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风外, 桑离毫无戒备地应了一声。
“好,我这就来。”
白浔安静等待,就连都静止下来, 一丝水声也无。
他细细听着,桑离的脚步水面越来越近,直到绕过屏风来到他面前。
桑离见到水中的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情绪变化。
白浔仔细观察了她的眉眼动作,确认她并无波动,想来她闯入撞见赵某沐浴药汤时也是一样的反应。
白色里衣湿透后皱巴巴地黏在肌肤上, 有些透明。
桑离抬目一瞥, 十分淡然自若, 自觉绕到他身后。
“夫君是不是需要我帮忙按一下?”
她的双手已经搭上白浔的肩膀。
指尖立即被润湿。
见她反应平淡无奇, 白浔也一时松了口气, 虽然心中难免有些其他念头或想象, 但此时还是没有发生为好。
白浔应一声:“是, 多谢桑离。”
他抬起双臂,自然划过水面, 使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桑离手下用劲, 眼睛却不由自主被水声吸引,水面清澈透明,她还能清晰看见手臂划动时, 水中飘起游**的白色衣角。
如此看着想着,桑离的口便自己动了:“夫君沐浴为何不将衣服都脱去?”
这个问题问得好。
桑离不知道的是, 听到这个问题,白浔都紧张了半分。
不全脱了自然是因为那时便有了引她过来的想法。
但这样的理由白浔不能真说出口, 若真出了口, 他自己都不能预测会发生什么。
白浔的沉默只有一瞬,他很快回答:“原来要全部脱去吗?我先前也未曾如此泡过并不知道, 不如我现在就将里衣脱了。”
言罢,他的双臂再次划过水面,抬起时,衣裳上坠下的水珠串激起了水面的一簇簇小水花。
“等等。”
桑离也不知为何便将阻止的话说出了口。先前疑惑为何他不脱衣的人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这是怎么了?
白浔也偏头略带困惑地看向她:“怎么了?”
桑离支支吾吾几次,才说道:“现在……现在夫君的肩颈还酸痛吗?”
白浔转回头去,嘴角微勾:“似乎确实不怎么酸痛了,多谢你帮忙。”
“没什么。”桑离迅速收回手,“那夫君便慢慢泡吧,记得将里衣脱下。”
白浔温声应答:“好。”
她马上头也不回向屏风外快步走去。
桑离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莫非是因为浴桶内的热气蒸腾太多了吗?她似乎觉得呼吸间都是热的,如今离开之后果然才慢慢变得冷下来。兴许就是因为那处太热,让她的心跳动频率都变快了许多。
*
屏风内。
白浔慢悠悠脱下里衣,心中却在回想方才的场景,回忆起桑离的一举一动和语气反应。
这么看来,她对他也并非全无感觉。
浴桶中温热的水浇在身上,白浔感觉自己的心似乎也被浇得温热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方才竟忘了趁机叮嘱她日后不得在随意闯入别人沐浴的地方。
不过,此次之后,桑离应当不会再有这样的时刻了。
*
白浔磨蹭了好一会,出来时,便见到桑离此刻正坐在桌边独自饮茶。
他一边拿巾帕包着头发擦水,一边靠近:“怎么还不休息?要不要也泡一下浴桶?”
想到浴桶,桑离连忙摆手:“不用了。”
见他拿着巾帕擦水,倒是疑惑再问:“夫君怎么不用灵力吹干发丝?”
白浔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帕子,说道:“哦,这个啊……我只是想试试用巾帕,听说这样擦干水分的话,发丝不容易受损。”
桑离好奇地看看,探究:“真的吗?”
“也许是真的。”白浔回答得十分严谨,“总要亲自试试。”
桑离随之点头,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米白色的巾帕被他攥在手里,巾帕裹住了他的每一根乌黑的发丝,骨节清晰有力,似乎有一种奇异的美感。
不知多少时间后,白浔便试图放下巾帕了:“擦了许久,手腕都累了,竟还没能擦干。”
此时桑离仍坐在桌边,一下子就听到这话,便马上明白了,主动提出:“剩下的我来帮夫君擦吧。”
白浔仙尊欣然答应。
他将巾帕握着,直到桑离伸出的手靠近,白浔才将手松开。
离开时,尾指一不小心便碰巧碰到了他凸起的腕骨。
桑离仿佛毫无所觉,似乎并不在意。
她顺手将巾帕拿在自己手中,力道轻柔地帮他擦拭湿发。
细致到每一根发丝,桑离都将它包裹起来。
她认真到,眼中几乎没有别人他物,一心只想将这头青丝擦干。
桑离站在白浔身后,白浔微闭双眸似是在闭目养神。
感受到发丝尾端的轻微摆动,和空气中漂浮的皂角的清新甜香,闭着眼睛的白浔却是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没多久,桑离将拭发的巾帕折叠放好,扶起白浔一同往床榻上去。
也许是因为劳累的缘故,桑离也觉得有些犯困了。
刚一躺下,白浔记得,他与桑离似乎很快就睡熟了去。
此后再醒时,似乎已过了很久又似乎并没多久。
白浔一从沉睡中醒来,便检查了一下各处标记的连接和运作,均无问题,稍稍放心一些。
方才的快速入眠,让白浔略微感到不适,应当是有人趁此机会给他们二人下了迷香,这迷香竟无色无味让人难以察觉,且药效刚猛,能让他与桑离二人同时吸入见效,不容小觑。
但是下迷香是为了什么呢?他检查了神识标记均无变化,若不是为了城中正发生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图谋是他们目前为止都无法察觉的?
未知的目标让他有些心烦意乱。
此时,似乎已到了后半夜。
白浔走回床榻边,探手摸脉查看桑离的状况。
他都醒了,桑离怎么还未醒?所幸脉象显示桑离除了与他一样吸入了迷香,并没有其他问题。
白浔估计,也许再过一会,桑离便也能醒了。
恰在他打算靠坐在床头慢慢等时,神识标记忽然异动——是钱某,母亲独自在深夜出门了。
偏要选在此时出门,定有猫腻,白浔不能不去。
不过是瞬间,白浔仙尊就做出了决定,他施展出自创的独特术法布置了结界护罩,能保她沉睡时不受伤害。
等她自己醒了,这结界便自会消散。
白浔放心离开,去追钱母。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他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黑衣人影进入了两人的客栈卧房之中。
*
钱母将孩子独自留在家中,倒是十分放心,没有做任何布置便夜奔出门。
她怀里抱着一个藏青色的包裹,急匆匆地往城外东北处去,看样子似乎是想去梅劫城的灵脉处的。
这样的行迹十分可疑。
白浔一路无声无息地跟着,亲眼看见她走走停停,总是时不时回头望着什么,探头仰脖地,似是确认也似是期待,又夹带失落。
走得越远,这钱母的脚步中便愈发犹豫沉重。
但最终她还是停了下来。在一棵普通的灌木下方。
白浔左看右看有的没看出此处有任何的特殊之处。
钱母挖开一又浅又小的洞,将怀里藏青色的包裹放了进去,填土埋上。
白浔不解,直接暗中生灵力探入包裹之中,那一路被她鬼鬼祟祟抱在怀中的包裹内竟只装了几张薄薄的纸。
白浔有些惊讶,随即忽然恍然大悟。
但他方才留下的结界并没有被触动。
白浔也不愿再看什么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场面伎俩。
他舍掉隐藏,飞身而出,一声闷响,钱母一声惊叫都来不及呼出,便被有力的手臂紧掐着脖子钉在了树上。
不过几息之间,钱母的脸脖便已经憋得通红了。
白浔脸色阴沉:“你是故意的,谁让你这么做的?”
被掐着脖颈的钱母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手指带着树皮和泥土碎屑不停拍在他的手臂和手背上,将纯粹的白染上污点。
白浔轻呵一声:“也罢,你可以不回答,但你瞒不住我。”
他早已决定直接搜寻她的神识空间还来得更快些。
在钱母的神识空间中,白浔看见了熟悉的模糊人影。
又是他。
钱母与儿子相依为命,对她而言最重要的也只她唯一的儿子而已。
然而,孩子却不行患上先天不足之症,且这一症要治疗的方法还极其苛刻,必须用打量的灵力滋养才可以续命。
这都是那人同她说的,那人还说梅劫城地下灵脉活跃,灵气丰沛,正适合她移居此地。
如此好心之人,钱母也是生平仅见。
他出手帮了她,却不要报酬,只是在近几日前忽然出现要求她在今日做一件小事而已。
钱母虽然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但事情十分简单,钱母便同意了。
而且,那人还说了。
“只要你帮我完成此事,你的儿子将来就会完全好起来。”
此前这人就说对了,帮过她,钱母完全没有理由不相信这样诱人的条件。
只是去城外东北角随便埋个什么东西而已,这是多简单的事啊。
见到熟悉的人影,白浔并没有多惊讶。
只是顺便查清了,偷走了灵脉灵气的人不是她,给他们下了迷香的也不是她。
白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手指终于松开,钱母得以大口喘息。
她如何也想不到这么简单的事情竟然还能差点殒命,神智得清抬眸时,方才掐了她脖子的人已经消失了。
此时白浔已经使用传送的术法快速回到了客栈房中。
他布置的结界完好如初,毫无破绽,只是,本该护着的阵中人却已经完全消失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