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者在二胡上的造诣让唐近楼赞叹不已,而他即使是表演也缩在台下角落里的表现则更加让唐近楼敬佩。一曲完毕,却又是那姑娘扭扭捏捏地上了台,手里端着那铜盘,只是她的眼睛恨不得能透过铜盘看到自己的脚尖上去,真真是羞涩之极。

唐近楼又饮了一会儿茶,听了两支曲。在不知不觉之间,那说书人和姑娘都已经离开了,而那拉二胡的老者仍然坐在那角落里,看上去十分落魄。

又过了一会儿,老者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出了茶庄。唐近楼原本并没有特别注意,只是老者出门之后,立刻有一个人到门口去看了看,然后向他的同伴打了个眼色,之后一桌子人都站起来,结账出门。

唐近楼一看,居然正是那几个混得极不如意的江湖中人,唐近楼之前就看见他们对老者一点碎银子看得目不转睛,没想到他们居然会这么豪爽,为了这么点钱,能做出这种事情来。

唐近楼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提着长剑,结账跟了上去。

唐近楼小心跟随,只见那几人慢悠悠地走着,看起来极为难受。唐近楼略略一想,知道是那老者身子虚弱,因此走得极慢。

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唐近楼看到众人径直出了城门,心中一惊,向前方看去,果然远处老人的身影隐隐约约,已经走出了城外。

“荒郊野岭,真是杀人夺财的好地方。”

城外的人少了很多,但毕竟衡阳繁华,因此一路之上,不时地有人出现,几人虽然觉得对付一个老头子只是一下子的事,可是毕竟稳妥为先,一路上竟然一直没有动手。唐近楼跟着都烦闷不已,几次几乎想直接出手把他们料理了,为了一锭碎银子跟这么远,至于吗?

终于到了一座凉亭前,老者停下了脚步,唐近楼远远看去,只见那亭子内坐着一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少,却看不清楚。老者慢慢走进亭子,却不敢在桌前坐下,向桌前的人笑笑,只在旁边的石椅上寻了个地方坐下。

这下可好,凉亭里有人,现在还怎么动手?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不再躲躲藏藏,直接向凉亭走去。看来他们是打定主意要看看软硬,然后才决定动不动手。

唐近楼也跟了上去,在这之前他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身粗布衣服,如果刚才在茶庄时没有仔细看他,这个时候也绝对认不出来的。

临近凉亭,只听呜呜咽咽的二胡声传出,不知道老人是不是准备向亭中人收费。几人跟了半天,此时渐渐有些沉不住气,更兼心里想到为这么点小事累这么久实在不值,因此一个个急不可耐地到了亭子里。

二胡声戛然而止,老者抬起头来,看了看面前凶神恶煞的男子,眼神微眯,道:“干什么?”

唐近楼看那老人对这些人的刀剑毫无所觉,反而眼神游离,不由得大起怜悯之心,心想原来这老头还有点老年痴呆的毛病,这些年轻人整天只知道钱,一点尊老之心都没有,真是一群败类。

这是其中一人站出,向亭中另一人道:“老头,你是什么人,从哪儿来的?”唐近楼循声看去,只见一个老者,身着白衣,正坐在桌前悠闲地喝酒,听到那人问话,他也丝毫没有停顿动作,将一杯酒一口下肚,冷冷道:“老子是谁,关你屁事!”

众人闻言一怔,反而不敢怠慢。江湖上过日子,要有好眼力,如果不小心看走眼,那后果可是大大的严重,一人站上前来,向那白衣老者行了一礼,道:“打扰了,我们是地刀堂的弟子,与这位老先生有点江湖恩怨,不知前辈可否袖手旁观,两不相帮?”

唐近楼心里大大的佩服,觉得这几人将他们想抢钱的行为上升到江湖恩怨的高度,的确是一个非常高明的做法,但是如此小心眼的门派难怪过得这么穷困潦倒。

白衣老者道:“你们要打要杀,与我无关。”说完自顾自地喝起酒来,眼神只看着远方,只当这里的人都不存在。

唐近楼原本还想要等着几人动手时才出现,但这几人说是江湖寻仇的时候,唐近楼心中一动,从隐藏处悄悄走出,向亭内走了过来。

唐近楼一出现,那几人面色就是一变,等看到他往亭子这边来时,神色更加紧张,一人站出来阻挡道:“朋友干什么的?”

唐近楼嘴角微微一笑,脚步一错,那人一愣神间,唐近楼已经进了亭子,他对着拉二胡的老者道:“师伯,你怎么还不回衡山?华山来的信使已经等了您一天了!”

众人大惊,老者吃惊地抬起头来,仔细地看着唐近楼。唐近楼微微一怔,只觉那一瞬间,自己的脸上竟然有微微刺痛的感觉。老者睁大浑浊的双眼,道:“你是……”

唐近楼忙道:“我是刘正风师父新收的徒弟啊,入门那天,您还跟我说过话的。”

老者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儿忽地笑了,唐近楼一愣,老者笑道:“啊……好,好。”

唐近楼心里暗暗一笑,转过身来,看着已经聚在一起的几人,冷冷道:“你们就是地刀堂的人?”

一人忙道:“不是不是,我们与地刀堂没有任何关系!”

唐近楼“哼”了一声,道:“敢做不敢当,你们果真是地刀堂的人。”说着长剑抽出,略略有些兴奋地说道:“今天就来解决解决我们两派的恩怨吧!”

几人都是一愣,其实两派又哪里有什么恩怨,完全是他们忽悠,唐近楼顺着他们的话继续忽悠罢了。唐近楼持剑冲入了几人的包围圈,虽然是第一次单挑一群,但是唐近楼强烈的自信以及还算丰富的战斗经验让他没有怯场,华山剑法使出,打得几人毫无还手之力,长剑在众人身上划过,留下一道道浅浅的血口,到得最后,几乎成了一个个血人的他们丢下了手中的兵器,说什么也不打了,跪在地上只是求饶。

唐近楼兴味索然,挥手让一个个血人自己离开。

转过头来,只见那白衣老者仍在酷酷地看着远方,对这番打斗似乎不屑一顾。而拉二胡的老者则是一脸微笑地看着自己。唐近楼走进凉亭,向着老者笑了笑,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干脆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这老头疑似老年痴呆,但偏偏又好像能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唐近楼心里不很确定他到底明不明白刚才自己叫他师伯是什么意思,所以干脆不跟他说话,心想反正我坐着休息一会儿,等他走了就回城拿我马去。

那老者此时脸上时时挂着一种笑容,但看上去就像是无法控制面部肌肉的人在笑过之后无法复原一般。他转过头来,笑道:“少侠好剑法,好剑法……”

唐近楼笑道:“剑法好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老先生拉一手好琴,这才是一辈子的手艺。”

老者笑着看他,良久点着头道:“啊……不错,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唐近楼哈哈一笑,道:“哪天我不在江湖上混了,还可以到衡阳城来找老先生,说不定我们还可以合奏一曲呢。”

老者微微笑着,忽地说道:“你是哪一派的弟子?”

唐近楼微怔,道:“我从华山来的。”

老者点点头,道:“华山弟子,那你叫我一声师伯,原也应该……”唐近楼一怔,正要说话,只听脚步声响起,亭外又冲过来几个人,唐近楼原以为是刚刚那几人的救兵,但看他们衣着,却是不像。

唐近楼细细看去,只见人人都是一袭黑衣,腰间悬着带子。唐近楼心中一动:这是魔教的装束。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那几人站在亭外,却并不敢进来,一人站出来对着唐近楼二人道:“日月神教办事,旁人速速闪避,免得遭殃!”

唐近楼微微皱眉,却听老者喃喃说道:“魔教?”

“大胆!”几人齐喝一声,当先那人手执斧锤,已经向老者砍了过来。唐近楼心中一惊,身子一转,挡在老人面前,长剑急刺向那人右手神门穴,那人“喝——”的一声,右手大斧往外一挪,借势将左手大锤砸向唐近楼,唐近楼身后是那老人,不敢后退,但要用剑去硬接大锤,他也没那信心。唐近楼眼神一肃,长剑嗡嗡发声,刺向那人的咽喉,这一剑既快且重,那人不敢怠慢,两手兵器交叉挡在自己脸前,只听一声金属击响,那人双手竟然微微颤动,险些拿不住自己的兵器,还未缓过气来,又是一声响,长剑击在同样的位置,那人又生生被击退一步,脸色憋得通红,脑中空白一片,只是下意识运起全力将兵器挡在自己身前,果然又是“砰”的一声,第三次兵器相击,这下他再也支持不住,“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退到了同伴周围,两只长枪向唐近楼递过来,唐近楼眉头一凝,只得后退。

这些人都是有真本事在身的人,刚刚那一招“铁线剑式”的连击,已经可以说是唐近楼的全力一击,虽然被打断,但从那人的受伤程度看,他的内功只怕还在唐近楼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