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竹伊正和父母一同吃着早餐,就见到大巫拄着拐杖慢悠悠地从洞口处走进来。
她连忙起身上前,正欲接过巫手中的手杖,却看到巫摆了摆手。
巫笑呵呵道:“我听白竹说,你想去周边看看有没有新的食物,现在采集队人比较少带不了你。你要是不嫌弃我这个老头子的话,就和见巫一起跟着我出去采药吧。”
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年轻的时候我可也当过部落第一勇士呢。”
他笑眯眯地望向竹伊,“怎么样?我还是有把握保护好你和见巫的。正好你也可以为部落发现新的食物。”
竹伊一时没应声,高兴到显得愣愣的。真是想什么来什么,现在正是仲春,许多植物都长出来了,她前几日还在想着如何说服白竹带她和狩猎队一同行动。
巫的提议直直说到了竹伊的心坎上。她一时有些犹疑,为何一向不和族人过多接触的大巫主动提出看照她,又在下一刻直直否认了自己刚才的想法,毕竟大巫一向关照部落的幼崽们,部落几乎每个幼崽都被巫投喂过。
她爽快地应了一声,和巫约定一会儿背着竹篓在自家山洞口等大巫和见巫过来。
大巫得到肯定答复后,乐呵呵走出洞口准备回去带上竹篓和见巫一起过来。竹伊转身回到火塘边继续解决早饭,边吃着边向霞和锋提起刚才巫过来和她商量的事情。
霞和锋是知道大巫早年战斗力有多强的。单是看到这么多年大巫独自带着见巫一个幼崽安全地出去采药从未出过问题,就能想到大巫的战力这些年并没有消退多少。
竹伊突然想到,好奇发问道:“那这么说,其实大家都是知道大巫的战力很强的?那为什么大家好像都相信了大巫整天拄着拐杖是因为年老体弱了?”
锋哈哈笑了一声,“大概只有你们幼崽真的以为大巫这些年身体虚弱了。”
霞娴熟地接上话头:“大巫想做出这样的样子我们就配合着呗。毕竟大巫确实是我们部落中年纪最大的长辈了。别看你阿爹在你面前表现得这么稳重,小时候他也因为调皮捣蛋被大巫抓起来揍了好几次呢。”
竹伊腹诽,我阿爹有表现出很稳重吗?不过紧接着她就被霞后面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大巫……那么温和,也会揍人么?”
锋把最后一口竹笋塞进嘴中,含糊不清道:“也就是这十几年,大巫才逐渐开始修身养性,之前他也是个暴脾气。我想想,应该是从收养了见巫开始的。”
“那时候连着下了几天几夜的雨,山上有石头松动滚了下来。见巫的爹娘为了救两个幼崽被石头砸伤,之后没过多久就没了。”
“当时见巫才两个月大,见到别人都会哇哇地哭,唯独在见到大巫时会露出笑来,大巫就做主收养了他。”锋边描述着,一边用手比划,“那时候见巫才这么大点,巫废了好大心思才把见巫带到这么大。”
竹伊听罢对大巫和见巫的了解又加深了些。她追问道:“那见巫爹娘救下的幼崽呢?”
霞问她:“你没看到咱们族中经常有两家往山上送东西吗?那两家就是当年被救下的幼崽,如今也都成婚有配偶了。”
竹伊迟疑地说出两个名字,霞肯定地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一会儿,静静消化着刚刚霞和锋透露出的信息。
又过了大约一刻,大巫带着见巫笑眯眯地站在洞口招呼她:
“伊崽儿,出发去采药啦。”
竹伊迅速背上竹篓,一路小跑地跟上大巫,好奇问道:“我们今天去哪儿采药呀?”
“今天去北边的草原。”见巫小声回答道。
三人慢慢向前走去,阳光照射在他们身上,在身后拉出浅浅的影子。
穿过两座山后,竹伊终于见到了族人经常提到的草原。
正是春光大好的时节,一片绿意从脚下蜿蜒至远方,层层的草叶在风的吹拂下泛起浅浅的波浪。温暖的阳光混着层层的青草气息直直扑到脸上,竹伊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
远处有一群羊在低头吃草,远远望去,仿若白云在滚滚绿浪中飘动。
大巫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俯下身来用手拔出一棵草药来,展示给竹伊和见巫看。
竹伊回过神来,细致地观察着草药的形状和颜色,在心中牢牢记下。突然间,她余光仿若瞥见了什么。
一丛仿若韭菜的植物映入了她的眼帘,她急切地走到这丛植物前,俯下身来用指甲切下一片叶子,揉碎后凑到鼻尖细细嗅着味道。
一股独属于蒜苗的辛辣味道从叶片断口中溢出,是野蒜苗!
一旁观察着竹伊动作的见巫突然看到竹伊在嗅了一下叶片后眼睛噌地亮起,他疑惑地摸了摸鼻尖,心道难道竹伊这么快找就到了她想找的植物。
竹伊心满意足地将面前的一丛野蒜全部拔起放入竹篓中,她特意让根尖捎带着些泥土,准备回去后将野蒜种下。
回过头来,竹伊对探索草原的兴趣更浓厚了。她兴致勃勃地走在大巫一旁,维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左右观察脚下的草原有没有其他眼熟的植物。
期间,又是两丛野蒜苗被竹伊收入篓中。
正在竹伊站起来准备继续向前走去时,一串紫红色的花朵映入了她的眼帘。
这串花朵正在微风中微微摇曳,从花瓣的方向望去,外缘是浅浅的白色,随着花心的方向渐渐加深,变成浅浅的紫黄色。花朵根部逐jsg渐聚拢,几朵花一同缀在茎秆的顶部,仿若一串细长的小铃铛。
竹伊认得这花,学名地黄的它,也是她们小时春游最喜爱的植物之一,比之茅尖更受孩子们的欢迎。
有的地方给地黄花起名叫做“甜甜花”。将花瓣从花萼中拔出,再将嘴凑到花瓣根部吸上一口,甜甜的花蜜伴着香气进入嘴中,在舌尖布满香甜的滋味。
竹伊兴奋地拔出几颗花朵来,凑到见巫身边,塞进他手中,快乐地分享她发现的小零嘴。
“你从这个角度看,那些液珠就是甜甜花的花蜜,甜甜香香的,你尝尝!”
见巫将信将疑地凑到嘴边,深吸一口气,差点被花粉呛到。他狼狈地咳了两下,脸上的眉毛却微微舒展开来,那抹甜蜜的滋味正在口中极为凸显地展现着存在感。
他又拿起手中剩下的花朵放到嘴边,细细品味着这股甜香。
看见巫沉浸在甜香的滋味中,竹伊抿嘴笑了笑,捧着剩下的花朵小步跑到大巫身旁,分享着她的新发现。
果不期然,巫在品尝后眼睛也微微亮起,顺着竹伊的手指将目光投向了那片地黄。
他凑到地黄跟前细细观察,惊异道:“这不是黄块嘛!秋天的时候把它地下的根挖出来晾晒后可以入药,之前你阿爹嗓子痛的时候喝的药就是这个做的。”
巫不断打量着眼前的花,“没想到花朵还能吃到甜甜的花蜜,之前真是白白错过。”,他一边叹息一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沾到的泥土,“走吧,黄块在草原上有不少,趁还没被牛羊吃掉我们快点找。”
……
一天的探索结束后,竹伊背着满满一篓的野蒜苗回到山洞。她翻出石头做成的铲子来,往之前那个大大的石锅中挖了些泥土,将野蒜苗栽种进去。
晚上部落的人相继归来,在吃晚饭的时候都收到了一块来自竹伊的蒜苗蛋饼。
一小把蒜苗在溪水中细细清洗后,带着清透的水珠被放在石板上细细剁碎。加入蛋液,仔细搅匀,金黄的蛋液间点缀着细碎的青葱绿意,被摊成一张薄薄的蛋饼。
蒜苗在热意的洗涤上褪去辣意,散发出浅浅的香气,在竹鸡蛋的鲜嫩口感映衬下更显得柔嫩。独属于植物的鲜香气息与竹鸡蛋的芬香混合在一起,营造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白竹一口咬下,从未遇见的味道迅速在口腔飘溢开来,带给舌尖新的滋味享受。他眯起眼睛一口接一口地吃着,正欲再来一口时忽觉手中空空,小小一块蛋饼已然被吃光。
他意犹未尽地看向四周,其余族人显然与先前的他是相同的表现,享受的表情在看到手上空空时戛然而止。
白竹快活地笑了一声,站起来背着手溜溜达达到竹伊身边,悄声问道竹伊还有多少存货。
竹伊委婉而坚定地告诉白竹,暂且只能吃这一顿,剩余的她要用来种出更多的蒜来,以便之后能吃到更多。
白竹有些不舍又觉得竹伊说的对,低落地垂下头颅慢吞吞地走回坐的地方,连背影都透着低落的气息。
竹伊好笑地看着这个戏精,抬手叫道:“族长伯伯,接下来我还会跟着巫一起采药,兴许还能遇到更多野蒜苗,这东西应该还是蛮多的。”
白竹没有回头,浑身低落的气息却瞬间消失了,连脚步都有了几分雀跃。
吃完饭后,无墨跑来找到竹伊:
“伊伊,今天不知道为什么,阿蛋突然不吃东西了,我们捉来它最爱的虫子它也不肯吃。”
“阿南呢?”
“阿南哥哥吃完晚饭就去在鸡窝那里守着阿蛋了呜呜呜……”
“你等等,我跟你一起过去看看。”竹伊快速收拾完,找到黑竹叔带着他们往鸡窝的方向走去。
借着火把的光芒,竹伊看到阿南正蹲在鸡窝里对着一只竹鸡碎碎念道:
“你怎么还是不吃东西啊?呜呜呜阿蛋你吃一点吧,不吃就没有力气下蛋,会越来越没有力气的。你看我给你捉来你最喜欢的虫子了,你吃一口吧呜呜呜。”
竹伊蹲到阿南身旁,细细观察起眼前的阿蛋。外表看上去比较正常,羽毛并没有松乱,还是以往的模样。
她微微松了口气,转头问阿南:
“是今天一天没有吃吗?前两天有这种症状吗?还有它有呆立怕冷的情况吗?今天你打扫鸡窝时有发现什么异常么?”
阿南摇了摇头道:“一切都和原来一样,就是突然不吃东西了。”
“哦,对了,不知道为什么,它今天老是啄地上的土。”
“啄地上的土?”竹伊看了看平坦没有小石子的地面,对了,小石子!
她想起小时村中喂鸡的人家总会定期带一麻袋的小石子回去,那是帮助鸡把大块食物磨碎的。
她拍了拍脑袋,暗叹这些日子居然都忘了在饲料中加些小石子进去,鸡窝内又每日打扫得干干净净几乎见不到小石子,估摸着阿蛋是有些消化不良了。
还好问题发现得早,其他鸡也还没有来得及出现症状。
竹伊转身取了些小石子放到食槽中,阿蛋果然低下头啄了几颗石子进去。这下竹伊彻底放下了心,转身对着阿南叮嘱道:
“小石子可以帮助它们消化,以后再喂竹鸡时可以加些小石子进去。”阿南连忙点头记下。
一场危机解除,竹伊疲惫地回到山洞,很快陷入了香甜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