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江东岸崭崖,丹碧焕映,采艳画山。冠岩即在其北,〕山上突崖层出,俨若朝冠。北面山麓,则穹洞西向临江,水自中出,外与江通。
棹舟而入,洞门甚高,而内更宏朗,〔悉悬乳柱,惜通流之窦下伏,无从远溯。〕壁间有临海王宗沐题诗,号敬所,嘉靖癸丑学宪。诗不甚佳,时属而和者数十人,吉人刘天授等。
俱镌于壁。
觇chān观看玩久之,棹舟出洞,〔望隔江群峰丛合,忆前拦州所见穿山当正对其西,惜〕溪回山转,〔并其峰亦莫能辨识。顷之,〕矫首北见皎然一穴,另悬江东峰半,即近在冠岩之北。急呼舟人舣舟登岸,而令其以舟候于南田站。余乃望东北峰而趋,一里,抵山腋。
先践蔓凌巉,既乃伏莽穿棘,半里逾岭坳。度明穴在东,而南面之崖绝不可攀,反循崖北稍下悬级,见有叠石阻隘者,知去洞不远矣。益北下,则洞果南透。其山甚薄,上穹如合掌,中罅。北下俱巨石磊落,南则峭崖悬亘,故登洞之道不由南,而由北云。洞右复有旁门复室,外列疏楞,中悬团柱,分帏裂隙,东北弥深,似昔有居者。而洞北复时闻笑语声,谓去人境不远,以为从北取道,可近达南田。时轰雷催雨,亟出明洞,北隅则巨石之隙,多累块丛棘,宛转数处,北望一茅甚迩近,而绝不可通。不得已,仍逾四坳,循前莽南下,幸雷殷而雨不至。
一里,转至西北隅,又得一洞。
南北横贯。
其北峰之麓,自冠岩来,此为北峰。
北端亦透,而不甚轩豁。仍出南门,遂西北行平畴中。
禾已将秀,而槁gǎo枯干无滴水,时风雨忽至,余甚为幸之。
〔其西隔江屏立者,皆穹崖削壁,陆路望之,更觉峥嵘;东则石峰离立,后托崇峦。〕共四里抵南田驿,觅舟不得,遂濒江而北,又一里,乃入舟。
舟人带雨夜行,又五里,泊于斗米、寸金二滩之间。中夜仰视,萤阵烛山,远近交映。以至微而成极异,合众小而现大观,余不意山之能自绘,更无物不能绘也。
二十七日昧爽出峡口,上寸金滩,二里至卖柴埠。西面峰崖骈立,沉香堂在焉。
又西北三里,其北麓有洞嵌江,舟转而东,不及入。东三里,至碧岩。其岩北向,石嘴啖江。其上削崖高悬,洞嵌其中,虽不甚深,而一楹当门,倚云迎水,帆樯拂其下,帏幄环其上,亦凭空掣远之异胜地也。于是北转五里,过豆豉井。又西北五里,至大墟,市聚颇盛,登市蔬面。又西北五里,至横山岩。其岩东向,瞰流缀室,颇与碧岩似。
〔右腋有窦,旁穿而南,南复辟一洞,甚宏,有门有奥。奥西上则深入昏冥,奥之南坠,皆嵌空透漏。门在坠奥东,廓然凭流,与前门比肩立。〕又北五里,为龙门塘。
〔南望横山岩西透顶峰,虽似穿石,无从上跻。〕又西五里,为新江口,又夜行十里而泊。
二十八日昧爽刺舟,亟推篷,已过崖头山。
十余里,抵水月洞北城下,令顾仆随舟往浮桥,余同静闻过文昌门外,又西抵宁远门南。过南关桥。觅拓碑者,所拓犹无几,急促之。
遂由宁远门入,经靖藩城后门,欲入晤绀谷,询独秀游期,而后门闭,不得入。乃循其东出东江门,命顾仆以行囊入趋赵时雨寓,而其女出痘,遂携寓对门唐葵吾处。闻融止已欲行,而石犹未取。饭后令静闻往觅之,至则已行,止留字云:“待八月间来取。”殊可笑也。
二十九日令静闻由靖藩正门入晤绀谷。余同顾仆再出宁远门促拓碑者。
至是拓工始市纸携具为往拓计,余仍还寓。
午暑不堪他行,惟偃仰卧憩而已。下午,静闻来述,绀谷之言甚不着意。余初拟再至省,一登独秀,即往柳州,不意登期既缓,碑拓尚迟,甚怅怅也。
三十日余在唐寓。因连日炎威午烁,雨阵时沛,既倦山踄,复厌市行。止令静闻一往水月洞观拓碑者,下午反命,明日当移拓龙隐云。
六月初一日在唐寓。是日暑甚,余姑憩不出。闻绀谷以焚灵事与藩王有不惬,故欲久待。而是时讹传衡、永为流寇所围,藩城亦愈戒严,余遂无意候独秀之登。而拓者迁延索物,余亦不能待,惟陆务观碑二副先拓者,尾张少二字,令彼再拓,而彼复拓一付,反并去此张,及促再补,彼愈因循,遂迟吾行。
〔独秀山北面临池,西南二麓,余俱绕其下,西岩亦已再探,惟东麓与绝顶未登。其异于他峰者,只亭阁耳。〕初二日令顾仆促拓工,而余同静闻再为七星、栖霞之游。由七星观左入岩洞“争奇门”乃曹能始所书者,即登级为碧虚阁。
是阁在摘星亭之左,与七星洞前一片云同向,“一片云”三字乃巡抚都御史许如兰所书,字甚古拙。
而稍在其南,下登者先经焉。余昔游时急于七星,以为此轩阁不必烦屐齿,后屡经其下,见上有岩石倒垂,心艳之,至是先入焉。则其额为歙人吴国仕所题。
“碧虚”之名,昔在栖霞,而今此复踵之。岂彼以亭,而此以阁耶?余啜茗其间,仰视阁为瓦掩,不见岩顶;既而转入玄武座后,以为石窟止此,而不意亦豁然透空,顶上仅高跨如梁。若去其中轩阁,则前后通映,亦穿山月岩之类,而铺瓦叠户,令人坐其内不及知,可谓削方竹而淹断纹者矣。
阁后透明之下,复垒石为垣,高与阁齐,以断出入。
余讯其僧:“岩中何必叠瓦?”曰:“恐风雨斜侵,石髓下滴。”
“阁后何必堵墙?”曰:“恐外多山岐,内难幽栖。”又讯:“何不移阁于岩后,前虚岩为门,以通出入;后倚阁为垣,以便居守,岂不名山面目,去室襟喉,两为得之!”曰:“无钱粮。”
然则岩中之结构,岩后之窒塞,又枵腹画空而就者耶?
又讯:“垣外后山,从何取道?”曰:“须南自大岩庵。”此庵即花桥北第一庵,庵僧自称为七星老庵,余向所入,见后有李丽弼碑者。
余颔之,遂出,仍登摘星,由一片云〔入〕七星前洞。
〔由阁后东上数十级,得小坪,石盘其中。遂〕北出后洞。洞右壁外崖之上,裂窍悬葩,云楞历乱。余急解衣攀缘而上,连上重龛二层,俱有列户疏楞、莲垂幄飏之势,其北下则栖霞洞穹然西向盘空矣。
洞外右壁古刻多有存者,则范文穆成大《碧虚亭铭》,并《将赴成都酌别七人》题名在焉。
七人即《壶天观铭》所题名字,在栖霞者,其岁月俱为乙未二十八日。
碧虚亭以唐郑冠卿入栖霞遇日华、月华二君赠诗,有“不因过去行方便,那得今朝会碧虚”之句,遂取以名亭,《石湖铭》中所云“名翁所命而我铭之”者也。今亭已废,而新安吴公借以名南岩之阁,不若撤南阁以亭此,则南岩不掩其胜,而此名亦宾其实,岂不快哉!盖此处岩洞骈峙者三:栖霞在北,而下透山之东西;七星在中,而曲透山之西北;南岩在南,而上透山之东西。
故栖霞最远而幽暗,七星内转而不彻,南岩飞架而虚明。三窍同悬,六门各异,可谓异曲同工,其奈南岩之碧虚阁,反以人掩何!
栖霞再北,又有朝云、高峙二岩,俱西向。此七星西面之洞也,其数共五。
下栖霞,少憩寿佛寺,乃过七星观,遂南入大岩庵。望南岩之后,山石丛薄,若可由庵外东北而登者。
时已过午,余曰:“何不了此而后中食。”余遂从庵门右草坪中上,静闻就荫山门,不能从焉。既抵山坳,草中复有石级,而右崖石上镌张孝祥《登七星山诗》,张维依韵和之。共一里,再上,得坪一区,小石峰环列而拱之,薄若绡帷,秀分萼瓣。其北壁棘莽中,亦有记,磨崖为凿穴者戕qiāng破坏损不可读。盖其处西即南岩透明之窦,为僧人窒垣断之者;北即七星之顶,与余峰攒而斗列者。昔人上登七星,此其正道,而今则无问津者矣。觅道草中,有小径出东南坳中。从之,共一里,东南下山,得一岩,列众神焉,而不知其名。下山而西,则曾公岩在望矣。忽凉飙biāo疾风袭人,赤日减烈,则阴气自洞中出也。此有玄风洞,余夙求之不得,前由栖霞入,将抵曾公,先过一隘口,忽寒风拂灯,至此又阴气薄日,信乎玄风当不外此,后来为曾公所掩耳,非二洞也。入洞,更采叶拂崖,观刘谊《曾公岩记》及陈倩等诗已,乃濯足涧水中。
久之出,仰见岩石又有一洞在峰半,与列神之岩东西并峙。执入洞汲水者问之,曰:“此亦有洞,已不可登。”余再问其故,其人不答去。余亟攀崖历莽而上,则洞口亦东南向如曾公岩。初由石峡入,得平展处,稍转而北,其外复有龛东列,分楞叠牖,外透多明,内环重幄,若堂之有室焉。其后则穿门西入,门圆若圈,入其内,渐转渐深,而杳不可睹。乃转而出,甫抵洞外,则一人亦攀隙历险而至,乃庆林观道士也。见余独入,疑而踪迹跟随之,至则曰:“庆林古观,而今移门易向,遂多伤损,公必精青乌家言,乞为我指示。”余谢不敏,且问其岩何名,道者不告,强邀入观。
甫下山,则静闻见余久不返,亦踵至焉。时已下舂,亟辞道者。道者送余出观前新易门,余再索其岩名,道者曰:“岩实无名。昔有僧居此,皆以为不利于观,故去之而湮其路,公岂亦有意于此乎?第恐非观中所宜耳。”余始悟其踪迹之意,盖在此不在彼也。一笑与别,已出花桥东街矣。盖此处岩洞骈峙者亦三:曾公在中,而下透于西;列神之岩在东上,而浅不旁通;庆林后岩在西上,而幽不能悉。然曾公与栖霞,前后虽分门,而中通实一洞。其北下与之同列者,又有二岩,〔予昔游省春,先经此,〕亦俱东南向。此七星山东南面之洞也,其数亦共五焉。若北麓省春三岩、会仙一洞,〔旁又浅洞一,〕乃余昔日所游者,亦俱北向。此七星山北面之洞也,其数亦共五焉。
〔一山凡得十五洞云。〕既度花桥,与静闻就面肆中,以补午餐。过浮桥返唐寓,则晚餐熟矣。
初三日简通“检”,检查顾仆所促拓工《水月洞碑》,始见陆碑尾张上每行失拓二字,乃同静闻亲携此尾往令重拓。二里,出南门,一里,抵拓工家,坐候其饭。上午乃同往水月,手指笔画之。余与静闻乃少憩山南三教庵,录张鸣凤羽王父所撰方、范二公《漓山祠记》。遂二里,南过雉山岩,再登青萝阁,别郑、杨诸君。欲仍过水月观所拓,而酷暑酿雨,雷声殷殷。
静闻谓拓工必返午餐,不若趋其家便,遂西一里,至拓工家,则工犹未返也。于是北一里,入南门,就面肆为午餐,已下午矣。雨势垂至将至,余闻郑子英言,十字街东口肆中,有《桂故》、《桂胜》俱张鸣凤羽王辑。及《西事珥》、学宪魏濬辑。
《百粤风土记》司道谢肇浙辑。诸书,强静闻往市焉。还由靖藩正门而南,甫抵寓而雨至。
初四日令顾仆再往拓工家索碑。及至,则所拓者止务观前书碑三张,而此尾独无,不特前番所拓者不补,而此番所拓并失之,其人可笑如此。
再令静闻往,曰:“当须之明日。”
是日,余换钱市点,为起程计。
初五日晨餐后即携具出南门,冀得所补碑,即往隐山探六洞之深奥处。及至,而碑犹未拓也。订余:“今日必往,毋烦亲待。”余乃仍入南门,竟城而北,由华景之左出西清门。
门在西北隅,再北则为北城门,西之山即正文成守仁祠在其南者。
与之属焉。城外削崖之半,有洞西向,甚迥。时〔读《清秀岩记》,〕欲觅清秀岩,出城即渡濠护城河坝而趋西。
濠中荷叶田田,花红白交映,香风艳质,遥带于青峰粉堞间,甚胜也。有二岐,一乃循山北西行,一南从山南入峡。其循北麓者,即北门西来之大道。
更有石峰突峙其北,片片若削,而下开大洞,西南向焉。与城崖西向之洞一高一下,俱崡岈诱人欲往,但知非清秀,姑取道岐南峡中。西行一里,则峡北峡南,其山俱中断若辟门,南北向,其门径路遂四交焉。径之西北,有洞南向。急觅道而登,其洞北入,愈入愈深,无他旁窦,而夹高底平,湾环以进,幽莫能测。
仍出洞,候行者问之,曰:“此黑洞也。”问:“清秀何在?”
曰:“不知。”问:“旁近尚有洞几何?”曰:“正西有山屏立峡中者,其下洞名牛角。西南出峡为隐山,其洞名老君。由北出峡,有塘曰清〔塘〕,东界山岩曰横洞,西南濒塘,洞名下庄。
近洞惟此,无所谓清秀者。“余得清塘之名,知清秀在此,遂北转从大道出峡门。
其峡门东西崖俱有小洞,无径路可登。
北出临塘,则潴水一泓,浸山西北麓大道。
余循大道而西,沿清塘而绕其右,疑清秀在其上,急遵之。其路南嵌崖端,北俯渊碧。既而一岐南上,余以为必清秀无疑。攀跻渐高,其磴忽没,仰望山坳并无悬窍,知非岩洞所在。乃下,随路出塘之西,其南山回坞转,别成一壑,而洞门杳然无可觅也。
其地去黑洞已一里矣。
于是仍从崖端东返,复由峡门南下,竟不得登岩之径。
再过黑洞前,乃西趋屏立峡中山。一里,抵屏之东北,即有洞斜骞,门东北向,其内南下,渐入渐暗,盖与黑洞虽南北异向,高下异位,而湾环而入,无异轨焉。出洞,绕屏北而西,闻伐木声丁丁,知有樵不远,四望之,即在屏崖之半。问此洞名,亦云:“牛角。”问:“清秀何在?”其人谬指曰:“随屏南东转,出南峡乃是。”余初闻之喜,绕西麓转南麓,则其屏南崖峭削,色俱赭黄,下有洼潴水,从山麓石崖出。崖不甚高,而中若崆峒,盖即牛角南通之穴,至此则坠成水洼也。
又东一里,抵南峡门,入北来大道。
复遇一人,询之,其人曰:“此南去即老君洞,不闻所谓清秀。惟北峡有清塘,其上有洞,南与黑洞通。
〔此外无他洞。〕此是君来道。“余始悟屏端所指,乃误认隐山,而清秀所托,必不离北峡。时已当午,遂不暇北转,而罔南炊隐山。
又一里,则隐山在望矣。
仰见路西径道交加,多西北登崖者,因令顾仆先往朝阳,就庵而炊,余呼静闻遵径西北入。已而登崖蹑峤,丛石云軿píng通“屏”,透架石而入,上书“灵咸感应”四大字,知为神宇。入其洞,则隙裂成龛,香烟纸雾,氤氲其间,而中无神像,外竖竿标旗,而不辨其为何洞何神也。下山,而好食犬,时有犬骨满洞中。
遂南半里,抵隐山,候炊于朝阳庵。复由庵后入洞谒老君,穿上下二岩,乃出,饭庵中。僧月印力言:“六洞之下,水深路嫱,必不可入。”余言:“邓老曾许为导。”僧曰:“此亦谩言骗人的话,不可信而以身试也。”既饭,又半里,南过邓老所居,邓老方运斤斫木,余告以来求导游之意。邓老曰:“既欲游洞,何不携松明来。余无觅处,君明晨携至,当为前驱也。”余始怅怅,问:“松明从何得?”曰:“须往东江门。此处多导游七星者,故市者积者俱在焉。”余复与之期,乃西过西湖桥,一里,抵小石峰下。
其峰片裂如削,中立于众峰之间,东北西之三面,俱有垣环之,而南则濒阳江,接南岭,四面俱不通。出入大路至此折而循其北麓,乃西还阳江之涯。窥其垣中,不知是何橐钥。遍绕垣外,见西北隅有逾垣之隙,从而逾之。其中荆莽四塞,止有一冢在深翳中。披其东北,指小峰南麓,则磴级依然,基砌叠缀。其峰虽小,如莲瓣之间,瓣瓣有房,第云构已湮,而形迹如画。
其半崖坪中有石如犀角,独耸无依,四旁多磨剔成碑,但无字如泰山,令人无从摸索耳。其后又盘空而上,片削枝攒,尤为奇幻。从其东下,崖半又裂石成岩,上镌三字,只辨其一为“东”字,而后二字,则磨拭再三,终莫得其似焉。
桂林城之四隅,各有小峰特立。
东有曾公岩,东有媳妇娘焉,其峰双岐而中剖;北则明月洞,西有望夫山焉,其峰片立而端拱;南则穿山岩,西有荷叶山焉,其峰窈窕中剖,而若合若分;西则西峰顶,南有兹山焉,其峰层叠中函,而若披若簇。四峰各去城一二里,以小见奇,若合筒节焉。
搜剔久之,知其奇而不知其名,仍西蹈莽棘,逾垣以出。
候途人问之,曰:“秋儿庄。”云昔宗室有秋英之号者,结构此山为菟裘túqiú泛称士大夫告老隐退之地,后展转他售,丰姓者得之,逐营为地坟地,父子连掇乡科,后为盗发,幸天明见棺而止,故窒垣断道云。
秋儿者,即秋英之误也。其西即阳江西来,有叠堰可渡;而南赵家山、穆陵村、中隐诸洞,隐隐在望。
循江北岸入。西一里,为狮子岩。西峰顶之西,峰尽而南突,若狮之回踞而昂首者,则狮岩山也。
其西又峙一峰,高耸特立,与狮岩相夹,下有村落,是为狮岩村,其西耸之峰,有岩东向者,凭临峭石之上,中垂一柱,旁裂双楞,正东瞰狮岩之首。其岩不深,而轩夹有致,可以驾风凌烟。北转有洞北向,其门高穹,其内深坠。土人以为中通山南,而不知其道;以为旧有观址,而不知其名。拭碑读之,知为天庆岩。
由级南下,中亘一壁,洞界为两,入数丈,两峡复合。其北峡之上,重门复窍,悬缀甚高,可望而不可攀焉,想登此则南通不远矣。
出洞北下,由西北行,石山从薄间,山俱林立圆耸,人行其间,松阴石影,参差掩映。又北一里,经石山西麓,见两洞比肩俱西向。辄扪棘披崖入,由南洞进五六丈,转从北洞出。其中宛转森寒,虽骄阳西射,而不觉其暑。出洞再北,仰望洞上飞崖,片片欲舞,余不觉神飞。
适有过者,问之,以为王知府山。其西有林木回丛在平畴间,阳江西环之,指为王知府园。而沧桑已更,山峦是而村社非,竟不悉王知府为何代何名也。余一步一转眺,将转西北隅,思其西南有坳可逾,仍还南向,从双洞之左东北而登。
忽得石磴,共一里,逾其坳间,磴断径绝,乃西攀石锷而上,静闻与顾俱不能从。
所攀之石,利若剑锋,簇若林笋,石断崖隔,中俱棘刺,穿棘则身如蜂蝶,缘崖则影共猿鼯wú一种鼠。盘岭腰而西,遂出舞空石上,而为丛棘所翳,反不若仰望之明彻焉。久之,仍下东坳,瞰其北麓陡绝难下,遂寻旧登之磴,共一里,下西麓,而绕出其北。又北过一峰,其南有支峰叠石,亦冕云异。抵其东麓,有洞东向,亟贾勇而登,中皆列神所栖,形貌狞恶。
从其右内转,复得明窍,则支窦南通者也。
仍出洞,东望有一村在丛林中,时下午渴甚,望之东趋,共一里,得宋家庄焉。村居一簇,当南北两山坞间,而西则列神洞山为屏其后,东则牛角洞山为屏其前,其前皆潴水成塘,有小石梁横其上。求浆村妪,得凉水一瓢共啜之。随见其汲者东自小石崖边来,趋而视之,则石崖亦当两山之中,其西潴泉一方,自西崖出,盖即牛角洞西来之流也。其泉清冷,可漱可咽,甘沁尘胃。
又东一里,即屏风中立牛用洞之山。
从其南麓东趋,又一里,过北峡门,北眺西峡之半,有洞岈然,其为清秀无疑。而暮色已上,竭蹶趋城,又一里,入西清门。
回顾静闻、顾仆,俱久不至,仍趁追赶至门,始知二人为阍者所屏。
自闻衡、永有警,即议省城止开四门,而余俱闭塞。居人以汲水不便,苦求当道,止容樵汲,而行李俱屏之四门。乃与俱出,循城而北。半里,过城外西悬之洞,其下有级可攀而登,日暮不及。
遂东转,又半里入北门焉,已昏黑矣。又二里,抵唐寓。
初六日晨起,大雨如注。晨餐后,急冒雨赴南门,行街衢如涉溪涧。抵拓之家,则昨日所期仍未往拓,以墨沈墨汁翻澄支吾;再促同往,又以雨湿石润,不能着纸为解。窥其意,不过迁延需索耳。及征色发声,始再期明日往取,余乃返寓。是日雨阵连绵,下午少止,迨dài等到暮而倾倒不绝,遂彻夜云。
初七日夜雨达旦,市间水涌如决堤,令人临衢而叹河无舟也。
令静闻、顾仆涉水而去索碑拓工家。
余停屐寓中,览《西事珥》、《百粤风土记》。薄暮,顾仆、静闻返命。问:“何以迟迟?”曰:“候同往拓。”问:“碑何在?”曰:“仍指索钱。”
此中人之狡而贪,一至于此!
付之一笑而已。
是日以仆去,不及午餐,迨其归执爂烧火做饭,已并作晚供矣。
初八日夜雨仍达旦,不及晨餐,令静闻、顾仆再以钱索碑。
余独坐寓中,雨霏霏不止。
上午,静闻及仆以碑至,拓法甚滥恶,然无如之何也。始就炊,晨与午不复并餐。下午整束行李,为明日早行计,而静闻、顾仆俱病。
初九日晨起,天色暗爽,而二病俱僵卧不行,余无如之何,始躬操爂具,市犬肉,极肥白,从来所无者。
以饮啖自遣而已。
桂林荔枝极小而核大,仅与龙眼同形,而核大过之,五月间熟,六月即无之,余自阳朔回省已无矣。壳色纯绿而肉甚薄,然一种甘香之气竟不减枫亭风味,龙眼则绝少矣。六月间又有所谓“黄皮”者,大亦与龙眼等,乃金柑之属,味甘酸之,其性热,不堪多食。不识然否?
初十日早觅担夫,晨餐即行。出振武门,〔取柳州道。〕五里,西过茶庵,令顾仆同行李先趋苏桥,余拉静闻由茶庵南小径经演武场,西南二里,至琴潭岩。岩东有村,土人俱讹为陈抟。其西北大道,又有平塘街。余前游中隐山,即询而趋之,以晚不及,然第知为陈抟,不知即琴潭也。后得《桂胜》,知方信孺孚若〔记云〕:“最后得清秀、玉乳、琴潭、荔枝四岩。”故初四西出,即首索清秀,几及而复失之。以下三洞,更无知者。然余已心疑陈抟之即琴潭,姑俟西行时并及之。及今抵其村,觅导者,皆以为水深不可入。已得一人,许余为导,而复欲入市,订余下午方得前驱。余颔之,闻其东南又有七宝岩,姑先趋焉。
乃东南行,度一岭,共三里,又度一桥,桥下水自西而东。又南为李家村。村之南有石峰西向巉突,有庵三楹缀其下,前有轩,已圮,而中无居者。其岩不深而峭,其地盖在南溪山白龙洞之正西,即向游白龙洞时西望群山回曲处也。时静闻病甚,憩不能行,强之还陈抟村,一步一息,三里之程逾于数里。及抵村,其人已归,余强老妪煮茶啖饵为入岩计,而令静闻卧其家待之。已而导者负松明并梯至,遂西趋小山之南,曰:“请先观一水洞,然不可入也。”余从之。其门南向,水汇其内,上浸洞口,而下甚满黑,深洞中宽衍,四旁皆为水际。
其左深入,嵌空崡岈,洞前左崖濒水之趾,有刻书焉,即方孚若笔也。因出洞前遍征之,又得“琴潭”二大字,始信“陈抟”之果为音讹,而琴潭之终不以俗没矣。洞左复开一旁门,后与洞通,其不甚异。
余既得琴潭之征,意所谓荔枝者当不远。导者篝火执炬,请游幽洞。余征幽洞何名,则荔枝岩也。问:“有水否?”则曰:“无之。”然后知土人以为水深不可入者,指琴潭言;导者以为梯楼可深入者,指荔枝言。
此中岩洞繁多,随人意所指,迹其语似多矛盾,循其实各有条理也。
出琴潭岩,沿山左潴塘而行。绕塘北转而西,洞门东向琴潭西麓者,荔枝岩也。门不甚高,既入稍下,西向进数丈,循洞底右窍入其下穴。
其内不高而宽平,有方池,长丈余,阔五、六尺,而深及丈,四旁甚峻,潴水甚冽。再东南转,平入数十丈,两转度低隘,右崖之半有窍,阔二尺,高一尺,内有洞,上穹下平,潴水平窍。以首入窍东望,其水广邃,中有石蜿蜒,若龙之浮游水中。穴内南崖,有石盆一方,长二尺,阔一尺,高六七寸,平度水面,若引绳度矩,而弗之爽者。
〔不能以身入也〕仍出至洞底,少西进,又循一右窍入其上峡。其内忽庋为两层:下穴如队,少西转,辄止;上穴如楼,以梯上跻,内复列柱分楞。穿楞少西,遂下南峡中。平入数十丈,又南旋成龛,龛外洞顶有石痕二缕,分络夭矫,而交其端。仍出,度梯下至洞底,又循一左窍入其上峡,则层壁累垂。悬莲嵌柱,纷缀壁间,可披痕蹈瓣而登也。大抵此洞以幽嫱见奇,而深入在右。
水窍之侧,有小石块如弹丸,而痕多磊落,其色玄黄,形如荔枝,洞名以此,正似九疑之杨梅,不足异也。
出洞,由琴潭之北共一里,仍至其村,已下午矣。携静闻西北山由间道共二里,抵平塘街。其西石峰峭甚,夹立如门,南峰山顶忽有窍透腹,明若展镜。余向从中隐寻铜钱岩不得,晚趋西门,曾过而神飞,兹再经其下,不胜跃跃。问之,皆云无路可登。会恰好静闻病不能前,有卖浆者在路旁,亦向从中隐来,曾与之询穿岩之胜者。其人曰:“有岐路在道旁打油坊后,可扪而入,东南转至一古庙,可登山而上也。”
余乃以行李挂其桁héng梁上的横木间,并令静闻卧茅下以待,曳杖遂行。过打油者家问之,则仍云岩无可登,其居旁亦无径可入。余回眺其后,有蛇道伏草间,遂披篱穿隙,随山麓东行。转而南向,将抵古庙,见有路西上,遂从之。始扪级,既乃梯崖。崖之削者,有石纹锋利,履足不脱,拈指不滑;崖之觉者,有枝虬倒垂,足可蹑藤,指可攀杪。惟崖穷踄bó踩踏峡,棘蔓填拥,没顶牵足,钩距纷纷,如蹈弱水,如蹈重围,淬不能出。乃置伞插杖于石穴,而纯用力于指足,久之,抵丛石崖下。其上回狮舞象,翥zhù向上飞凤腾龙,分形萃怪,排列缤纷。计透明之穴已与比肩,乃横涉而北,逾转逾出峰头,俯瞰嵌崖削窟,反在其下,而下亦有高呼路误,指余下践之级者。余感其意,随之下,竟不得所置伞杖处。呼者乃二牧翁,疑余不得下而怜之者,余下谢之。其人指登崖之道尚在古庙南,盖其岩当从崖后转入,不能从崖东入也。余言伞置崖间,复循上时道觅之。未几,闻平塘街小儿呼噪声,已而有数十人呼山下者,声甚急,余初不知其为余,迨获伞下面后知之。下至古庙侧,则其人俱执枪挟矢,疑余为伏莽潜匿的盗匪而询之者。余告以游岩之故,皆不之信。乃解衣示之,且曰:“余有囊寄路口卖浆者茅中,汝可往而简检查也。”众乃渐散。余仍从古庙南历磴披棘上。遂西南转出山后坳间,眺其南,一峰枝起,顶竖一石,高数丈。
〔予所见石峰缀立,雁岩翔鸾,龟峰灵芝,及此地笋石骈发,未有灵怪至此者。〕度已出岩后,而遥瞻石壁之下,犹未见洞门。忽下有童子,复高声呼误,言不及登者。时日已坠西峰,而棘蔓当前,度不可及,且静闻在茅店,其主人将去,恐无投宿,乃亟随之下,则此童已飏而去,不知其为怜为疑,将何属者。
乃仍转北麓,出打油坊后,则卖浆主人将负所铺张为返家计。
余取桁间挂物,随其人东趋平塘街求托宿处。其人言:“家隘不能容。”为余转觅邻居以下榻,而躬为执爂,且觅其宗人,令明晨导游焉。
是暮,蕴闷热隆雷声出极,而静闻病甚,顾仆乍分,迨晚餐后,出坐当衢明月下,而清风徐来,洒然众峰间,听诸村妇蛮歌对歌谑浪开玩笑,亦是群玉峰头一异境也。
十一日晨起,静闻犹卧,余令主宿者炊饭,即先过卖浆者家,同其宗人南抵古庙南登山。导者扬镳斩棘,共一里,抵山西南坳。从石隙再登一二步,即望见洞门西南向。又攀石崖数十步,即入洞焉。盖其门前向东北,后向西南,中则直透,无屈曲崚嶒之掩隔。导者谓兹洞曰榜岩洞,兹山曰枫木山。下山,仍过古庙,遂南由田塍中渡西来小涧,〔水自两路口西塘迤逦东穿山麓,即南溪发源也。〕共东南一里,入石岩洞。其门西北向,后门东北向,其中幽朗曲折,后门右崖,有架虚之台,盘空之盖,皆窗楞旁透,可憩可读。由后洞出,北一里,仍抵平塘街。街北有石峰巑岏若屏,东隅有岩东向,是为社岩。外浅而不深,土人奉社神于中。导者又指其西北,有石峰中立,山下南北俱有汇塘,北塘之上,岩口高列,南塘之侧,穴门下伏其内洞腹潜通,水道中贯,是名架梯岩,又名石鼓洞,盖即予前觅铜钱岩不得而南入之者。
导者言之,而不知余之已游;余昔游之,而不知洞之何名。今得闻所未闻,更胜见所未见矣。
于是还饭于宿处,强静闻力疾行。西二里,经两山之峡。
峡北山则巍然负扆,下为广福王庙;峡南山则森然北拱,其东有岩焉。门东向,当门有石塔,甚整而虚其中,塔后不甚崇宏。
由其右穴入,渐入渐隘而黑,有狼兵数人调守于此,就岩爂寝焉。岩门外,右有旧镌磨崖,泐不可读。乃下,西出峡门,是为两路口。市肆夹路。西北循山,为义宁道;西南循山,为永福道。余就西南行,不一里,静闻从而后,俟之不至。望路东有岩西向,拨棘探之,岩不深而门异。下瞰静闻,犹然不见其过;欲返觅,又恐前行。姑急追之,又迟待之,执前后至者询焉,俱茫然无指,实为欲前欲却。
久之,又西行四里,路右有小峰,如佛掌高擎,下合而上岐,下束而上展,于众峰中尤示灵怪。其南又骈峙两山,束而成峡,路由其中。
峡南之峰,其东层裂两岩,转盼间,觉上岩透明。
亟南向趋之,只下岩可入,而上岩悬叠莫登,乃入下岩。岩中列柱牵帷,界而为峡,剖而为窗,曲折明朗,转透其后,则亦横贯山腹者也。以为由后窍西出,可反跻上岩透处,而后窍上下俱削,旁无可攀。乃仍东出洞前,见东北隅石颇坎坷,姑攀隙而登,遂达上层。
〔则前后二门,俱与下岩并列;门内乳幄莲柱,左右环转以达后门,数丈之内,纡折无竟。前门一台,正对东北佛掌峰。凭后龛牖,〕遥瞰近视,岩外之收揽既奇,岩内之绾结亦异,诚胜境也。
〔予所见粤中重楼之胜,此为第一。〕既而下山,不知静闻之或前或后,姑西向行。又见大路之左,复有岩北向,登之亦浅而不深,此亦峡南之山也。其在峡北者,西向亦有二洞层列,洞门上下,所悬亦无几,而俱石色赭黄,若独为之标异者。一出峡门,则汇水直浸两峡之西,中叠石为堤,以亘水面,旁皆巨浸,无从渡水一登赭岩。
〔既又闻有八字岩,亦不能至。〕遂由石道西向行汇水中。
又望其西峰之东崖壁高亘,上悬三洞,相去各二十余丈,俱东向骈列,分南、北、中焉。
〔其山在汇水西南,与东峡南峰东西夹塘成汇。〕遥睇崖端,俱有微痕,自南而北,可以上跻,惟北洞则崭然悬绝,若不可阶焉。途中行人见余趋岩,皆伫呼莫前,姑缓行堤间。俟前后行人少间,视堤西草径,循水遵南麓而行,虽静闻之前后,俱不暇计。
已而抵南洞之下,仰睇无级。仍以攀崖梯隙之法,猿升猱跃而上,遂入南洞,则洞门甚崇,其内崆峒宏峻,规模迥异。
稍下,一岐由右入,转而西南,渐觉昏黑,莫究厥底;一岐由左入,不五丈,忽一门西透山后,返照炳焉;一门北通中洞,曲景穿焉。于是先西向披后岩,〔洞门高与东埒liè,〕上下俱悬崖陟绝,可瞰而不可下。遥望西南对山,有洞亦若覆梁,而门广中遂,〔曰牛洞,〕东向暗黑而不知其涯。仍入内,旋北向上中洞,洞内北转而东透。先探其北,转至洞门,有石内庋,架为两层,上叠为阁,倒向洞内,下裂为门,直嵌壁间,盖即所望之北洞矣。至此则兹洞之旁通曲达,既极崇宏,复多曲折,既饶旷达,复备幽奇,余所观旁穿之胜,此为最矣。仍入中洞之内,东临洞门,〔门愈高穹,下〕则其外路绝崖轰,遂仍返其中,循南洞而出焉。始知是三洞者,外则分门,内俱连窍,南洞其门户也,北洞其奥窟也,中洞则左右逢原,内外共贯,何岩洞之灵异,出人意表如此!
于是仍由旧级下,共一里,北出大道,亟西行。循南山北麓而西,三里,越一平坡,〔其南北岩洞甚多,不暇详步。〕歧而南为通城墟。墟房累累,小若鸽户,列若蜂房,虚而无人,以俟趁墟者。从墟又南一里,是为上岩〔后洞。〕余循西路登岩,门北向,前临深塘。
入其内,扩然崇宏,〔峡分左右。〕右峡下坠,已浚为渊,水潴其底,石壁东西夹之,峻不可下。
〔其底南眺沉沉,壁西之崖,回覆渊上,予所驻足下瞰者;壁东则绝壁之下,骈通二穴,若环桥连亘,水通其中,不知所往;北则石壁自洞顶下插渊底,壁半裂柱成隙,泉淙淙隙端下注。出右峡,由〕左峡上入,蹲石当门,中耸为台,台上一顶柱直挂洞顶。路从两旁入,其西复有石崖,由洞北突而南,若塞门焉。与洞之南壁夹而成罅。路循崖西出,转绕崖后,〔外穹为门,门下横阈,而上多垂檐。〕踞门阈而坐,〔门外峡复峭峙,两旁多倒悬下攫之石,若龙爪猿臂,纷拿其门,〕俯仰双绝。出洞,循其东麓,复开一门,东向内洼,〔下滴水空声,转南渐黑,当即通后洞环桥水穴者。〕而下洞门之南,则〔上岩村〕村居萃焉。村后叠石开径,曲折而上,是为上岩〔前洞〕。
其门东向,〔高齐后洞肩,深折不及。〕前有神庐,侧有台址。有村学究聚群蒙méng正接受启蒙教育的儿童于台上。
〔由台直跻洞后,进窦成龛,垂石如距:有垂至地下离一线者,有中悬四旁忽卷者,有柱立轮囷qūn高大的样子其中者,有爪攫分出其岐者。其东南对山有泉源,曰龙泉云。〕下台端,〔仍出后洞塘北,〕西北行一里,入东来大道。
又二里,为高桥,石梁颇整。越桥西南,石山渐开,北眺遥山连接,自西而东,则古田、义宁西来老龙矣。又七里为山蚤铺,其四旁虽间出土阜,而石峰尤屼突焉。又西南八里,为马岭墟。其日当市,余至已下午,墟既散,而纷然俱就饮啜浆矣。始于墟间及静闻,复与之饭。又西南二里,至缭江桥,越桥为缭江铺,于是山俱连阜回冈,无复石峰峥峥矣。又南八里为焉石铺,乃西入山坞。二里转而西南,又十里为苏桥,〔为洛青江上流,水始舍桂入柳去,予遂与桂山别。〕桥西是为苏桥之堡,入东门,抵南门,时顾仆已先抵此一日,卧南门内逆旅中。是晚蕴隆之极,与二病人俱殊益闷闷。幸已得舟,无妨明日行计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