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密斯这个意大利掮客的“信誉”似乎很不错,买主乔纳森·布兰登很重视这次的名画鉴定,特意穿着正装等待几人上门。
即使伪装成黑皮看着也很有几分高人气质的李道长一登场,乔纳森·布兰登就眼睛一亮,热情地起身迎了上来:“你好,藤本先生,我听说你是一位很了不起的驱魔师,真希望能有幸看到你展现东洋奇迹时的场面。”
李道长矜持地伸出手跟乔纳森握了下,笑着恭维道:“布兰登先生,我想你这样一位成功的绅士大概是不太有机会能见到驱魔仪式的,不过这不是值得遗憾的事,反而应该高兴才是。”
乔纳森·布兰登“哇喔”了一声,愉快地道:“你这样说真让我不知道应不应该为此高兴了,顺带一提,你的英语说得可真好。”
有钱人总是难免会比普通人更惜命,即使是公认颇具冒险精神的米利坚富豪也不例外——已经从掮客口中得知名画卖家是位神秘的东洋高人的乔纳森·布兰登,显然很受用这种恭维。
“请不必失望,布兰登先生,即使见不到危险又神秘的驱魔场景,我们也会有机会见证让人大开眼界的神秘奇观,而且时间就是现在。”中间人史密斯热情地道,“藤本先生,这位绅士就是我说的那一位擅长鉴定名画的专家柯顿·杰夫,我们都已经迫不及待地期待着能见识到从十七世纪流传下来的珍贵宝物了。”
在史密斯的介绍中,同样穿着正装的拍卖师柯顿微笑着冲李道长伸出手。
李道长从善如流地跟拍卖师握手,视线逐一打量过买主乔纳森和他的秘书、以及来鉴定名画的拍卖师,微微一笑,道:“出于安全考虑,在展示名画前我得额外问一句……三位先生是否存在心血管方面的疾病?又或是有高血压,或是心脏方面有问题?”
这个问题让买主乔纳森一愣,拍卖师柯顿则似乎是怀疑上了这个东洋人要玩什么猫腻,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掮客史密斯连忙打圆场:“藤本先生是担心你的助手收纳画作的方式太过惊人吗?请别担心,我已经将情况告知过布兰登先生和我们的鉴定专家,你这样了不起的驱魔师收纳物品的方式当然也会与众不同,我想布兰登先生和柯顿·杰夫绝不会大惊小怪。”
李道长笑着摆摆手:“不,我指不是这个,史密斯。我想说的是,我和我的助手李对艺术品一窍不通,但在夏威夷偶然见到这副画作后,我和李都毫不怀疑这绝对是那位荷兰传奇画家的画作,而原因正是这幅画的奇异之处——我必须得提前告知诸位这一点,以便于让诸位做好心理准备。”
说着,李道长就看似随意地给季思情打了个眼色。
季思情站着没动,只是向众人抬起左臂。
缠绕在季思情手臂上的夹纸鬼再次以一种神秘阴森的幽灵形态显形,从卷起来的、薄薄的鬼躯里抽出一张看着比她“本鬼”还要略厚一些的油画,两只手各捏着油画一角,轻飘飘地飘落到地面。
夹纸鬼显形的瞬间,哪怕已经从掮客史密斯口中听过一回过程,初次见到这种场面的买主乔纳森和他的秘书、拍卖师柯顿·杰夫三人,还是忍不住口称“上帝”,各自退了半步。
米利坚境内其实已经闹过N多回异常事件……大的有去年的僵尸潮、五大湖区三座城市的失联事件,以及今年年初时佛吉尼亚州海滩市那条诡异的水底生物,小的有印第安旧神袭击印第安纳州的城市,以及米国网友零星发布到网络上的幽灵显形视频。
像是出现“变异”的异化者,在米利坚也不算少——铁锈带城市例如芝加哥、底特律,宣称成立“新人类组织”、“超人类团体”的民间异化者组织和团体都冒出了好几个了。
但还是那句话……米利坚自有国情在此,爆发异常事件的地区像是乔纳森这种富豪和拍卖师柯顿这种大中产是不会涉足的,别说是直面高能体了,迈阿密但凡要有个风吹草动,乔纳森这种资产阶级和柯顿这种捞灰色产业发家的大中产跑得能比总统还快。
以米利坚的人口基数,出现异化现象的新人类也没有多到乔纳森这种只在迈阿密有名气的亿万富翁也能招募到的程度——富豪也是分等级的,搁那些动辄几十亿上百亿身家的大富豪面前,卖饮料的乔纳森确实不大够看。
夹纸鬼把比电脑屏幕大不了多少的画作摆到茶几上面,又缠绕回季思情的胳膊上,买主乔纳森才找回了正常的呼吸节奏,拍卖师柯顿看向“东洋驱魔师藤本先生”和“助手李”的目光中不自觉带上了几分敬畏。
“这真再新奇不过的体验了,哪怕不是第一次看见也会让人心脏狂跳。”中间人史密斯反应比他们好一些,捂着胸口打圆场,“我都忍不住想要亲眼一睹藤本先生驱魔时的景象了,那一定会让人终身难忘。”
李道长适时笑着接话:“如果史密斯先生遇到棘手的事儿尽管联系我,我和我的助手会很乐意为你效劳,驱魔费用八折就行。”
“噢,上帝,你跟布兰登先生可不是这么说的,难道我像是会招来邪魔的人?”史密斯故意大声嚷嚷道。
有史密斯这一插科打诨,确实被吓着了的乔纳森放松了不少,柯顿的脸色也好看多了——李道长的话让他俩想起来这是个收钱办事的驱魔师,相比起疯狂的恶棍,他们这种人显然更喜欢能用钱摆平的人。
“如果我也遇到了麻烦的话,我会希望能到藤本先生的帮助,如果你能留下联系方式就好了。”乔纳森笑着道。
“这是我的荣幸。”李道长从善如流递出名片……上面的联系方式有效期只截至三天后。
接下来,便是对名画进行鉴定。
柯顿确实是个专业拍卖师,也擅长鉴定画作,在取得买卖双方许可后便拿出了他的小工具箱,取出放大镜、紫外线灯等小工具。
一上来,柯顿先按照他的鉴定习惯从正上方打量这副古画的全貌——这一打量,就看了好几十秒。
柯顿的脸上渐渐浮现困惑惊奇神色,没像往常那样用放大镜仔细查看画作笔触、画布和颜料的细节等,反而是移动脚步,从不同角度观察这幅画。
中间人史密斯和买主乔纳森大约并不是第一次旁观柯顿鉴定名画,两人对他反常的举止都有些好奇,也凑到了茶几旁,低头去看平铺在几面上的画像。
这副所谓的《伯纳德·科克自画像》,绘制者其实是正国国内一位专门制作仿画的专家。
画布、颜料都以十七世纪中期时的工艺制程,画作笔触也把那位荷兰画家生前的绘画习惯模仿了个九成九,连画家本人看见了都会恍惚的那种程度。
但是吧……就算仿得再像,这种来源不明、也没有收藏家作保的所谓名画,其实还是很难卖出价钱的——因为全球造假工艺早就在巨大的利益驱使下达到已臻化境的程度,除非是为了洗O钱、输送利益或是具有某种特殊意义且可以追溯其收藏史的名画,大部分所谓的名人画作,甭管真品仿品,流通性都不咋地。
为了确保这副没法考证其来源的“名画”能确实地达成其工具性能,季思情想出了让水鬼王六附身其中的办法——画布里面有一层夹层,藏了少许水滴进去,附身画中的王六,让这幅画变成了灵异物品。
简单来说,就是明明画里的人物是一个平面二元图案,但就是能让观看这幅画的人,无论在哪个角度都能感觉到正被画中人注视。
艺术品掮客史密斯和个人收藏家乔纳森很快也发现了这幅画的奇异之处,又是困惑、又是惊奇地跟拍卖师柯顿一样围着这幅画左右移动。
“太神奇了——!”乔纳森激动地道,“这副画像里的伯纳德·科克,就好像在跟我对视一样!”
早有准备的李道长微微一笑,出声道:“这正是我曾郑重提醒诸位的,这幅画与众不同的奇异之处,也是我和我的助手毫不怀疑这幅画绝对来历不凡的原因——它太过传神,注视着它就像是能穿透岁月看到那位十七世纪的荷兰画家一样,你甚至能感觉到,画中的伯纳德·科克,似乎也很好奇几百年后有谁会看到他。”
乔纳森听完这段故弄玄虚的解释,忍不住又低头去看画,接着他就忍不住叫喊了起来:“这是真的,我真的能看见伯纳德·客气正好奇地看着我,这可真是太神奇了,我从来没有看见过这么神奇的画作!”
激动之余,本身还是个商人、不会为没价值的商品买单的乔纳森并没有当场承诺什么,而是一脸期待地看向拍卖师柯顿。
柯顿倒不像乔纳森这个啥玩意儿都敢收藏的富豪一样激动,这个鉴定过不少名画的拍卖师额头上隐约能看见汗珠,拿着放大镜的手微微颤抖,甚至不自觉地离茶几上的那副画更远了一些。
柯顿可不相信什么有奇异之处的画作必是真品这种不合理的逻辑,但他也不能确定这幅画的真伪……一是这幅画无论配色还是笔触都是伯纳德·科克的风格,二是,这幅画让他感觉到某种恐惧……他甚至都不敢靠得太近去细观。
因为害怕太过传神的自画像而不敢细观,这种理由柯顿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的——在场的人里有他的老伙计中间人史密斯,还有大客户乔纳森,要是他居然在自己的专业领域里表现得像是一个莫名其妙的懦夫,那这一行他就混不下去了。
内心挣扎着纠结再三,柯顿终于做出取舍,努力挤出似乎非常兴奋、兴奋得连冷汗都冒出来了的激动神情:“真让人惊叹,乔纳森先生,这不愧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就能在伦敦拍卖行拍出十万英镑价格的名画——就算是完全不懂艺术的人,也能看得出它究竟有多么传神。”
李道长笑而不语,全程板着脸的季思情暗暗松了口气。
但凡捞偏门的人,别管表现得多么可靠、热情,基本上都不能指望能有多少职业道德。
李道长明明透露过这幅画被“驱魔过”,暗示这是一幅不详的画作,但只想赚佣金的中间人史密斯对这一细节守口如瓶,甚至还极力渲染卖家驱魔师的身份,让买主相信这是一幅“吉利”的、像是神父拿出来的艺术品一样安全的、值得收藏的名画。
鉴定名画的拍卖师畏惧自画像上的灵异,甚至没有从专业角度出发对这幅画的转手过程刨根问底、考究其来源。
至于会与这种捞偏门的地下艺术品掮客和干私活的拍卖师保持良好关系的富豪买家么,对艺术品的鉴赏能力估摸着也就跟季思情一个层次——不过是又希望能拥有拿得出手的收藏品给自己刷逼格立人设,又不愿意从正规渠道花费过大的代价去获取藏品的暴发户罢了。
这种人只在乎收藏品有没有足够的附加价值,可并不关心藏品本身的价值。
更妙的是——这种只把艺术品当成刷逼格利器的暴发户收藏家,在得手足够新奇、足够有话题度的藏品后,很难忍住不向他人炫耀。
不需要李道长和季思情多费力,这位卖饮料发家的乔纳森自个儿就会想办法把有资格出席慈善晚会的米利坚名流请来观赏名画。
神秘的东洋驱魔人和能够御使魂灵的助手,也有很大可能会成为乔纳森炫耀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