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骁站在窗外，抬手将玻璃上的水蒸气擦掉。
村里的教学环境很是破败，但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很认真。
孩子们正在默写新学的课文，慕瑶拿着书在黑板上写下面需要用到的板书。
没有城市里的多媒体教学设备，甚至连黑板都缺了个小角。
慕瑶依旧拿着粉笔乐此不疲的一遍一遍的书写，尽力在有限的时间内教会孩子们更多的知识。
顾南骁在外面站了很久，没有一个人发现他的存在。
视线跟着慕瑶的身影从讲台上下来，最终定格在了第一排的孩子身上。
昨天那个来找慕瑶的孩子。
他身下坐着轮椅，此时正指着纸上的东西和慕瑶说些什么。
慕瑶揉了揉他的小脑袋继续往下走。
顾南骁的视力很好，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依旧可以看见男孩纸上写的东西。
具体内容很模糊，单从篇幅上来看，顾南骁可以断定，小墨写的东西和其他人的不一样。
顾南骁不自觉的倾身往前靠了靠，此时小墨正好回头，对他露出青涩的笑容。
动作一顿，顾南骁退到了墙边。
如果他刚才没看错的话，男孩无声对他说了一句，‘画好看吗？’
顾南骁怔愣的站在墙后好半天，才缓慢的眨眼。
从口袋里掏出两幅画，所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简易的下课铃响起，孩子们一溜烟的从教室里背着包涌出门。
顾南骁等了好一会，才见到推着小墨从教室里出来的慕瑶。
出了教室，慕瑶自然的松手，男孩很吃力的将小手放在轮子上向前摇。
顾南骁不解的看了慕瑶一眼，脚步微动。
慕瑶察觉到他的意图，抬手捉住他衣服的同时，冲他摇了摇头。
顾南骁定在原地，和慕瑶并肩站在一起看着男孩费力的离开，直到小小的身影彻底从视线中消失。
“知道为什么我刚才不让你去帮忙吗？”
回去的路上，沉默继续在俩人之间蔓延。
临近分别的路口，慕瑶哈了口气，轻声道。
顾南骁的视线随之看过来。
这些天虽然不再下雪，但天气依旧很冷，女孩露在外面的小脸冻得红扑扑的。
顾南骁口袋里的手向外**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动作又停住了。
略微低头看着慕瑶，等她的后半句话。
“我也是来到这以后不经意跟人聊天知道的，村里的人很珍惜镇长给安排的活，据说如果不做这些的话……”
慕瑶抿唇，后半句话消失在空气中。
顾南骁不自觉的想到早上那对有些奇怪的男女，和那个格外被保护的盆。
眉头拧在一起。
“这里太危险了，你找时间回去吧。”
慕瑶的视线从顾南骁脸上离开，抬起腿继续向前，声音从前方飘过来传进他的耳朵。
“我很快就会离开，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做。”
顾南骁没说什么，目送女孩消失在门后。
脚步一顿，折返回了教室。
果然，空****的院子里有一个木质轮椅，旁边的花坛上坐着一个小孩。
“你是装的。”
顾南骁三两步走到小墨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没有，装了义肢罢了。”
男孩的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说话的语气却格外冷淡，不像是他这个年纪能说出来的。
顾南骁眼睛定定的看着他，良久，缓缓坐在花坛的另一侧。
“你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
肯定句。
一阵风吹过，露在外面的皮肤犹如刀割。
顾南骁下意识的缩缩脖子，男孩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他。
没有反驳，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看着他。
“警察叔叔，我的画好看吗？”
过了许久，男孩结束了这个幼稚的木头人游戏，起身走到顾南骁面前，指指他口袋里露出一个小角的纸张。
正是那两幅画。
“你想表达什么？”
顾南骁抬头看着这个身高只到他腰腹部的小朋友。
男孩笑笑，露出熟悉的纯真表情，转身走到轮椅旁坐下。
费力的开始摇动。
“警察叔叔，能说的小墨都说了，要是我直接把最终答案告诉你们，可就不好玩了。”
话音落下，轮椅正好出了小院。
顾南骁留在原地，直到露在外面的手彻底没了知觉，两幅画飘落在了地上。
“老大，我跟你说一声，这个案子准备结了，应该是死者在死前吸食了毒品导致精神不正常，所以才会死亡。你放心吧，这个结果交上去不会对你升职有影响的。”
电话那边的声音有些杂乱，现在正好是下班时间。
顾南骁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树枝，等着对面说完。
“你们知道毒品是哪来的吗？”
对面户子噤声了，手机里的嘈杂声逐渐变小，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老大，你也发现不对劲了是吗？禁毒队派人在村子的遗骸中彻底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毒品，猜测……可是就我那一两天的观察，村里其他人至少是我见过的几个人，没有吸毒的痕迹。”
顾南骁轻笑一声，离开窗边，冷淡的声音透过电话传到对面。
“算你有脑子，找个机会告诉禁毒队那边，还乡村没查干净。”
强烈的吸气声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你什么时候休假？找个时间再来一次筇山，我在这等着你。”
说罢，正好对面传来其他人的声音，顾南骁适时的挂断了电话。
手机随手仍在一旁，抬起双手捂住脸。
头一次希望事情的真相不会是他推理出来的那样。
一天一次的大巴车停在镇口路边，发车时间所剩无几。
慕瑶算是这段时间停留在此最长时间的志愿者了，为镇子切切实实的贡献了自己的力量。
她要离开的消息很是突然，镇长带着居民们夹道相送。
她教过的孩子们有的甚至直接哭出声。
慕瑶看着他们一张张通红的小脸，心里有些难受。
她心底熄灭的火光好像在此地有了复燃的迹象。
本来没想太多，可是……
慕瑶踮起脚努力透过人群向外望，司机的催促声再次响起，她依旧没有等来那个想见的人。
大巴车离开，闹哄哄的人群散去。
在一间昏暗小房里的男人缓缓坐在**，手心里是被指甲掐出的血痕，一滴水落在床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