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力和剑气缭绕在剑身周围, 腰间玉坠也在一瞬闪过微光,蕴藏空间之力的阵法已经附着在剑身。
天道十分满意眼前的这一幕,祂站在原地毫不动作, 虽然没有表情,但能感觉到一种安然等待的氛围。
桑离这一次也没有任何犹豫,她带着剑以一种迅捷如风的速度飞向黑袍人。
剑尖锋芒冷冽,蕴藏着能毁灭一切的暴烈,在这一瞬间, 天地间的灵气似乎都被搅动。
剑气入“心”, 仿佛如入无物。
但这一招是有效的, 桑离能感觉到面前黑袍之下的能量波动。
这所谓的天道正在涣散。
祂也在此刻发现了不对:“原来你……”
是啊, 她先前分明不愿意用自己的剑刺杀祂成为新的天道, 这次忽然就同意了这件事本来就很可疑。
原来, 她已经找到了既能杀死祂又能避免用自己的剑气动手的方法。
是祂太自负了, 祂以为手中拿捏那些凡人的性命就能掣肘桑离的选择,让她乖乖听从。如今想来, 都是自己的大意了。
在“身体”里搅乱迸发的剑气竟不属于她自己!就连留在心口的剑气剑也不是她的剑气所凝结而成, 而是不知她从何处凝结的剑气,蕴含混沌的无主无源之力,更加凛冽刺骨!
天道即将涣散, 手掌已经散成碎片飞回苍穹,那枚琥珀石也掉在了地面。
天道:“这剑气不是你的, 是谁?你借了谁的……手?”
桑离手中再凝出一把剑气剑,这一剑劈向了地面的琥珀石, 将琥珀和蛛丝之主全都碾作粉尘。
她全然没有理会祂的低吼。
直到天道的身躯完全消散, 祂也没能从桑离的口中获知答案。
属于天地的法则终于又回归了天地,桑离静静看着黑袍人的身躯碎片飞入天穹。如此一来, 黑袍人的危机应当就算是解决了吧?
那日她赏了月色之后忽然就有了这样的灵感,既然祂想要被她的剑杀死,那只要不是她的剑不就行了吗?天底下的剑修何其多,桑离随便想了个办法感应天地间类似于剑气的存在,还真让她找出了门道,成功凝聚出一把承载天地意识的剑气剑,这股剑气独立且冷漠,严格来说并不受她所控,但刺出一剑还是能做到的。
也许是蛛丝断裂的缘故,不多时,白浔也从那豁口而出,一见到她便只看她一人,对她一笑:“蛛丝都断了,只是还昏迷未醒。”
桑离微微点头。
白浔还待再问:“方才可有发生什么其他事?夫人待在上面的时间有些久。”
桑离正打算将黑袍人已消的消息同白浔说,天际忽然出现一声闷雷。
下一瞬,山顶的大雾被搅动起来,翻涌着朝桑离汇去,不过一瞬间就将桑离的身形掩了大半。
白浔眼瞳微缩,伸手向桑离的位置,只是他的手伸入到雾中时便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在他的触感之中,这些雾气就是真实的雾气,没有任何威胁,也无法被握住。
白浔只是被这雾气的触感惊愣了一瞬,这些雾气就已经快速收束成茧,将桑离完完全全封在了其中。
他连一片衣角都没抓住。
白浔再次出手触及这巨大的茧壳,还是那样的雾气,他伸手却无法再进半分。
他尝试用灵力劈开,失败了,换作神识尝试,也失败了。
白浔怒从心起:莫不是那天道干的?
他取白芜剑在手戒备四周,这才发现落在地面的一件熟悉的黑袍子,拿起来一看,黑袍的心口还有一道明显的剑痕。旁边的草地上还残留一些白色的粉末。
天道来过了。
白浔凝眉,所以桑离方才独自一人在山顶时就对上了天道,看这结果,应当是桑离赢了。那为何,现在桑离会在奇怪的雾气茧中?
他心头微惊。
天道不是败了,而是彻底消失,失去了形体。
就算如此也不能解释如今的状况,据白浔所知,天道属于此间自成的法则,与天地共生,就算消散了形体失去意识,也只是回归本源而已。
白浔想不出缘由,只能守在那奇特的茧身边。
山顶的雾全都被用来做了茧之后,视野就变得开阔起来,在山顶上能将远处一览无余。风景独好,却没有闲心赏景的人。
白浔在茧旁坐了一日,为这厚茧画了守护阵法,布好了结界。
石厅里的村民醒来,白浔分出大半神识笼罩厚茧,才回石厅安抚众人,将村民送下山。
村民千恩万谢,白浔只道:“是桑离救了你们,我不敢居功。”
他虽这么说,却没有桑离的身影,村人便问桑离去了何处。
白浔抿唇,只是解释道还有其他事要在山中停留才将关心桑离的村民送走。
送走了村民,他马上回到山顶,继续守着毫无动静的厚茧,心头酸涩。
这些日子打坐以来,他的心都无法宁静下来,脑中不断回放着石厅里发生的事,那时他为何没有坚持和桑离一同上去?或者换作自己也好。
他已经越来越相信此事和天道脱不了干系,不仅如此,他心中更多的是害怕,害怕厚茧之后的结果,害怕会发生他无法掌控也无法预料的事情。
但除了等,他没有其他办法。他在几日内将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方式都试了一遍,俱是没能成功破茧,更让他心焦。
*
桑离完全没反应过来。
那些雾气的席卷速度太快了,一瞬间,她的眼前只剩下了白茫茫的雾气。
她试图自己破除,却发现自己既无法调动灵力,也无法调动剑气了。
她如今只是一个没有灵力没有修为的凡人。
桑离没有慌张,几乎是立刻就确定自己进入了一片独立的空间之中,这片空间隔绝灵气和一切,因为桑离也没能从环境中感知到灵气。
看明白了这一点,桑离反而更加从容了。
不免想起雾气遮蔽前,那一眼看见的白浔。他此时应当很担心吧?
她需想办法出去,但这个空间内什么都没有。
这时,一道模糊的雌雄难辨的声音传入耳中:“此间问心,通过考验就能出关。”
“问心?”桑离道,“怎么问?”
话音刚落,眼前的一切景象都变了模样,眼花缭乱过后,眼前变得漆黑一片,她似乎没有身体,也无法动弹,好似一片轻飘飘的云一般。
她依稀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说话:“我的孩子,好好长大,我回来接你的哈哈哈哈。”
对了,这不是天道的声音吗?这是她之前失去的记忆片段还是幻境?
而后,她便感觉自己处在了一片温暖但漆黑还充满水汽的境地之中。
她被迫蜷缩着,手脚也无法伸展,一动,似乎就传来了一声惊呼,而且自己的身边似乎有另一个存在。
“孩子动了!”
是那个刚刚发出惊呼的声音。
孩子?指的是自己吗?
桑离陷入沉思,莫非自己是在一个妇人的肚子里?
她想张嘴却发现也动弹不得。除了她活跃的意识,她看不到也动不了。
这个阶段没让她经历太久,很快,桑离便感觉到一阵压迫,她终于能开口了,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桑离知道,是现在的自己出生了。
妇人怀了一对双胞胎,桑离正好是姐姐,与她一同在肚中的另一个则是妹妹。这对夫妇给她取名为朝云,而妹妹则名叫朝瑶。
她一开始并不能很清晰地视物,只能看见比较近的东西和一些模糊的影子。直到好几个月后,她才能看见不一样的色彩和清晰的人影。
这一看,便觉得这对夫妇看起来十分眼熟。
桑离想,她一定是在某处见过他们,只是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等到她和那妹妹满周岁了,在举办的周岁宴上,桑离才发现,原来她的父母竟然是洛城的城主和城主夫人!
如今的城主和城主夫人十分年轻,与她之前见过的样貌不太一样,但还是能看出来是同一个人的。
如果这真的是她被消除的记忆,那么她便曾是洛城城主的女儿?
可她与白浔途经洛城时,分明见过洛城城主只有一个女儿,便是洛城的长公主。
桑离压下细微的惊讶,总归现在也只能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从小,朝云便是大家眼中的乖乖孩子,天赋极高,还十分乖巧听话,只除了沉默寡言没什么缺点。
朝瑶则是所有人眼中的皮孩子,性情顽劣,惯会捉弄人玩耍。
到了三岁开蒙时,家中请来了教书先生和武学师傅教导两姊妹,朝瑶常常将夫子气到吹胡子瞪眼,朝云则经常受到夫子的夸奖。
夫子们欣赏朝云的聪慧,常道洛城有这样的女儿是福气。
朝瑶也时常将朝云当作自己惫懒的借口:“有姐姐在,我不学习也是可以的!”
洛城城主夫妇是惯会宠孩子的父母,对孩子的要求无有不应,给她们制作衣裳所用的布料也是上好的轻云缎。
桑离当真见到了,穿在自己身上与那件旧衣一模一样的衣服。
洛城城主府家庭和睦,虽有小打小闹,但总是十分温馨。
桑离曾好几次发现父亲或母亲半夜偷偷起来给姊妹俩盖被子,在孩子感冒发烧时守在床边寸步不离。
就和……就和她与白浔在洛城城主府见到的情形一模一样。
直到她四岁生日这天,城主府中举办幼女的生日宴,桑离又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黑袍人。
祂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直接大摇大摆走进了宴厅,目标显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洛城城主和城主夫人第一时间挡在了自己的一对女儿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