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做什么?”
是桑离的声音。
桑离此时正盯着他手中的白芜剑:“大半夜将剑拿出来是要做什么?”
白浔不答反问:“夫人不是在睡觉吗?”
他心底其实有淡淡的害怕, 怕如今这些都是虚妄,她的出门关心也只是他的臆想。
若她说她是因为担心他在外边的处境,那么这柄白芜剑就能马上派上用场了。
桑离只是下意识感觉此刻的白浔似乎有些危险, 但那种危险并非冲她而来,她只是稍微想了想,想不出来便干脆不想了。
“我只是忽然想起有件事忘了同你说,明日一早我们就回符离仙宗,用传送阵快些。”
“传送阵?”白浔喃喃重复, 目光自然而然落在她的腰间, 却没看到自己送她的玉坠, 手中握剑的力道便更紧了。
桑离猛一把捂住自己的腰带:“要睡了我就取下来了。”
白浔抬眸看她, 眼中有些惊讶怔愣还有不解。
桑离想要收回说出口的话已是不可能, 一时无措, 只能干巴巴与他对视。
白浔脑子里乱得很, 问她:“夫人可还记得那玉坠的来处?”
桑离有些犹豫,但还是支支吾吾地肯定:“兴许是别人送我的吧!”
白浔:“夫人不记得是谁送的了?”
桑离灵光一现, 反问:“莫非是你送的?”
白浔一愣, 随即绽开笑颜:“确实是我送的。夫人聪慧。”
桑离皱起眉看着他得出笑容,不能理解有什么好笑的,她又看不懂白浔了, 只得道:“我该说的都说完了,明日记得早起。”
白浔依旧笑眯眯:“夫人知道的, 我一向早起。”
桑离气势汹汹:“我哪里知道。”
白浔应:“是,可惜夫人不记得了。”
桑离满意, 转身回房。
白浔在背后又道一句:“不过没关系, 我会帮夫人记起。”
桑离回眸看他,他站在院中, 全身沐浴在月光之下,白衣在月色之中反映着晶莹的银光。
她颔首,一头雾水关上门。
白浔心中放松许多,将白芜剑收回,如他之前所言,随便找了棵树,靠在树上歇了一夜。
与此同时,桑离回到榻上,拾起枕边的红玉坠,玉坠内的传送阵流转金光。从问心秘境出来后,她就发现自己似乎天然能理解了传送阵中的力量流转和空间传送原理,明日她就打算借用白浔的传送阵将他们都送回符离仙宗去。
虽然先前不曾用过,但桑离心中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她有一种感觉,今后她想去这片大陆上的任何地方都不会有任何阻碍,甚至随时都能去。
不过,白浔刚才到底是不是看穿了她的谎言了呢?否则他为何故意说她知道的这种话?
无论如何,回到符离仙宗后,她定要想办法诓他喝酒的。小山村里没有好酒,符离仙宗一定有。
用什么方法得好好想想。
这么一想,就想了一夜。
*
虽然没睡,但桑离还是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起来了,一起床便急急推门出去。
一推开门,就看见了立在门前的白浔。
竟还是他比她早。
她明明睁眼到天亮了,天色刚一有亮起来的征兆她就起来了,怎么还是比不过他。
桑离心中有了个想法:该不会白浔也一夜没睡吧?
白浔见到她就满面笑容:“夫人睡得好吗?”
桑离板着脸点头:“还好。”
白浔笑:“我也睡得不错。”
桑离还没开口。
白浔就已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腰间,果然看见了他亲手制作的玉坠:“夫人,我们现在就走吗?”
桑离只能点头。
昨夜之前分明还是她主导,怎么今日总感觉怪怪的了。
她指尖灵力涌动,轻点玉坠,玉坠中的传送阵法便随着她的心意复现在院中的地面上。
白浔已经毫不犹豫跨入了阵中。
桑离:“你就不担心我将你送到其他地方去吗?”
白浔道:“夫人,我也会用传送阵。”
桑离顿时明白自己问了个傻问题,这玉坠里的传送阵不就是他刻的么,会用倒也不奇怪。
桑离避开他的直视,也同样迈入阵中。
嘴上是这么说的,白浔实际默默关注阵法中的力量流动,直到确认方位无误才收回余光。
桑离没有注意白浔的留意,毕竟是第一次使用,她此时的注意力都在运转阵法上了。事情比她想的要简单很多。
眼前光芒闪过,下一瞬,他们就出现在了符离仙宗主峰的上空。
竟是在半空中!
白浔的反应比桑离更快,在他们现出身形的下一瞬,他就出手一捞,准确拉住她的腰将人捞进了自己怀里。
桑离被自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颇有些不好意思:“是我忘记定位具体的地点了。”
虽然掉下去对他们来说也不至于摔死,但确实是惊吓。
比如此刻,白浔的神情看起来就有些恐怖,他的眉头揪成一团,眼珠子里似乎都在冒火。桑离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她默默召出剑气踩在脚底,手掌轻推他的身前:“可以松手了。”
白浔一言不发,甚至仿佛瞪了她一眼,才将手松开。
桑离还想说些什么,但随即想到自己如今失忆中,那就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她干脆埋头往主殿去。白浔自然紧随其后。
这日,辛从文照常在主殿内处理宗门内务,猝不及防就被殿门的一声巨响吓了一跳。
抬头一看,正是桑离仙子和跟在桑离仙子身后的白浔仙尊。
辛从文惊吓转为惊喜:“桑离仙子,白浔仙尊,你们回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才好去迎接你们呀。”
另一边,同时颇为心疼看一眼主殿的殿门,幸好无事,许是因为主殿的结界自从……之后就进行过加固,看来确实有用。
白浔抢在桑离之前开口:“宗主,事情有些复杂,之后有再详细与你汇报,但夫人如今失忆了。”
“失忆?”辛从文惊呆,在他的认知里,成仙第九的神魂已经十足坚韧强悍,按理来说,无论什么原因都无法影响成仙第九的记忆。
辛从文宗主颇为紧张一问:“桑离仙子什么都不记得了吗?可还认得我?”
桑离抿唇:“辛从文宗主。”
辛从文宗主却背后留下了冷汗,一是因为桑离仙子居然对他笑了,白浔仙尊还在旁边看着,危;二是桑离仙子失忆了却还记得他这个不重要的宗主,危。
辛从文看向白浔仙尊,眼里传递出震惊和疑惑不解。
白浔轻轻微笑:“确实,夫人只将我忘了。”
辛从文感觉自己耳鸣了——不然他听到了什么?
桑离仙子失忆了,且只忘了白浔仙尊?辛从文不敢说话。
以辛从文对白浔仙尊的了解,那微笑分明对他存了几分杀意。
桑离这时开口了:“幸不辜负宗主的期待,那天……黑袍人一事已经解决,往后不会再出现了。”
“啊。”辛从文一顿,眼角不由自主拐到白浔仙尊身上去,“哦、哦,那那是件好事,极好的事。”
这事,白浔也是才听她提起,虽然他多少猜到了,但她说自己失忆后,白浔就没再追问发生了何事。
这是个好时机,白浔心想,主动朝辛从文送去眼色。
辛从文在恰当的时候接收到来自白浔仙尊的信号,连忙开口:“那这黑袍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仙子是如何解决的?能否说给我听听?”
桑离露出和白浔相差无几的微笑:“既然是好事,宗主不如备些好酒好菜,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席间再细聊。”
辛从文摸了摸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手臂,直觉告诉他不能拒绝。
辛从文点头应了。
桑离还不忘叮嘱:“早就听闻符离仙宗内奇珍甚多,一定要带上符离仙宗最好的酒哦。”
辛从文咬咬牙:“行。”
桑离很放心,辛从文宗主肯定不知道白浔会醉酒一事,毕竟那次醉了之后,白浔可是说了不会再喝酒了。
白浔早在听到酒一字时就皱起了眉,想起了比较久远特殊的不太愉快的回忆。但桑离如此兴奋,白浔就不愿出言阻止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桑离看到了他的前尘往事,也绝对想不到桑离是故意为之。
*
符离仙宗宗主果然说到做到。
晚间时,辛从文就提着好酒好菜上门了。
桑离马上高兴起来。
白浔看了看兴奋的桑离,才知道桑离原来这么喜欢酒菜。
桑离提议将酒菜摆在庭中,三人围着圆桌而坐,桑离更是亲切地摆出三个酒杯在三人面前。
桑离将辛从文带来的酒打开,闻了闻,酒香中似乎还有淡淡的桂花香。
桑离想起什么,问道:“辛从文宗主,这酒闻起来酒是好酒,不知叫什么名字?”
辛从文道:“我只知它叫桂花酿,是宗内收藏了许久的酒,应当算是最好的吧。”
白浔望了望酒壶,垂眸。
桑离嘴角扬起:“好酒,自然是好酒。”
她斟满三个酒杯:“今夜不醉不归。”
辛从文抬手推拒:“明日还要处理宗门事务,我不善喝酒,就不喝了吧?”
桑离很好说话,将辛从文面前的酒杯推给白浔:“那就给你喝了。”
白浔:“我也不善喝酒,我……”
桑离:“诶?你这不是宗主,不需要处理宗门事务,辛从文宗主就算了,若只是我一个人喝酒那多没有庆祝的氛围啊。”
白浔没能把握先机,就失了推拒的机会了。
桑离率先抿一口,尝到了桂花酿的味道。有酒的烈,有清香,还有桂花香味,确实和之前白浔的评价一样。
她尝了尝味道后,便看向白浔,眼神催促他速喝。
桑离还举起杯子,示意他碰杯。
白浔无奈,举起满溢的酒杯,轻轻一碰。
酒水在杯中晃**,掉出几滴洇湿他的指尖,恍惚之间好像回到了万年前那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