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丽莎并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接什么样的命运,哭得涕泪横流的她见到形体教师,没敢再像之前那样耍横,只不住哀求形体教师帮她说说话、放她走。

曾经家里人的劝告、怒骂、甚至是把她关起来,她都从来没有觉得自己做得不对;但男主管那一点儿也不心疼她的几大嘴巴子,让孙丽莎知道什么叫怕了。

形体教师当然也不会因为孙丽莎哭得可怜就同情她,她只会觉得厌烦。

花场里的女人是更迭极快的消耗品,不管是被迫做这行还是主动做这行的年轻女孩都不可能成为“常青树”,都会很快被老板们厌弃。

客户只愿意在新来的女孩身上花钱,公司里的“业务小组”,自然也就得把大量时间精力花在物色“新货”上;而且每个“业务小组”都是要考核业绩的,每个月能招来多少新人、这些新人又能为公司创造多少“营收”,都与业务小组的提成收入息息相关。

形体教师本以为有张漂亮脸蛋的孙丽莎能成为一颗至少能维持几个月热度的摇钱树,没想到这家伙压根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面子货,自然不会对她还有多少耐性。

但这里毕竟是国内,想要把人顺顺利利地送出境去还是需要对方配合的,形体教师只能按捺着性子、像是为她考虑一般地道:“想走也不是不行,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不愿意留在这儿谁还能关着你不成?那可是犯法的。”

“但是莎莎,你可得想好了,公司的经纪合同你是签过的,拒不履行合同义务就得赔付违约金,再加上公司培训你的费用、培训期间的食宿费,林林总总的加起来,你少说也得赔公司三万块钱,拿不出可是走不成的啊。”

“我、我就是住了一周,跟着练练走台步,怎么会要这么多钱啊?!”孙丽莎人都傻了,她当服务员那四千五的工资都不够她用的,还得当保安的男友接济,哪拿得出三万块钱来?

形体教师一摊手:“这是公司的规定,签合同的时候陈经理条条款款都给你们解释过的,对吧?是你自愿签的名,没错吧?现在你跟我说赔不起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我也只是个打工的,说了不算啊。”

孙丽莎回想了下当时情形,懊悔得肠子都青了——没错,陈慧陈经理确实提过一嘴签了经纪合同就得履行合同规定,不然要赔付违约金;可她当时只想着这种好事抓紧把握住都还来不及,根本没想过这么好的待遇会不会藏着什么陷阱。

“可我没这么多钱啊……”越想越后悔,孙丽莎忍不住又痛哭出声,“而且签合同的时候根本没说是要陪酒坐台啊,我只是、我只是想当模特而已啊……”

孙丽莎家里经济算是不错,要是打电话回去央求的话也不是要不到三万块,但……她才跟家里闹翻跟男朋友私奔,实在是开不了这个口。

形体教师差点儿没绷住冷笑出声——人家那些长得漂亮身材好学历高、正经一本院校读出来的艺术特长生都没那么容易当上正经模特,就你一个高中都没读完的矮矬子,你也配?!

看在这头肉猪还有利用价值的份儿上,形体教师只能忍着鄙夷,柔声细语地把孙丽莎的眼泪哄住,这才继续道:“咱们天艺传媒确实是正规的娱乐公司,是正经培养艺人的,并不是你想的那种强迫人去陪酒坐台的非法企业,现在是法治社会,谁敢这么干啊?”

“但是国内的大环境你也是知道的,只纯靠走秀真的不挣钱,没名气的小模特参加商业走秀一场下来也就几百块,公司也是为了保证营收留住人才,才额外拓展了些揽客业务,毕竟这么多人指着公司吃饭呢,是吧。”

都已经绝望了的孙丽莎听她这么一说,又燃起了希望,连忙道:“那我可不可以只参加那种赚得少的走秀呢?钱少一点也没关系,我会把公司的钱全都还完了我再走。”

“可以当然是可以的,都是可以通融的嘛。”形体教师貌似为难地道,“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吗,正经的商业走秀是要辛苦一点的,不光钱少,工作的场地还比较差,要去Y省那边的进出口岸;我跟你说实话,那地方的环境也好、各方面也好,都比Z省、F省的场子差得多。没办法,国内的商业走秀是真不多,只有进出口岸那边才有业务……”

“我去!我愿意!”孙丽莎眼睛发亮,忙不迭点头道,“我愿意去,求求你了王老师,帮我跟主管求求情,让我去Y省走秀好不好?”

形体教师没有立即答应,又故意劝了几句孙丽莎不要跑去Y省吃苦,才在孙丽莎的一再坚持下才勉为其难地应承下来。

Y省,是与孙丽莎老家G省相邻的、紧邻着东南亚的边境省份。

只要安抚住她,让她乖乖的、主动的服从公司安排去到Y省边境,接下来她想不想出境、愿不愿意去东南亚伺候老白男,就不由她做主了。

另一边,郊区整容院。

杀死六名“艺人助理”时闹出的动静大了一点,六名护士和剩下的那个形体教师皆被惊动;当小娟下到一楼去检查门窗时,从房间里出来看情况的护士看到走廊上横七竖八的尸体,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便藏回了房间里。

小娟听到了叫声,回到三楼后她没急着去找那些护士,而是一面脱掉身上满是鲜血的外套、一面爬上了四楼。

被看押在四楼“病房”区的女孩们也听到了楼下的叫声,正商量着要不要下楼去看看——主管叮嘱过让她们安心在楼上休息准备接受手术、别随便走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女孩们还没决定要不要冒着惹主管生气的风险下楼去看情况。

脸上、脖子上还染着血迹的小娟出现在病房门口,把女孩们吓了一大跳。

“出什么事了?小娟,你受伤了?”霍书梅连忙跳下床,光着脚、紧张地朝小娟跑来,“我看看啊,哪伤着了?”

“我没事,没伤着。”小娟目光依次扫过房内众人,道,“楼下出了点状况,吴主管让我上来叫萍萍下去。”

名叫张晓萍的女孩连忙走出来:“叫我?”

“嗯。”小娟点头肯定。

张晓萍有些古怪地看了小娟一眼,一时间倒也没想太多,从小娟身旁穿过,急匆匆往楼梯间走去。

小娟目送张晓萍下了楼梯,转头对房内众人道:“下面出事了,你们都先呆在这里,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别下楼。”

说着她便拉上门,扭头走人。

病房内的女孩们面面相觑。

“梅梅,小娟她……看上去好吓人啊,她是这样的人吗?”其中一名女孩怯怯地对霍书梅道。

霍书梅也是一脸的茫然。

张晓萍似乎跟吴主管的关系很好,吴主管经常叫她去说话;下面出了事,吴主管叫她下去倒也正常。

但小娟……这个平时总是腼腆地笑着听别人说话的姑娘,居然是个被染了一身血还看不出半点被吓到的狠人,女孩们是真没有预料到。

跑下来的张晓萍,一转进三楼走廊就看见倒了一地的尸体,“嗷”地嚎了一嗓子、好悬没当场吓晕过去。

她脸色发白地转头想跑回楼上,被跟下来的小娟挡住去路。

脱掉了外衣外裤,但脸上、脖子上都还残留着不少血迹的小娟,用一种很平静的,像是看待待宰鸡羊般的眼神看着她。

本来就被满地尸体吓到的张晓萍呼吸一滞,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你是‘公司’的人吧。”小娟淡淡地道,“在宿舍里聊天时,你总把话题往‘有钱了要干什么干什么’方向引,哄着她们连钱都没见着就开始做当富婆的美梦,还经常满嘴的大牌、时尚,初出社会的打工妹不会懂这么多的吧。”

张晓萍面色骤变,惊恐地张大嘴。

“……看起来是了。”小娟略略抬头,朝走廊尽头方向点了点下巴,露出拢在长袖T恤里的双手,以及手里的匕首,“自己走,去那几个护士的房间。”

张晓萍看到小娟那双几乎被鲜血浸透的手,和手上那寒光闪闪的、带有放血槽的匕首,顿时意识到了什么,险些脚软得瘫到地上去。

自行选择去正规三甲医院进行医美手术的求美者,也有不少上了手术台后就反悔,要中止手术的。

被连哄带骗地弄到黑医院来做整容的年轻女孩,反悔的自然也不在少数。

“经验丰富”的天艺传媒,把黑医院选址在这种入夜后叫破了喉咙都没人听得见的郊区,确实方便他们管束被哄骗来的女孩,但同时……也方便了小娟。

六个护士和剩下的那个形体教师已经知道医院里来了杀人狂魔,可她们连逃都没地方逃,小娟去了一趟四楼再下来,这七人还瑟瑟发抖地挤在房间里。

一走廊的尸体和顶在背后的匕首让张晓萍不敢拒绝,颤抖着上前敲门。

而躲在房间里的人……显然也知道张晓萍是他们的“内应”,没怎么怀疑就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小娟一脚把张晓萍踹进室内,紧跟着挤进门,反手把门锁上。

开门的形体教师和被踹进来的张晓萍倒成一团,另外六个护士震惊地看向小娟。

看到她那双红到发黑的双手和匕首,这几个一脸无所谓地欺骗女孩们接受手术的护士发出一连串尖叫声、惊恐地往床铺后面躲。

小娟对她们这种反应并没怎么意外。

绝大部分普通人对于伤害他人是会本能地迟疑的,既怕伤着人了自己愧疚、又怕之后要担责任。

普通人之间即使发生激烈冲突、产生肢体接触,也是推攘叫骂居多,并不会真对激怒自己的陌生人下死手。

少有的那么一部分“心狠手辣”之徒,能够毫不犹豫地伤害他人,并自夸为胆色、勇气、人够狠站得稳……但这类人若是处于弱势方,往往比普通人还缺乏反抗的胆量,退缩得比谁都快。

“外面那些人是我杀的。”小娟简洁地道,“我要知道天艺传媒的老板是谁,高层都有谁。对了,还有那两个不在这里住宿的‘主刀医生’的地址。”

连滚带爬地躲进房间最角落里的张晓萍一言不发,惊魂未定的形体教师和护士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敢开口。

“我这个人睚眦必报,但凡是想要害我的人渣,都不得好死。”

小娟一挑眉,道:“你们都不是正经护士吧,没接受过护理培训就敢往人脸上打针,你们毁过多少张脸?外面死了人,你们居然不报警,你们都很清楚这家黑医院和天艺传媒干的都是什么勾当,报了警反而会引火烧身吧?”

她往前逼近两步,随意地活动了下双手:“所以说……跟惹到我的人渣沆瀣一气的你们这些垃圾,为什么会认为我不杀女人?”

说话间,她猛然冲进人堆里,一刀扎穿了形体教师的脖子。

三个负责教女孩们走台步、跳热舞的形体教师,这个年纪最大的老太婆是最刻薄的一个;虽然她也会像另外两个形体教师一样装出伪善亲切的脸,但在给女孩们洗脑时,总是会掩饰不住地透漏出那么一股子傲慢、嫌弃。

小娟对普通人通常没有什么好恶感觉,但对于进入她猎杀范围内的人渣……她就会进行区分,差别对待了。

同一时刻,东水市高铁站出口,走出来两个人。

这两人长得差不多高,都有一米七五左右,年纪也相近,都有二十出头,正是从G省来的贵安市七部实习外勤季思情,以及……本来是在贵安进修、结果被安姐随手抓了壮丁的新义市实习外勤秦浩浩。

“我爸妈他们在我读初中的时候来Z省打工,坐火车要坐两天,现在有高铁了就是快啊,十个小时不到就到了。”出了站,欣赏了下陌生的城市夜景,季思情不无感叹地道。

“快什么啊,十个小时啊姐姐!要听我的坐飞机,老早就到了!”坐得腰酸背痛的秦浩浩可没她这么好的心情,满肚子都是埋怨,“话说你们安科长怎么也这么小气,咱们这公费出差好歹也得给安排个商务座吧,硬生生让咱俩坐了十个小时的二等座,就离谱!”

季思情好笑地道:“安姐也没小气啊,咱俩的出差费一个人就有五千块钱啊。再说了,商务座那么贵,比二等座高了三倍价钱,当然是二等座划算啊,总不能咱俩来这一趟就把钱全花在坐高铁上吧,要吃喝的啊。”

“行行行,就你省事,全是我多事。”秦浩浩实在习惯了不了季思情那做啥都精打细算的穷酸样,拿出手机就准备打车。

才刚打开叫车APP,秦浩浩就看见季思情拉住了一个高铁站的工作人员,客客气气地朝人家打听:“大姐,请问一下公交车站往哪走?”

秦浩浩简直惊呆了:“公费出差啊姐姐,还坐公交车?!”

季思情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像是嫌弃他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又满脸堆笑地朝工作人员打听:“大姐,这里的公交车末班车是几点,现在还赶得上吗?”

五千块钱的出差费她肯定是要尽可能多省一些下来存着的——特大方的安姐说过了,报销这笔出差费不用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