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的速度之慢,超过了唐员外父子的想象,原本唐员外就知道马车的这个缺点,所以特意吩咐徐伯买的两匹上好的良马来驾车,在整个清泉镇上,也只有唐员外有这个财力了。可惜他还是低估了马车的速度,即使徐伯驾车的技术良好,马车的速度也实在让正在逃命的父子俩心惊肉跳。

一家人在担心忧惧中行了一个多时辰,当夜幕快要降临的时候,清泉镇再次出现在众人的眼前。唐员外停下马来,轻轻地舒了口气,看着晚霞在天边变幻,嘴里喃喃自语,也不知说着什么。

“爹爹,不要回家,我们顺着大路出了镇子,随便找个荒凉僻静的地方歇息一晚。”唐近楼在一旁说道,声音中透着虚弱。

唐员外顿时担心起来,说道:“楼儿,你的伤到底怎么样?我看还是进镇先去看大夫吧。”

唐近楼笑笑,说:“现在镇上还有大夫么?”唐员外怔住,不错,此刻的清泉镇,只怕已经干干净净,连山贼也不会有。

唐近楼在自己的胸腹各处轻轻按压,不时闷哼出声,说道:“无妨,只不过是受了一些伤害,加上没有得到修养,所以有些加重。休息两天也就没事了。”唐员外默然无语。

唐近楼看看天,“天快要黑了,我们得尽快去找一块可以睡觉的地方。”

唐员外点点头,突然说道:“我们一路上行得实在不快,可是山贼没有追过来,会不会那位岳先生当真将山贼挡住了?”

唐近楼笑了笑,“岳师父言语间颇有自信,你说的情形很有可能发生。”他既然已经拜了师,言语间便以师父相称,即使这位岳先生是个假高手,死在山贼的手下,唐近楼也当他是自己的第一个师父。

听到唐近楼肯定,唐员外精神一振,又道:“既然他已经将山贼打退,我们何必担心,只管回家睡觉便是。”说完却没有听到唐近楼的回答,向他看去,只见他似笑非笑,正盯着自己。唐员外老脸一红,不觉有些心虚。

“荒郊野外,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半夜醒来还可以看星星,其实是很有感觉的事情。”唐近楼说道。

唐员外讷讷,还未说话,唐近楼忽然捂住胸口,闷哼出声,在马上痛得弯下了腰来。唐员外连忙在马上扶住他,立刻想到是伤势发作,联想起瘦猴出脚之时,分明是用了全力,哪有唐近楼说的那么容易好的?

片刻过后,唐近楼慢慢平缓下来,声音低沉而又略显虚弱:“爹爹,我真的没什么大事。”却看到唐员外满是心痛的神色,只得说道:“好好好,过了今天,我一定好生修养,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好儿子。”

唐员外叹了口气,道:“你身体这个样子,如何受得起骑马的颠簸?”

唐近楼笑道:“这个简单,让福伯在前面开路,我们爷俩在后面慢慢跟着便是。”唐员外凝视着他,知道唐近楼一向性格坚毅,在这种时刻,绝不会轻易让步,可是这样拖下去,他会不会有危险?

仿佛看穿他心里所想,唐近楼道:“不要担心了,你担心也没用,别忘了,现在镇里根本就没有大夫。”不等唐员外说话,开口向前面正在休息的福伯等人喊道:“福伯,走吧,我们今天去镇外找地方休息。”

看着马车晃晃悠悠地往前走着,唐近楼只觉得眼前也是一晃一晃,马车竟然出现了重影,唐近楼摇摇头,马车的影像恢复了正常,可是唐近楼自己却是牵动内伤,咳了起来。半晌,咳嗽渐渐停止,可是他眼前却是黑一阵白一阵,竟然有些头晕。

唐近楼强行提起精神,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唐员外道:“爹爹,那位岳师父到底什么来历,我拜他为师,竟然连他名字也不知道,你说好不好笑?”他问好不好笑,其实是想让父亲一笑,他自己不觉得好笑,他只觉得好晕!

唐员外策马慢慢行走,说道:“有什么好笑的,他毕竟是你师父,尊长姓名,不知道也是理所应当……那位岳先生倒好像是跟我说过他的名号,江湖中人喜欢把自己的门派挂在嘴边,他叫什么来着?”唐员外苦苦思索,唐近楼已经摇摇晃晃,却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清醒。

“对了,他说,他是华山的,华山,华山……对!是华山岳不群!”

“啥?!”

唐近楼终于没有支撑过去,两眼一黑,晕倒在马背上。

※※※※

六日之后。

唐员外坐在床边,看着唐近楼坐在**,狼吞虎咽地将几盘饭菜一扫而光,眼中满是慈祥。明日便是唐近楼随岳不群回华山的日子,所以他格外珍惜这最后的时光。

“爹爹,你伤感归伤感,可千万不要哭啊!我每年都会回来,而且这次去,最多两个月,过年时就会回家,很快的。”唐近楼含糊不清地说着,嘴里不知塞着什么东西。这次受伤,养了好几天,愣是没让他吃什么好东西,净是稀饭,嘴里都让他淡出那啥来了。

唐员外伸手去摸他的头,这次唐近楼却没有躲开,只是低着头,让人看不到他的表情。唐员外说道:“与同门和睦相处之类,我也不必教你,你这孩子,很多事向来叫我放心,只是万万不可逞强,这次若不是你运气好,镇上竟然真有大夫没走。等到出了镇子再发作,只怕此刻……”想到这种可能性,唐员外不自觉地心中一寒。

唐近楼不满地说道:“我看是你运气好才对,我晕过去之后,你竟然直接把我运到了家里,如果山贼当晚来了,那我们一家人可就有个好下场了。”

可是山贼毕竟没来,唐近楼的伤也得到了救治。父子俩相互埋怨几句,便略过这件事不再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