛之死嫁祸在风化及头上,致使他被魔族报复,无端为风家引来了许多祸端,实在不堪其扰的风化及萌生了避世的念头,但责任感让他不能轻易放弃,一直在参与仙门事务,不过却是徒劳无功,他的心魔与日俱增。晏琼池将他带离仙门,寻一处极乐天秘境让他闭关清除心魔。】
【极乐天秘境使得风化及的修为大涨,出关那日,正好是魔尊率领大军进犯人世的危难之际,雷灵根的云崖洞弟子稀少又损失惨重,风化及驭使雷霆,击退了魔族。因为急切地想击退魔洲保护百姓和仙门,尝到了高修为带来的雷法伤害的风化及寻求更快的修炼方法,为遇难同门报仇。】
在山下等待的白珊面前突然跳出了这些字样,她仔细一读,发现这些是原著剧情。
【晏琼池出身的晏氏藏有古海国的密卷,他告诉风化及,自己有办法帮助风化及短时间的提升自己的修为,不过要风化及信任自己。风化及当然信任他,于是跟着他来到了寂天道。】
“鱼阙。”
风化及伸手握着胸口前的剑,总算是相信了先前的仙门说的,不可再同鱼阙交好的话,喘着粗气看着她,不明白:
“为什么要这样这样做?”
“你不需要知道。”鱼阙开口。
风化及看着那双黄金瞳,看着她异化的脸,那些盈盈的鳞片覆盖在她漂亮的鳞下,开口,“你到底是……是什么东西?”
这副模样他是见过的,不是错觉。
他真的见过鱼阙异于常人的面目,她不是人族,是什么……是蛇族?还是……
鱼阙不会跟他解释,反手抽剑,一旁的神使见缝插针沿着他的伤口灌注了神力。
黎含光看着他们合力戕害风化及,心急如焚,立即用血祭召唤自己的法器,她打开了金光洞独有的联系网,要把这里的一切向外传送。
风化及的雷灵根被抽了出来,他被像是丢垃圾一般随意丢在一旁,再次扑上来的黎含光接住了他,错失了能够给鱼阙伤害的机会。
“鱼阙!”
黎含光一手抱着风化及一手执剑指向她,厉声问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真的要与我们为敌么?”
“……”
鱼阙无视她,自顾自地向上走。
抽出雷灵根的神使追随着她,两人像是虔诚来朝拜的信徒,除了最高处仿佛存在的信仰,一切都不存在。
【作者有话说】
暴龙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