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先生眼神一肃,道了一声:“好。”
他长剑横在自己身前,右脚轻轻向前探了一步,做了个衡山剑的起手式,示意二人他将要开始进攻。唐近楼和令狐冲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各自跨出一步,顿时和莫大先生形成一个三角形,这种方法在以多对少时十分常用,人少的那一方往往顾此失彼,但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一剑使出,身前身后,各个方向必然都算计在内,这种简单的阵型,作用其实并不会很大。
众人见到比试再度开始,莫大先生将要展示他的剑术绝学,顿时更加兴奋,场上三人还没动,场下倒是掀起了一阵**。
莫大先生微微转动了一下眼睛,别人碰到这样的阵势恐怕丝毫不以为意,但是他却是全身都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就像是一张已经拉到了极限的弓,只需要一点点的风吹草动就能引起他强劲的反击。因为他面前的二人,都是华山派最优秀的二代弟子,唐近楼的剑术他昨日已经见过,分明已经高出了自己,再加上一个令狐冲,这已经不是什么晚辈向长辈请教剑招了,分明就是欺负人!而最气人的是,台上台下,知道这一点的,绝对不会超过五个。
莫大先生自然不会担心唐近楼二人会让他难堪,但他身为衡山派的掌门,就算是输,也绝对不能丢失了体面,衡山剑派的脸面,怎能靠别人施舍得来?
他眼睛轻轻一眯,萧索的神态尽去,一派掌门的气度显露出来。观战的众位高手都不由得挺直了身子,观看场中的变化。不少人都不明白莫大先生为何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连左冷禅也收起他紧皱的眉头,惊疑地盯着三人。
忽见莫大先生手腕一抖,长剑在一瞬间攻向了令狐冲。这一剑飘渺变化,精妙异常,以令狐冲之能,当在剑势大起之前便刺向莫大先生破绽,但这一剑一旦刺出,唐近楼和令狐冲联手出剑,只怕一剑一剑使出,莫大先生便再也不用考虑进攻了。但莫大先生剑势一起,虚实相生的剑影中,破绽亦是剑招,便是令狐冲,也不敢轻易出剑,只得后退一步,长剑圆环一般使出,护住周身,莫大先生只与他对了两剑,随即回身,正对上攻向他的唐近楼,衡山剑亦是求险,莫大先生以攻代守,长剑如弱柳扶风,无声无息,一瞬间直取唐近楼的面部。
这一剑倏忽来去,快如电光。唐近楼却像是早就已经料到,他一开始便没有出剑,此刻这一剑快剑刺出,眼看到了他面前,一只长剑却突兀地挡在的半道上,“叮”的一声,将莫大先生的长剑挡开。
此时令狐冲亦是一招希夷剑法中绝招,无声无息地偷袭过来,但莫大先生出了这两剑,气势大盛,剑势也一浪高过一浪,不仅将令狐冲的剑招击退,反而剑气纵横,顷刻间将两位华山少年压制住,只有还手之力,而无进攻之能。
“莫大先生果然高明,这剑招便是看看,也要花了眼睛。”
“十年前有个江洋大盗,莫大先生使出这路剑法,那人还没出剑,眼睛就已经瞎了。”
“这两个少年能够撑这么久,也算不俗了。”
台下的人都是动动嘴皮子,说话当真不腰疼,议论纷纷,台上的比斗已经激烈起来。
莫大先生的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极尽了变化,且以莫大先生之能,一剑未终,一剑又起,当真是连绵不绝。唐近楼跟人比斗,极少放水,今天给莫大先生喂招,却只有第一剑是故意放过,其他时候都是使出养吾剑,将周身护得严严实实,也亏得华山有养吾剑这等剑法,若非如此,他就只能以独孤九剑的法门,以攻对攻,此刻早已分出高下了。令狐冲和他修为相差不远,自然也是一样的感觉,只是他的养吾剑,实在是不到家,因此大多数的压力都是唐近楼分担了去,他却在一旁,用希夷剑法的神出鬼没,试图破开莫大先生的剑招。
这两人的剑术,都已经到了当世绝顶的境界,以他们的修为,任何一人,都能够跟莫大先生公平较量,但要说到放水,两个人就算联手,也还是没有这个资格,毕竟莫大先生的剑术已经圆融无碍,这般打法,两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胜过这位衡山派的掌门。
又强自撑了几招,两人都已经意识到了问题所在,唐近楼对令狐冲使了个颜色,见令狐冲一点头,顷刻之间,只见两道剑光,同时升起,一道光华灿灿,如红日初升,另一道却是夺人眼目间,却又销声匿迹,正是朝阳一气剑中的“朝辞白帝彩云间”和希夷剑法中的“若伏若匿”,这两记剑招,均是寻隙而入,一剑从左侧空隙攻入,直击胸腹,若是莫大先生变招,或是将这一招破绽的后招使出,便会对右侧的堂皇剑光毫无防范。
这两剑使出,顷刻间就扭转了形势,左冷禅抓在椅子扶手上的手一使劲,顿时将扶手处捏得粉碎。
“这两个小子,攻守间颇有章法,这一剑极精极妙,分明是一种高明的双人剑阵,岳不群竟然说什么华山派没有合击之法,脸皮之厚,真是天下无双!”
他却不知道,在台上的两人,在这一剑击出之后,也是突然开窍,两人同练独孤九剑,在剑术一道,都已经有了不可思议的修为,此时明白了过来,放水也不一定要死守的,更不是不能用独孤九剑,只要两人同出一招,一人引出破绽,另一人出剑攻击,这般的“独孤九剑”,不仅能让莫大先生有喘息之机,也从根本上杜绝了放水的恶名。
两人想到这些,顿生默契,唐近楼和令狐冲一先一后,一剑一剑使出,竟也当真有了精妙剑阵的样子,连莫大先生也在进退之间,疑惑起来,莫非自己当真看错了,这两人竟是真的会一套威力极大的剑阵?
这般比试,渐渐地形势变化,唐近楼和令狐冲将莫大先生的剑招一路路压制,莫大先生于十招间,只得三招仓促进攻的机会,剩下的七招,竟只能在唐近楼和令狐冲钩织的剑网中沉浮挣扎。
这一场比到这里,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如丁勉之类,都是惊骇,唯独左冷禅神色沉稳,面无表情。冲虚道长和方证大师对视一眼,心中有数。至于台下看大戏的江湖客们,却完全被这出戏给震住了,他们的偶像莫大先生左支右绌,分明露出了败相。唯一反应正常的却是最不正常的桃谷六仙,他们从一开始就给唐近楼和令狐冲助威呐喊,到了此刻,自然更是起劲,只是他们六个人虽然武功不差,但默契度实在太低,喊的口号乱七八糟,杂乱无章,竟然从开始到最后,都没有形成一个统一的声音。
忽听一声“停!”的声音响起,唐近楼和令狐冲各退了一步,中间莫大先生有些疲惫地垂下了长剑,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唐近楼,缓缓说道:“一代新人胜旧人,我输了。”
他说完这句话,也不理二人慌乱的行礼,自顾自地下了台去。
这一场分出了胜负,被比斗震惊了半天的观众们终于醒悟了过来,渐渐恢复了喧闹。趁着下一场还没有开始,他们开始讨论起这场比试,很快就分成了两派,争吵了起来。一派认为唐近楼和令狐冲果然是华山派最优秀的两名弟子,二人联手,竟然连衡山派掌门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另一派则认为衡山派掌门实在是吃了个闷亏,这两人任何一人的剑术都不是他的对手,只是靠着他们奇妙的剑阵,才勉强赢了他。
这样激烈的争吵发生在每一个角落,而且很快就发生了变化,一些人开始讨论,这神奇的剑阵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让两名“普通的华山弟子”打赢衡山第一高手。
而在五岳剑派之中,这种想法也是层出不穷,唐近楼二人上场之前虽然已经知道自己的目的是击败各路掌门,但别人却不这么看,尤其是二人齐上,分明是无耻的表现。只有华山派众人因为二人赢了一阵欢欣鼓舞,其余诸派,都沉默不语。
衡山派的众人自然更加愤愤不平,唐近楼和令狐冲,每一人表现出来的剑术,就已经强过了高根明,他们联手,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请教,分明就是为了要取胜!衡山弟子都是愤怒,一些人低声道:“这般胜法,实在太过丢人,难道一个人本事不够,还要找一个帮手么?若是这般,我们谁也胜不过北岳恒山的剑阵。”这些人低声交流着看法,只是不知莫大先生是否生气,因此不敢说话,但刘箐却没有这么多顾虑,她上前拉着莫大先生的衣袖,又是气愤又是委屈,说道:“莫伯伯,你对那个唐近楼那么好,他竟然这般对你,他们华山派,怎么能如此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