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楼惊讶地问道:“莫非青城派也被……”青城派与五岳剑派的“友谊”源远流长,但青城派灰头土脸,五岳剑派中如唐近楼一般内心鼓舞的却是大有人在。
宁中则摇头道:“并非如此……余沧海数日前,带领弟子出四川,刚进山西地界的时候,碰到了麻烦。”
“什么麻烦?”唐近楼问道。
宁中则皱了皱眉,没有了之前的戏谑神色,沉声道:“我们碰到青城派的时候,青城派弟子人人神色沮丧,但身上并无伤害,后来余沧海与我交谈,说起了这件事情。”
“是什么事情?”唐近楼急忙问道。青城派弟子既然并未受伤,那必然是因为师门受辱,或者余沧海自己丢脸的缘故,才会如此沮丧。唐近楼对此很有兴趣。
岳不群忽然喝道:“楼儿!”
唐近楼收起好奇,正襟危坐。
岳不群冷哼了一声,说道:“听余掌门说,他在陕西,听说田伯光**妇女,于是前去查探,后来果然在华阴府遭遇了田伯光。”
唐近楼“咦”了一声,心里升起一种诡异的感觉。田伯光……好像,似乎……
“两人交手数百招,结果余掌门不幸被田伯光暗算,伤了右臂。”岳不群说道,语气中却是颇多疑问。
唐近楼皱起了眉头,问道:“田伯光是如何暗算他的?”
岳不群道:“余掌门自己说,那是一种类似于弩的暗器,可以同时射出数十只短箭,威力惊人。田伯光忽然使出,他一时之间没有防备,中了他的招。”
唐近楼有些诧异:“竟然有这种暗器?”随即摇了摇头,又道:“以余沧海的身手,就算真的有如此诡异的暗器,也绝难伤得了他,除非事先安排一个难以闪避的地方,这件事听起来田伯光就像是准备好了要对付他一样。”
岳不群赞许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错,最让青城派难堪的是,田伯光打伤余沧海的事情,已经开始在江湖上流传,只怕五岳会盟之前,就会传上嵩山。”
唐近楼疑惑地说道:“难道田波光是想扬名立万?”他心里有颇多疑点,最大的疑点明显是不太明白田伯光怎么还会做“采花大盗”这份工作,这让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对自己的剑法从没失望过,那一剑绝对错不了……
“五岳会盟之期已近,这件事情,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宁中则到岳不群旁边坐下,忧心忡忡地说道。
唐近楼摇头道:“只有两日的时间,余沧海还没有上山,相信此事跟会盟之事无关,而且青城派立派数百年,断然不敢轻易毁坏自己的声誉。”
岳不群看着自己的妻子,柔声道:“师妹,你是太在意会盟之事了,田伯光是天下皆知的恶贼,恰巧碰到余沧海,两人武功相若,打斗起来有所损伤,本来也是寻常的事情。”
宁中则柔弱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二十年来,每当大事来临,宁中则就会依赖他化解危机,而如今,华山派存亡的最后时刻,她和整个华山派的最后依靠,依然是这个男子。
“我始终还是放心不下,这件事情,绝不像余沧海说得那么简单。”宁中则眉间仍藏着一丝隐忧,“余沧海为人如何,江湖中人多有所知,田伯光在江湖上会为非作歹,他身为青城派掌门,却未必会行侠仗义,事出反常,让人难以捉摸……”
岳不群沉默不语。
唐近楼看了看宁中则,想要开口安慰,却是无话可说,只好说道:“师父,师娘,若是没有什么事情,我先回房了。”
岳不群轻声道:“你去吧。”唐近楼退出门口,还未离开,却听宁中则叫道:“楼儿。”
唐近楼转过身,疑惑地看着宁中则,“师娘。”
宁中则看了岳不群一眼,唐近楼敏锐地感觉到,夫妻俩的神色很诡异。
宁中则一招手,道:“你过来。”
唐近楼乖乖来到宁中则身前,宁中则看着他,正要说话,岳不群忽然道:“楼儿,我跟你师娘有事商量,你先下去吧。”
唐近楼睁大眼睛看着岳不群,岳不群一挥手,肃然道:“还不快去。”
唐近楼看看岳不群,又看看宁中则,只好道声是,退了下去。
※※※※
岳不群夫妇的诡异,唐近楼没有太放在心上。
至于在他看来威胁程度低的余沧海和田伯光的事情,更没有太过在意。但此刻苏雁月不在房间里,却让他心神不宁。华山派的几名女弟子住在一起,岳灵珊不知为何,也是闷闷不乐,她告诉唐近楼,苏雁月帮她们收拾了行李之后,自己一个人离开了。
嵩山之上,处处危机,尤其是刚才听了老岳师父所说的话,更加让唐近楼忌惮这个地方,现在苏雁月不知道去了哪里,让他又气恼又担心。
唐近楼一人在嵩山之上寻找,因为不知道是否有事,也不敢让大家一起寻找,只是让高根明,岳灵珊等人时时留意。他内功已入化境,提气纵跃,在嵩山绝地攀爬,如履平地,上山之时被嵩山弟子畏若神灵的大小铁梁峡,在他脚下,便如平地一般。只是山上寻了半日,一直到红霞满天,也没有看到苏雁月的影子。
唐近楼满心忧虑,只好在心理安慰自己,或许苏雁月在外散心,此刻已经回到了华山派所在的小院。他这样想着,心中忧虑稍解,从大铁梁峡飞驰而过,向山上奔去,经过一处险要地方,眼角却瞥见一个白色身影闪过,似乎正是苏雁月,唐近楼吃了一惊。那是山的另一侧,从小路蜿蜒过去,路程极长,唐近楼仗着一身武艺,手脚并用,竟然就这样向上攀爬上去,嵩山相比华山,险峻之处丝毫不让,这一道山麓,数十丈的距离,天下间能像唐近楼这般徒手攀越之人,屈指可数。
在离山顶不过一丈的距离时,一人突然在崖边出现,唐近楼心中警惕,这等险要地形,敌人若是偷袭,必然事半功倍,唐近楼抬头看去,顿时放下心来,那人正是苏雁月。
苏雁月见到唐近楼,先是吓了一跳,然后轻轻喊了声:“表哥。”她看了看自己周围,也没找到绳子之类的东西,苏雁月跪在地上,俯下身子,伸出手来想要将唐近楼拉上来。唐近楼看她如此,之前想好的见到她后教训她的话忘得一干二净,他哈哈一笑,手脚并用,三两下便迅捷无比地上了崖顶。
“雁儿,你上这儿来干什么?”唐近楼站在崖顶,向四方望去,这里山势陡峭,但并不是嵩山极高处,四周都有高山遮掩,并不是可以一览众山小的好地方,但迎面山麓,一条瀑布,仿佛从天而降,直挂山底,从这处崖顶看去,瀑布锋芒毕露,压抑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好一条瀑布,雁儿,你是来看它的么?”唐近楼看到如此美景,有些欣喜地说道,半晌却不见苏雁月回答,唐近楼转头望去,之见苏雁月坐在草地上,双手抱着膝,呆呆地望着天上的夕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唐近楼沉默了一下,他坐在苏雁月旁边,安静地陪着她。
苏雁月看着夕阳,想着心事,眼泪大颗大颗地流了下来,滴在地上。
唐近楼只觉格外心疼,他知道苏雁月想的是什么事情,他原本准备在五岳会盟上击败左冷禅,但现在,只为了苏雁月,无论如何,唐近楼也要杀了他。他站起身来,缓缓说道:“雁儿,我知道你想什么,五岳会盟,最后必然是比剑定夺,到时候我杀死左冷禅,当场为你报仇。”
苏雁月盯着草地,眼泪却流得更快,她轻轻地说道:“表哥,我不要你去冒险。”
唐近楼一怔:“我不是冒险。”苏雁月没有理会他说的话,轻声说道:“左冷禅是公认的五岳派第一高手,而且一身内功也是出神入化,我要报仇,也不会急于一时,表哥,你千万不要冲动。”
唐近楼正要说话,苏雁月抬起头来,双目含泪,楚楚动人,分外惹人怜爱:“表哥,我刚刚已经向父母告罪,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立刻为他们报仇。”唐近楼本想告诉她自己或许能够打赢左冷禅,但终究没有说出来,他这才知道,小雁儿虽然一向对他盲目信任,但若对手是左冷禅这样的人物,她却不愿意自己以身犯险。
苏雁月盯着唐近楼的眼睛,道:“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虽然只是个女子,但也愿意为报仇等上十年。”
唐近楼默默地看着苏雁月美丽的脸庞,想起了那天晚上她坚毅的神色,半晌才叹息道:“雁儿,你真傻。”
苏雁月脸颊上带着泪轻轻一笑:“是么?”
唐近楼伸出手去,拂去她脸上的泪珠,轻声道:“你等不了十年,你一天都不愿意等,你是不是想让我放心,然后自己一个人刺杀左冷禅?你是想用毒,还是暗器?你不让我去,是不是知道,这一去,就必然会死。”
苏雁月惊诧地看着他,仿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唐近楼想告诉她自己根本不惧左冷禅,到了嘴边却说道:“你真傻,你以为你死了,我会不帮你报仇么?你若是死了,我一样会去找左冷禅,既然如此,倒不如一起去,就算是死,我们也可以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