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中措还来不及反应,眼前的冰霜仙君忽然就融化了,又变得像春风般无害温暖。

田中措迷茫了,迷茫中看见了桑离向这边走来的身影。

而与此同时,白浔仙尊回身,抬起自己的一只手:“今日似乎有些无力。”

桑离便抬手握住了他的,两只拇指在他的虎口处来回摩挲。

田中措在此情此景旁沉默了半晌,默默转过身。

田中措:是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数息后,便听见桑离说道:“夫君坐吧,我来泡茶。”

田中措马上回头:“泡茶我会,让我来!桑离你坐着等就是!”

白浔却说:“田公子,来者是客,在这飞舟上你就是我们的客人,我们怎能让客人泡茶呢。”

桑离缩回去的手又伸出来,认真赞同白浔的话:“夫君说的有理。”

田中措心中酸痛,方才口口声声说的那样好听,但这两日的言行处处都是桑离去照顾他!他怎么舍得?反正田中措舍不得,若是田中措他自己……定不会让她受累,钱赚来不就是为了有一日能这样花出去吗?

他心中叹息,然后便瞧见桑离热了水,倒入茶壶中,放入茶叶,就以这样匪夷所思的顺序放入后,又匪夷所思将茶壶提起来摇晃均匀。

第一泡茶匪夷所思注入三个茶杯中。

田中措:“这第一泡茶……”

白浔接道:“这第一泡茶也是极好的,此茶叶乃雪峰顶上的冰霜茶叶,入口便有清凉苦涩之味,而后回甘无穷。每一泡,都有不同的滋味。”

说罢,白浔仙尊仪态优雅,将茶水缓缓入喉。

看起来确实不错。

田中措尚不疑有他,喝了一口,差点没将舌头吐出来——实在太不雅观还是咽了下去。这么苦!真的是好喝吗?通常第一泡茶不是倒掉的吗?更何况旧置的茶叶不是还要洗去尘灰吗?

再看桑离,她哪里知道好喝还是不好喝的茶如何定义?一口就干了。

田中措忽然神思恍然,他好像明白了: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夫妇情趣?

接下来短暂的飞舟旅程,田中措也不知自己是如何度过的,光是看着两人眉来眼去,互相称赞互相道谢,“卿卿我我”,田中措便觉得这短暂的飞舟之旅十分漫长。

且白浔仙尊还时不时柔柔地轻咳,惹来桑离的关心注目,或是轻声细语,惹来桑离的怜惜垂青……

田中措当下非常确定,白浔仙尊的不适、无力、虚弱全都是装的!

在见过他冰霜的冷脸之后,田中措不是傻子,多想想就能看出个八九不离十。

田中措真是没想到,桑离就这么被他拿捏了。

桑离那丝毫不见不耐烦的模样,田中措看着很是羡慕。

遥想当年,他厚着脸皮请求她照顾照顾受伤的自己都被桑离用一句话给“狠狠”拒绝了——“我并非医修。”

桑离:“毕方庙到了。”

飞舟停了下来。

三人来到甲板上,飞舟还停在半空之中,只见白云、树顶。

田中措撑着船身往下望,果然看见了略小的毕方庙的屋顶。

桑离朝白浔张开双手:“夫君,我带你下去。”

田中措下意识转头,看见这一幕,只恨自己没见到。桑离这姿势,是要将白浔抱下去吗?虽然是在半空,但也不过是比树稍微高一点而已,至于?

田中措带着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毅然决然先跳了:“我在毕方庙门外等你们。”

独留两人在飞舟上,桑离还在等他回应。

白浔却并没有过去,而是拒绝道:“不用,我可以自己来。”

桑离这次却格外坚持:“……你不可以。”

此处是在半空之中,白玉梯是到不了地面的,今日夫君身体虚弱,桑离无论如何都无法放心让他自己跳下去。

白浔能猜到桑离如此坚持是因为他今日表现太过,自己做的事终究是要自己承担后果的。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还是白浔败下阵来。

他走到桑离面前,任由她环住自己的腰身。她的侧脸都紧紧靠在了他的手臂上,也要勉力将他揽着,白浔不用低头去看都能感觉得到她的努力。

十分努力的桑离见自己夫君呆呆的,便提醒他:“夫君,你要把手搭在我肩上才不会摔。”

白浔想说自己就算不搭着她的肩膀,他也不会摔的。

但是,桑离见他没有动作,偏头,直接上手将他犹犹豫豫搁在肩头上方的手按了下去。这下子,他的掌心是真的结结实实罩住她的肩了。

这样握住以后,白浔又一次真真切切体会到了她有多瘦小。

肩膀处并不强壮,甚至有些骨感,与他想象中的剑修并不同,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改变了他对剑修的认知了。

桑离为了能紧紧抓住他,手臂更加紧抱,以至于她整个人都要埋进他怀里了。白浔身形一晃,有些愣住。

被白浔身上独特的茶香扑了一脸的桑离:“我会用剑气将我们托住,夫君不用担心。”

白浔并不担心这个,他回过神:“稍微等等,我先将飞舟收起来。”

趁着收飞舟的时候,白浔十分顺便给自己和桑离加了一层障眼法。桑离自然也感受到了灵力的流动,不过既然是夫君出手,桑离就不会去仔细探究是什么。

飞舟一收起,桑离就抱着自己的夫君落在了地面。

距离不高,这个过程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但白浔总是难免会多想一些,比如他从半空中与桑离一同落下的场面,他是绝不想让田中措看见的;再比如腰间横亘一条不属于自己的手臂,这种触感会变得特别明显。

刚一落地,桑离便打算松手改为扶他,却发现自己怎么动不了?

白浔扶着她肩膀的手还没松开,限制了她的行动。

桑离抬起头:“夫君,我们到了。”

这是真正清澈见底的目光,没有其他任何情绪,只是眼中这么看着他而已。

想到她如今的年岁,白浔回过神松了手,语气是她熟悉的温柔:“多谢桑离。”

桑离便满意地露出小小的笑,嘴角弯起一道极其微笑的弧度。

这一点点变化,白浔没有错过分毫。

桑离此时已经扶起他的手臂,一丝不苟。

桑离也是在此时问道:“等见过毕方庙之后,我们便回去吧?”

她定是担心自己了。

白浔便同意了她的提议:“好。”

红墙绿瓦的寺庙就在眼前,两人沿着外墙往大门处走,一片祥和静好。

田中措终于见到两人并肩走来,这时他也顾不上这画面戳不戳心了,他走到桑离身侧,神情古怪:“桑离,今日这里似乎不对劲。”

桑离便停在了门口,也没让白浔继续往前。

三人站在大门外往里看,寺庙院中单独栽种着一棵高大的梧桐树,无数心形的翠绿叶片层层叠叠,树冠亭亭如盖。

风卷过时,只有树叶相互摩挲的沙沙声。

寺内安静极了。

桑离并未看见寺内有何精怪:“你说的不对劲是如何不对?”

田中措道:“毕方城是因对毕方神鸟的信仰而建起的城池,毕方城内住民无一不信仰毕方神鸟,平日里毕方庙内人群来往络绎不绝,今日却如此冷清……我们该不会跌入什么幻境之中了吧?”

田中措的猜测不无道理,但以桑离成仙第九的修为视角来看:“没有什么幻境,是真实的。”

白浔也赞同:“现在确实没有。”

田中措:“真的?”

他长松一口气,摸了摸自己竖起的汗毛:“吓死我了。但是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有,就算传言……”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迈步跨过门槛。

桑离也正扶着白浔进门。

白浔此时询问道:“听闻毕方庙历史悠久,不知在此地存在了多少年?竟看不出任何侵蚀的痕迹。”

田中措找到自己此行的定位,开始介绍:“毕方庙至少已经存在七八千年了,这几千年间,毕方人代代传承,世代供养这座神庙,自然将它维护得极好。”

白浔又问:“此地信仰毕方神鸟可有什么传说?”

田中措:“确实有。传言当年毕方城还没建起,在这处的还是一个依山而居的小村落,某日天降大水,众人流离失所之际,是毕方神鸟忽然现身拯救了他们,将泛滥的水全都蒸干,为祖先们留下了一片沃土。祖先感念毕方的恩德,从此将它奉为神鸟,世代供奉。”

白浔:“原来如此。”

桑离听完后则道:“那如今为何大家都在说毕方神鸟的不是?”

田中措一时沉默:“这其中很是复杂,说了你也不懂。”

桑离她怎么就不懂?她是成仙第九,而田中措才宗师第九啊!

白浔及时出手:“桑离,你先前同我说过的在此地遇到的柏树精在何处?”

桑离马上被转移了目光:“我带你去。”

田中措在后边问:“不看看毕方神鸟的神像吗?”

桑离:“不急。我先带夫君看柏树。”

田中措稍远坠在两人身后,独自喃喃:“柏树有什么好看的……”

桑离循着记忆沿着红墙到一处墙根拐角:“似乎就是在这附近。”

一阵清风吹来,红墙外一片绿茸茸的小枝条冒出头来,在风中摇头晃脑。

田中措指着那片墙头忽然惊叫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