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近楼拉着小姑娘的手往马车的方向走去,对唐员外怪异的目光完全视而不见。他的胸口又隐隐作痛——这是瘦猴的那一脚造成的伤。唐近楼放缓呼吸,让疼痛渐渐地缓和了下去。唐近楼走了几步,转过头对还在发愣的唐员外说道:

“爹爹,走了。”

唐员外回过神来,“哦”、“哦”地应了两声,几乎算得上是失魂落魄地骑上了自己的马。唐近楼将小姑娘送上了马车,苏雁月呆呆的,无意识地跟随着他的行动。

“爹,我们还往前走吗?”唐近楼摸着马头问道。

唐员外看着远方,良久道:“现在已经回不去了,我们只能快马加鞭……如果当真碰上了,凭着我们的马,或许冲得过去也说不定……”徐伯买的马都是些上好的塞外良马,因此唐员外的赌博拼的倒也不只是运气。

唐近楼叹了口气,翻身上马,却引得胸中一口闷气翻腾,几乎让他跌落下去。唐员外心里一惊,策马过来,担心地问道:“楼儿,你没事吧?”唐近楼摇摇头,说:“快走吧,这几天实在是倒霉,我只怕又出意外……”唐员外打断他,怒道:“我看已经出意外了,你……是不是刚才被那贼人踢的,唉,你怎么如此逞强……你上马车去吧。”

唐近楼摇头苦笑:“没事,只是不敢太过用力罢了。爹爹,你知道的,我晕车……”

唐员外盯着他,良久,马鞭一闪,**马儿吃痛,当先跑了出去。唐近楼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腹,已经和徐伯跟了上去。

马蹄带起一阵烟尘,唐近楼心里始终有种不祥的感觉,他隐隐有种预感,或许那些山贼就在前面不远处的地方,而且……他渐渐地对这些山贼的行动越来越迷惑了起来。

在客栈的时候,他曾经质问瘦猴,为什么山贼冒着被官兵追杀的危险,即使是绕道也一定要来清泉镇。而现在,他有了更多的疑惑,如果他的预感成了现实,前面真的有山贼的话,那么……为什么他们辛辛苦苦冒了那么大的风险来到这里,却又不进镇???

瘦猴一行十人一大早就到了镇里,可是他们什么也没有做……至少在被识破前是这样。他们不过是装成歇息的行商,躲在客栈里喝茶而已。

要洗劫清泉镇这样的小地方,难道还需要什么周密的计划吗?

唐近楼忧心忡忡,心弦越绷越紧。

他苦苦思索着,忽然脸色紧张了起来,纵马追上了唐员外,按低声音道:“爹爹,后面有人骑马追上来了。”

唐员外苍白地看着他,又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问道:“你怎么知道?”唐近楼从小就五官特别灵敏,这其实是唐员外知道的。唐近楼向后看了一眼,打消了解释的念头:“你看看就知道了……只有两个人,应该不是贼人。”

唐员外转头向后面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来,他的骑术一般,控制马一直都是小心谨慎,不敢大意。唐近楼松了口气,说:“看来是和我们一样逃出来的人。”

唐员外跟着点了点头,心情为之一松。

唐近楼突然“咦”了一声,又转头向后看去,唐员外生怕他出意外,连连提醒他注意。唐近楼毫不在意,转头看了好久,这才回转身来,语气怪异地说道:“是客栈的那两个人。”

唐员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唐近楼说的是岳不群和劳德诺。唐员外失声道:“什么?是他们。难道他们从那么多山贼的围攻下逃出来了??”唐员外对武功这种东西只从传说中有所了解,可惜传说之事,大多荒诞不经,让人不敢相信。因此唐员外心中,练武的人都跟镇上经常路过的那些劈砖头的卖艺人相仿佛,区别只在于劈起来的熟练程度而已。

唐近楼却是双眼发亮,他的武侠梦已经甜蜜地开始了。唐近楼回想起逃跑之前看到的岳不群那一剑,当时只觉得他用剑真是又稳又精确,加上两个山贼运气不好,恰好让他一剑杀死两个人。可是现在看来,那分明就是武林高手的现场表演……

唐近楼喃喃道:“我看他们不是逃出来的,而是杀出来的……”

“爹爹,停下来,我们在这里等着。”

※※※※

岳不群的确是杀出来的,大堂里除去瘦猴,一共九名贼盗,除了是长鞭的阴鸷脸趁乱逃开之外,其余八人,都被他一剑封喉,每人都是喉心处中剑而死。

洗完眼睛的劳德诺想要去追那逃跑的人,却被岳不群拦住了。“穷寇莫追”,更何况,留下一个贼人,谁知道他能牵扯到谁呢?

岳不群从后门出来,看到了来福的尸体,以及人去楼空的小院。劳德诺小心地询问岳不群,是不是按原计划去清河镇。岳不群摇头拒绝了。

岳不群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他想要收唐近楼为徒!因此岳不群吩咐劳德诺找来两匹好马——恰好就是唐员外没有用上的那两匹,然后师徒俩沿着官道就追了上来。

唐近楼的机智,唐近楼的敏锐,唐近楼的年纪,让岳不群觉得这简直就是上天赐给自己的徒弟。自从他接管华山派以来,他一天都没有真正松懈过,他的内心已经被恢复华山派昔日荣光的重任压得疲惫不堪。可是最可悲的是,他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承担,因为他不能把压力交给自己的妻儿,而他的弟子中,根本没有人能够给他帮助!

岳不群最喜欢的弟子是令狐冲,令狐冲剑术天赋高,人品优秀,为人随意而不放纵,将来或许能够在江湖上为华山派扬名……可是岳不群并不看重他,因为他散漫,因为他不思进取,因为他甚至对华山派昔日的辉煌一无所知!

岳不群紧紧地握住手中剑,当看到前面停下的两匹马一驾车时,他知道,这个徒弟他收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