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韫玉连夜赶路天不亮就到了边关,守门的是滇穹,见他赶路疲惫,身边又只带了一个小童,便没有为难他,将人请进营来。
毕竟他与将军来说还有用得着的地方,若是撕破了脸皮,日后行事怕是多有不便。
他刚引人来到帐前,还没来得及通报,南箕就掀帘子走了出来。
两人一打照面,相对无言,氛围甚至有些尴尬。
滇穹在中间站着,总觉得这气氛怪异的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
“二公子好啊!”苏韫玉眼角氲着笑,稳重的像是见到客人的主家,他问“将军这会子起了吗?”
滇穹总算是明白了这气氛的熟悉是怎么回事了,他的叔叔在内城是个怜香惜玉的风流人物,因家底殷实,生的又端正,不少女子都愿意入宅为妾,他的婶娘面对一众姐妹时,常常会扯出苏韫玉这种皮笑肉不笑的客套来。
南箕明显不是他的对手,但也懒得与他纠缠,直奔了主题“你有事?”
“我见他能有什么事。”苏韫玉目光落在了身后的小童身上,那小童手里拎着食盒“眼看就要入秋了,给将军送点时令果子。”
像,真的太像了!
滇穹看着苏韫玉,脑中频频闪过婶娘与小妾斗法的画面,这画面来的莫名,但却与当下场景完美的融合。
南箕沉默不语,苏韫玉也不说话,两人谁也不肯给对方让步,就这么僵持着,滇穹站在旁边,被这焦灼的气氛熬的心慌,偏巧帐子里人影一晃,穿盔甲的簌簌声从里传来。
苏韫玉脸色微变,目光在帐中影和南箕身上徘徊“你们...睡在一起?”
南箕突然感受到了某种痛快,那种无法言喻的雀跃让他抑制不住勾起了唇角,他半垂着眸,斜睨苏韫玉“是啊!天天睡。”
两军对峙的紧绷感陡然上升,滇穹站在中间被两方的对峙激的汗毛耸立,他也顾不得地不地道,损不损,抬手掀起了帘子
他冲里面正提裤子的人喊“将军你叫我?”
景啟拎着裤子一脸懵,当他看到苏韫玉时,惺忪双眼瞬间清醒,他也不顾的找腰带,拎着裤子怒冲出去“你个背信弃义的叛徒还敢来!”
苏韫玉瞬间没了刚刚压南箕一头的气势,一脸莫名,像个突然受训的无辜人“什么叛徒?我什么时候背信弃义?”
南箕从衣架上取下腰带,景啟接过来系好,手上一得空便出了手,苏韫玉没个提防被人抓着衣领提了起来。
“还犟!老子告诉你,山丹都看清了,昨晚灭火的就是你手底下的人,我说这血族怎么年年这么抗打,我们饿的都啃树皮了,他们还有大把的粮吃,原来辎重都藏你那儿了!你与我联盟,却又同别人算计我,殿下!你的权衡之术当真是了得!”
山丹没看到对方的脸,景啟这是在炸他,想从他嘴里套出点东西出来。
苏韫玉也不挣扎,任由他怒,怒完了才不急不慢的为自己辩解“你要是当真这么想,血族可就放心了。”
他可不能承认,一旦认了,别说日后还有没有机会与晟军合作,今儿他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出三大营。
“你当我为什么要彻夜赶路来见你?”苏韫玉说“我昨晚遇刺了,刺杀我的人是中原人,而且戴着晟军的腰牌,若我心中有一丝动摇,你现在见到的就不是我了。”
苏韫玉声音骤沉,“而是我大夏的焱甲军。”
景啟不信他没插手,但也眼下也确实没有证据能证明苏韫玉与血族暗中联盟,再加上苏韫玉自称被晟军刺杀,两两相抵,他更是没有办法再死抓着不放。
景啟“我会派人调查,你也要查,毕竟厦国以后是你的地盘,总混进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与你也没好处。”
景啟说要调查是在暗示苏韫玉,此事现在不提不代表没发生过,而且也在威胁他,若你还想让我助你登帝,就不要暗中耍些不干净的手段,不然厦国国君也不一定非你不可。
苏韫玉淡然点头,目光温和的掩盖了冰层的涛涛暗流。
他并不是正人君子,心胸更是不宽阔,他讨厌被人训斥,更恨被人威胁。
这些景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执意如此就是想告诉苏韫玉,苏韫玉的鬼话,他不信,而且他在南箕面前立下了态度,也明确的告诉苏韫玉,你我只是盟友,但南箕不同。
“殿下果真没异心?”南箕将腰牌递给滇穹,随后从袖中拿了一方帕子擦手,似乎刚刚碰了什么不净的东西。
苏韫玉整理着衣襟,态度坚决“我是不可能背叛将军的。”
小童把点心从食盒里端了出来,苏韫玉将盘子推到景啟面前,景啟又推到了南箕面前,而南箕面色冷峻,只管吃着营中的清粥,对那精致的点心看也不看,他不吃,景啟也不吃,端着碗喝粥。
虽然点心是幌子,但苏韫玉此刻只觉得这点心送的有些憋屈。
“既然问心无愧为何匆匆跑来边关?”南箕用勺子舀起一些碎咸菜,咸菜拌白粥,味道极鲜,他看似说笑的轻声道“如此着急,到有些欲盖弥彰。”
“北鲜村荒废已久,且又没有水源,我们的兵根本就不在那巡逻,那儿与我们而言是鸡肋贫土,早就不在意了,谁知道你们遇到的是谁的人,反倒是我遇到的那些人很可疑。”
羌齐熬得是陈年糙米,苏韫玉看不上这些的,吃起了自己带来的点心,他暗有所指道“将军不会害我,只怕有人暗中调配,想离间我们。”
“你嫌疑未脱,少在这胡咧咧!”景啟“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苏韫玉原本是不气的,被景啟一顿怼的心里腾的一下窜了火“你的人受伤你还知道发火,我遇刺了连话都不能说了是吗?”
景啟没有丝毫的同情心,扒拉着饭道“你不是没事吗!”
苏韫玉气不打一处来,夺过小童手里的盒子砰的一声重重放在景啟面前,话也不说一声甩袖就走,小童愣了片刻,忙不迭的跟上主子的步伐。
他跟主子的时间不短,主子速来沉稳冷静,就是大军压境也不见得能挑一下眉头,这次倒是怪哉,怎么就被人给气走了?
南箕搁了碗“我去送送他。”
景啟几乎是条件反射拽住了他的衣袖“他要走就走,有什么可送的!”
“你看起来很紧张。”南箕目光幽深,像一眼看不到底的深潭“难不成你们之间还藏着秘密?”
景啟瞬间松了手,将腰杆挺得笔直“随你去问,但我还是得提醒你一句,那可不是什么好玩意,他说的话你全当个乐子听,要是当了真可就中了他的计了。”
“将军,军师呢?”羌齐端发糕过来时,他的将军正托着腮趴在桌子上郁闷“呦!哪儿来这么多的好吃的?”
铁掌将军托着腮看着前方的草垛,恨不得目光生出火来,将这草垛子烧了,让他能够看到草垛子后的场景。
“苏韫玉走了吗?”
羌齐摇头“跟军师聊天呢!”
聊什么能聊到现在还没走.......那狐狸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保不齐在背后捅自己刀子。
景啟“他们都在聊些什么呢?”
“我哪知道这个,不过军师脸色不好,看起来有些不快。”羌齐指着满桌子的点心,问“将军,这你还吃不吃了?不吃我收了?”
“收什么收!全给我扔去喂猪!”
羌齐被他冷不丁的一声吼吓了一跳,没等说话将军已经掉头跑了,山丹无意路过,被他撞的摔了个屁墩。
山丹揉着屁股一脸不解的问羌齐“将军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就发了火。”羌齐伸手招呼山丹过来“吃吧!将军赏你的!”
“那些就是你的人。”南箕晃着手中的残布条,笃定道“这料子是竖沙的,而且是今年的新料,这种染色的颜料难得,整个竖沙统共就出来不过百匹,想要查是谁买了它并不是什么难事。”
苏韫玉瞟了那布条一眼,并没有将其放在心上“二公子既然这么胸有成竹,为何刚刚不当着将军的面问我?现在事情结束了反倒抓着不放,意欲何为?”
“在他面前你是不会承认的。”南箕说“此处就你我两人,藏着掖着有意思吗?”
确实没意思,而且他还真没打算瞒着眼前这位。
“的确是我。”苏韫玉看了看不远处的草垛,那草垛后面坐着一位心情复杂的年轻新将,从他这个角度看去,那位新将像是个被人抛弃的小狗,可怜兮兮的趴在那。
南箕问“你与他是盟友,且大业未成,为什么突然就背叛了他?”
苏韫玉看着草垛子后托腮等待的人,突然冒出一句“你早晚也会走的。”
南箕一怔,苏韫玉的目光已经转到了他身上,他看着南箕,魔怔了似的说道“我们这种人是不会与人真正交心的。”
南箕对于苏韫玉把自己跟景啟归为一谈这种事感到莫名的生气,没等他开口,苏韫玉又说“你不用孩子似的护着他,他根本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脆弱,他呀...狠着呢!”
小童摔着马鞭正要调头,缰绳陡然被人抓住,南箕掀开车帘,目光锐利似飞矢,透出让人不敢直视的光“不一样!”
南箕拽着缰绳不让他走,一字一句清晰的说“你与他不一样。”
苏韫玉跟景啟不同,他们不能混为一谈,在南箕眼里,苏韫玉甚至都不配与景啟相比。
“一样的。”苏韫玉目光阴鸷,但却笑的温和,危险的让南箕下意识的摸到了袖中的双锋挝,苏韫玉没有露出杀气,但却让南箕生出了不详,似乎他在嬉笑中就能拔出刀子来杀人。
南箕突然想起了景啟说过的话。
他就是个有理智的疯子....
苏韫玉笑容温和,但却眸中阴沉,诡异的让人心里发怵,他看着南箕,轻声道“早晚你会明白,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们这两个字像一声叹息,带着些许沉重,压得南箕心里有些闷,明明说的是苏韫玉和景啟,但苏韫玉却给了他一种说不出错觉感。
我们这两个字似乎也包含了他。
小童驾着马车前行,刚出晟朝边界就听到车厢内传来了声音。
“去黄沙镇。”
小童调转了马头,但还是忍不住问他“主子,那信中所约的地方明明是竖沙呀!”
苏韫玉坐在车厢里闭目养神“血族近来有些不对,先不慌见他们,咱们先去黄沙镇。”
小童问“咱们去黄沙镇找谁呀?”
“风音阁的少主,九尾。”
南箕回帐子时景啟正坐在草垛子上发呆,那草垛子离马厩有些近,几匹小马驹从木栏下钻出来,它们不受缰绳束缚,玩兴又大,围着草垛子撒欢嬉闹,调皮的像群小孩子。
其中一匹枣红小马似乎很喜欢景啟,想要跟他亲近,它迈着小腿费力蹬上了草垛,刚爬到景啟身边,就被人一脚踹了下去。
景啟“烦着呢!一边玩去!”
南箕眉间一紧,正要走过去,只见那匹小马骨碌从地上爬起,甩了甩鬓毛,掉头向草垛子上爬去。
锲而不舍,是匹好马。
小马驹似乎刚出生没多久,腿纤细的厉害,没半点肌肉,待它爬上草垛,四蹄已经发了颤,景啟这会子确实心烦气躁,抬脚又要踹。
南箕正欲制止,只见那小马灵活一躲,窜到景啟身后,后蹄一抬将人踹了出去。
景啟球一样滚下了草垛,他趴在地上呸呸呸的吐草沫子,嘴里吐干净后噌的一下爬起来就追“你个欠抽的小崽子!”
小马驹掉头就跑,景啟在后面追着骂,为了示威还抽出了驯马的鞭子,甩鞭子的啪啪声紧贴在马屁股后面,吓得小马驹头也不敢回。
景啟恶狠狠的喊着“你今儿就是跑到你娘那儿也少不了这一顿打,你给我站”
小马驹没他腿长体壮,慢慢的就落下风来,它瞧着前面站着一个人,奔救星似的跑了过去,气喘吁吁的躲在那人身后。
鞭子声和怒骂声都停了,景啟有些不安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南箕“回来了....这都聊什么了,老半天才回来。”
南箕只觉脚边一热,那小马驹是真的累了,躺在南箕脚边喘着粗气,南箕目光落在他手中的鞭子上“做什么?”
景啟恶人先告状“这小崽子对我尥蹶子,我被摔得好惨。”
南箕“你就没踢人家?”
马厩里传来了母马的呼唤声,小马驹重新爬了起来,蹦颠着跑了过去,它在南箕没有看到的地方冲景啟翻了个大白眼。
景啟“欸”一声,作势要挥鞭子“阿箕你看到没有,那崽子它嘲笑我,它嘲笑我!”
“那匹马我看中了。”南箕说“你就不要再找它的麻烦了。”
景啟啧啧两声,撇嘴道“真是好命,一步登天。”
南箕将手里拎的东西递给它“这是你落下的。”
“是丢掉才对!”景啟扔了马鞭,躺在草垛子上翘起了腿“老子看苏韫玉不爽,他带来的东西也不想要了,让羌齐拿去劈了做饭。”
南箕晃了晃,只听里面有响声传出,他打开木盒,只见盒子里放着一块巴掌大的青铜环,那物件看着有些年头了,不过做工精巧,螭兽更是刻的威风神勇。
“这是什么东西?”
景啟瞟了一眼,瞬间弹坐起来,他拿过来仔细翻看,脸色从凝重变得阴郁,南箕问“这是什么?”
“当卢。”景啟咬牙切齿道“我娘的东西。”
难怪他怎么都找不到,原不是落在了宫里,而是被这死狐狸拿了去!
南箕问“你娘亲的遗物为什么会在苏韫玉手上?”
“要么是流落宫外,要么宫中有那狐狸的人。”景啟随手拉过一头小马驹,将当卢放在它头上,小马驹有些害怕,甩掉当卢跑了出去,景啟捡起东西说:
“我娘入宫为妃,大婚时先皇特准,用凤辇迎她入宫,我娘不要宫人来抬,也不要普通的御马拉车,她非要自己的战马拉她入宫,那匹战马若是膘肥体壮也就算了,可它偏偏老的都快掉牙,还瘸了一条腿。皇家人注重颜面,看不上那匹老马,我娘执意如此,最后先皇只能准了,为了挽回一些颜面,就赐了这青铜当卢。”
当卢只有皇家御马可用,至于青铜当卢更是难得一见。
景啟说“当年我出宫匆忙,我娘的东西都留在了宫中。”
南箕看着他,等着他把话说完,景啟把东西给了他,叹道“可惜了,那场火。”
将他母亲在宫中所有的痕迹都烧的一干二净,就好像她从未入过宫。
枣红小马吃完了奶,又颠着小腿跑了过来,围着南箕转圈摇尾,景啟啧啧两声,脸上很是嫌弃“这是马呀还是狗?怎么这么喜欢撒欢。”
小马驹似乎看中了那当卢,脑袋一伸将南箕手中的当卢叼了去,南箕“欸”一声伸手夺了回来,见当卢没有受损便松了一口去,他将东西递给景啟,景啟却拉过小马驹,把东西放到了它的头上。
“尺寸有些大,不过等你长大了就合适了。”
这小马驹是南箕看上的战马,景啟给了它等同于送给了南箕。
景啟见南箕看他,便对他笑道“别这么看我,你好歹也是我三大营的军师,你的战马怎么就不能戴当卢了?”
南箕摸着马驹的鬃毛,马驹在他掌下发出欢快的嘶嘶声“那你呢?你的战马怎么办?”
“我还没心仪的战马。”景啟躺在草垛子上翘起了腿,几匹小马驹凑过来舔他,景啟嫌痒,摆着手几声“去去去”,将马驹赶走了。
景啟说“别说战马,就是趁手的兵器我也没有寻到,总是随手捞来用,啊!对了,最近倒是得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只是用起来感觉还是有些不对。”
“给它取个名字吧!”小马驹正甩着头撕咬着景啟的衣服下摆,景啟扬起手忽的想起了这是南箕看上的马,手高高扬起轻轻放下,胡乱抹了一把柔软的鬓毛“别咬别咬,这料子硌牙。”
南箕颇为感动,转眼却看到景啟塞了一块石头到马驹嘴里。
“花意。”
“这也太娘们了吧!欸!这是公的还是母..”景啟伸手往马驹身下探去,小马驹低头就是一口。
“啊——!松口!松口!你属狗的还咬人!跟你主人一样!”
真不愧是看对眼的,喜好都一样。
想要帮忙的南箕听到后半句之后直接收回了手,冷漠的看着景啟在那哎呀呀的惨叫。
该!
让他嘴欠手贱!
景啟抢回自己的胳膊,小马驹识时务的缩到了南箕身旁,景啟咬牙问道“为什么要叫它花意?”
南箕“它的尾巴像朵花。”
马驹似乎跟同伴打了架,尾巴被啃的参差不平,像是炸开的狗尾巴花,很突很丑的那种。景啟揉着发麻的胳膊问“什么花?”
“你画的花。”
景啟“......你这是对我丹青的羞辱!”
南箕冷哼一声“还真说不准是谁羞辱了谁呢!”
“怎么不看了?”午后阳光暖且不刺眼,澜清在躺椅上假寐,簌簌叶声如潮涌来,几缕小风穿过廊下,带来一丝惬意凉爽。
澜清翻了个身,声音中带着一丝懒散“看不懂了?”
南箕嗯了一声从树荫下走了出来“大哥,你看看这个。”
他手里拿着一本古书,因保管不善,书被虫蛀的厉害,十行九缺,内容是什么,全靠看书人去猜。
澜清端倪着,艰难的认着上面残缺不全的字“花意..竹..这后面是青?不对,好像是情......”
这本书是先生的,里面的字也是中原字,澜清虽然精通两国语言,但因书残旧的厉害,他连猜带想才将其认了出来。
“花意竹情....”南箕来回念叨,问他“是个什么意思?”
澜清阖上了眼,阳光在他脸上细细描绘,天青色的宽袖垂在咯吱咯吱的摇椅下,轻轻点过草尖,阳光甚暖,太子如竹猗猗,温润独绝。
“书中意思是美好。”澜清说“但先生说过,花意竹情也是喜欢,是对情人不可明说的暗恋羞语。”
“将军!”山丹顶着一脑袋汗跑来,脸色有些不好“宫里来人了!”
景啟急急忙忙离开,南箕枕着胳膊躺在草垛子上,小马驹围着草垛跑来跑去,尾巴甩的像条枣红色的大狗。
南箕小声叫着“花意。”
马驹甩着尾巴跑的开心,南箕又叫了一声,马驹摇头晃脑在石头上跳来跳去,对他的呼唤没有任何反应,南箕不再叫他,阖眼睡了,待他醒来日头西斜万籁俱静,花意在他身边酣睡。
头一次南箕觉得边关的夜比荒漠的还要难以忍受。
黑暗中传来脚步声,南箕面上冷着,但背挺得笔直,像根拉到极致的弦。
“军师?”
穿着围裙的羌齐走来,见自己没看错人,高兴道“您在这啊!难怪我们找不到,饭好了,咱们去吃饭吧!”
南箕闷声站起身来,羌齐本想跟他说说话,但见他脸色阴沉,自知当下不适合闲谈,只好闭嘴引路。
夜逐渐深沉,一枝海棠悄悄托起了皎月,绵绵细沙蔓延到了天边,在天沙一线的尽头藏着一颗小星,星月无声交辉,却谁也不知道谁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