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墙不算高, 乌减兰想了想抬起手打算攀上墙头。
墙的另一边是完全对称的另一个院子,院中无人,十分安静。
乌减兰飞上墙头张望确认了院子里一个人影都没有。
转眸看向屋子那边, 她目光似乎被冻住了,一动不动。
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好能透过敞开的窗户看见窗下小榻的一部分,那白衣和红衣交叠是什么情况?
她仔细辨认,才看出那就是白浔和桑离, 两人手搭着手, 竟是相拥而卧!
乌减兰摸摸心口, 看见这一幕, 她真是心都碎了啊!
她下意识抬脚想进去, 结果却触到了院子的结界。乌减兰如梦初醒般将脚收回来, 旋身下落, 回到自己暂住的屋里去。
屋内,窗下, 也有一个位置相同的卧榻。
回想起方才亲眼所见的场面, 乌减兰深深叹气,先前纠结的事情也全然抛到脑后了。
不过一个多月!她的桑离!竟就被那白浔仙尊哄骗到手了吗!
一整个中午,乌减兰都心不在焉, 时不时就留意着隔壁的举动。
是以,另一边才刚传来人声, 乌减兰就马上飞身上墙,光明正大地看起来。
乌减兰看见, 桑离递给白浔仙尊一个竹筒, 两人相视而笑,那气氛看起来更是甜蜜得很。
她一直沉默地看着, 心口牙口一齐泛酸。
白浔仙尊转身离开时,还往乌减兰那儿看了一眼。
乌减兰此刻心情不好,才不会给他好脸色,就当没看见一般,只看着桑离。
桑离这时也发现她站在墙头上了:“乌减兰?你站在上面做什么?”
白浔仙尊确实离开,乌减兰面对着桑离又扯出娇艳的笑容:“我这啊,主要是为了晒太阳。”
“原来如此。”桑离虽然不理解这个爱好,但可以尊重,“我还以为你有事找我。”
乌减兰眼神微凉又迅速回温:“确实有事。但你这院子有结界。”
她抬起脚一踹,踹了个空:“诶?”
桑离也表示奇怪:“有结界吗?”
乌减兰心下了然,定然是那白浔仙尊在午睡的时候悄无声息布置的,警惕心倒是很强。
她笑笑:“没事。方才许是我看错了。”
没有了结界,乌减兰直接从院墙上跳入两人的院子。
桑离还关照地问:“要继续晒太阳吗?”
乌减兰随口但真诚:“已经晒完了,现下有些口渴。”
桑离马上道:“我有茶水。”
乌减兰好奇询问:“方才你给仙尊的是什么东西?”
桑离也不遮掩:“也是茶。”
“哦……”但其实乌减兰真正最想问的才不是这个,她最想问的是关于中午看见的一幕。
桑离已递给她一杯茶。
乌减兰仍未想好如何开口,只能随口好奇:“与这茶是一样的茶吗?”
唉,这句话听起来便有些像吃醋了。乌减兰不太满意地皱眉。
桑离肯定道:“是一样的。”
乌减兰看了桑离两眼,她知道自己若是不开口,话题就没办法继续了。
她不动声色:“桑离每天都要给他准备茶水吗?”
“是啊。”说起白浔,桑离眼中似乎变得软了一些,“是夫君教了我,他每日早上也要为我准备茶水。”
乌减兰了悟了,原来还是夫妻间的小情趣啊。
心头酸涩难忍:“你和白浔仙尊,如今到哪一步了?”
桑离不解:“什么哪一步?”
乌减兰支支吾吾:“就是牵手拥抱、相濡以沫、那啥巫什么山云雨,你和仙尊进行到哪儿了?”
桑离眸光清透:“山云雨是什么?”
乌减兰小声:“仙尊没同你说过?”
桑离摇摇头。
乌减兰嘴角憋着笑意,既然不知道那看来就是还没有。
哈,没想到啊,也不知道白浔仙尊平时是如何忍得?唉,不过那也是活该。
乌减兰将隐隐约约抽搐的嘴角压住,真心实意地建议:“如果仙尊邀你共赴云雨,桑离你可千万不能马上答应。”
“我不会答应的。”桑离十分肯定,“夫君本就体弱,怎能去淋雨?我不仅不会同他一起去,我还会让夫君也别去。夫君若是淋雨怕是会受风寒。”
乌减兰十分赞赏地看她,给桑离比出一个大拇指:“没错。”
这一次,乌减兰还没主动继续话题,桑离便主动说起来了:“乌减兰,我好像明白一些你之前跟我说过的那种感觉了。”
这次轮到乌减兰疑惑了:“什么感觉?”
桑离说道:“你忘了?我之前问过你何为喜欢一个人的感觉,你当时回答我所说的那些。”
乌减兰双眼如炬,蹭地就点亮了:“你都还记得我说过的话?”
桑离道:“自然记得,那几个问题让我印象深刻。”
“你问我和夫君两人独处时,会不会心跳砰砰砰地加速。在那之后我便察觉了好几次,不过都持续不久。”
“你问我与他不在一起时,会不会很想见到他。譬如现在,他分明才刚走不久,我便想到待傍晚他回家后,我们该做些什么了,这样应当也算想见到他吧?”
乌减兰听着,心中却不是滋味。
此时,桑离又问:“乌减兰,你说我是不是达到你所说的的喜欢的条件了?”
乌减兰抬眸与她对视,便能清楚地看见她眼中是纯粹的欢喜和期待,没有那些乌减兰脑海中设想的那些复杂的忧虑和两难。
乌减兰忽然就心软了:“桑离,你觉得是了那就是喜欢。”
桑离的眸中涌出不解,正待启唇就是要和她继续讨论这个问题了。
乌减兰用笑容盖住自己的心伤,马上转移话题:“今天天气不错,我也不渴了,桑离,要不我们去叫上冯易千几人,一起在符离仙宗中逛逛吧?我们都不太熟悉,还要等你来给我们介绍呢。”
这话是借口,对符离仙宗的了解程度,印槐一人便可以替代了。
只是乌减兰忽然明悟,桑离像现在这样高兴着在符离仙宗生活,也挺好。
*
白浔仙尊原就设想过好几种情况。包括在他离开院子,去指导弟子的这段时间里,桑离会被那几人带着簇拥着在符离仙宗内四处闲逛,这一点他也是考虑过了。
只是这第一天,桑离还在兴头上,如此让他们一回也无不可,更何况,他相信四人定不会放任其中某人独处,那就更加构不成威胁。
白浔暗自笑自己多思多虑。
说到底,那四人都不会将自己对桑离的感情宣之于口,他何必如此紧张?但白浔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乱想。
白浔回到院中后,却发现桑离不在。
他今日也提前结束了指导,所以只是愣了一下,便坐在树下一边煮水一边看书一边等人。
一直等到夜幕四合,风也逐渐变凉,院门外,甚至山下都还没有丝毫动静。
白浔不断变换坐姿,过了一会便再也坐不住了。
他站起来,发顶触到低垂的树枝。
夜色之中,只有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
白浔站了一会,迈步走向院门,刚走到门边,他的脚步又调转方向,往院内走。
如此来回数次后,白浔独自站在院中,抬头,弯月已上中天。
白浔重重叹了口气,仿佛下定了什么十分重要的决心,毅然决然一般飞身出院外。
刚一出门,便听见下方传来一串笑声,不是白浔的,应当是乌减兰的笑声。
他神色变得松弛,与方才凝重如寒冰的脸色相去八千里。
桑离与乌减兰齐齐飞上山时,看见的便是白浔站在门外望着她们的这一幕。
桑离下意识最先关心道:“夫君怎么站在门外,夜里风大,小心着凉。”
她从自己的芥子袋中拿出那袭红色披风,罩在白浔身上。
乌减兰也不急着回屋,就站在原地看着。
白浔仙尊竟然乖乖站着不动,任由桑离施为,仿佛她对他做什么都可以。
且看样子,白浔仙尊应当回来许久了,竟没去找他们?只是站在门外等?
白浔注意到乌减兰看向他的目光,轻咳两声。
桑离皱着眉将披风给他拢紧,还握了握他的手,检查他的手是否冰凉。
乌减兰忽然就悟了,去找他们有什么好呢?分明是站在院外才赢更多啊。
桑离带着几分责怪:“夫君还是赶快进屋吧,天色已经不早了。”
白浔只是柔柔地说道:“我等你一起。”
桑离半是无奈地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
白浔抬头看向乌减兰,帮她与友人告别:“乌仙子,招待不周了。”
乌减兰正搓搓自己的手臂,闻言也是笑道:“没事,我正好也觉得山风冷了,我先回去了哈。桑离,明早我与你一同去练功台。”
桑离点点头。
白浔敏锐察觉意思不对,怎么这乌仙子对自己的态度似乎比之午时柔和了?才短短半天,怎会有如此改变?
桑离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夫君?我们进去吧。”
白浔回神,应好。
两人进了院子,院门一关,外头冷飕飕的山风就被隔绝在外。
树下,不知被白浔煮了多少遍的水还冒着热气。
桑离见了,便打算倒一杯来喝。
白浔抬手制止:“这水不能喝了,我重新煮一壶。”
桑离下意识想问为何不能喝,一听后半句,出口的便是:“夫君进屋吧,我来煮。”
白浔被自家夫人赶着进屋避风,心里流淌的俱是暖流。
他坐在窗前,看着院内桑离挥手将物件收好的身影,心中琢磨着:不如让自己真病一回?这样的桑离,若让她知道自己体弱是假之后,也不知还能不能拥有。
他头疼般揉揉眉心,此事艰难,还是先解决了天道的事再考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