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这天来到的地方,的确是一处高档小区。

以往路过的时候,袁野会将这里称作‘有钱人的天地’,今日却成了他的工作场地。

韩舟早早地在小区大门外等他,见到袁野了还解释道,“这边的物业看得很紧,路明又不方便露面,只能由我来接你了。”

不方便露面,说明还是会露面……

袁野有些疑惑了,这么简单的工作,常路明也要亲自负责吗?

电梯直达顶层,门一开便看到了宽敞的过道。

韩舟带着袁野往左侧走,又十分熟练地在房门上输入密码,‘滴答’一声门开了。

里面是一套复式公寓,整体的色调偏白,月白色的木质楼梯连接着一层与二层,一层外侧的布局从开放式厨房到餐厅都很简约,而从楼梯边上放置的钢琴开始,再到里侧,似乎才是屋主真正的舒适区。东西很多,有些乱。

沙发边上摆放了很多乐器,占去了很大一部分空间。地毯上还能看到揉成团的废纸。

袁野默默打量完屋内的环境,进屋之后没有任何动作。

韩舟走到了木质楼下,冲着二楼喊道,“路明,人来了!”

一声巨响从二楼传来,袁野的注意力又走向二楼。

此时处在二楼的常路明,正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就在刚才他悲惨地从**摔了下来。

因为韩舟的那句‘人来了’。

“路明很快就下来了,我先走了啊。”

韩舟走得很干脆,仿佛不是常路明的经纪人一样,完全不想见自己的艺人一面。

大门被韩舟带上后,屋内变得安静,只有二楼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袁野的视线又开始到处走,这回注意到钢琴旁的地毯上散落着几张白纸。他走过去随手捡起一张,翻到了另一面才知道,这些是常路明写过的歌词。

虽然写得很潦草,像是他在一个深夜里突然有了灵感,随手在纸上写下的,然而字依然很好看。

袁野心想,这样的字估计要从小开始练。

果然是富贵人家培养出来的,父母对他的要求肯定很高。

他正看到其中一句,‘待我长大 新的领悟才有好的契机’

二层又有了新的动静。

袁野在钢琴边上转过身去,正好看到木质楼梯上走下一个白色身影。

常路明又穿了一身白,他本身就白得要发光了,再穿上白色的衣服……

袁野又想起了他对常路明的第一印象,说出来有点好笑。像是从童话里走出来的某位王子,这位王子肯定很爱惜他的王冠,不会轻易低头。

然而真实的常路明总会给袁野带来反差,木质楼梯看起来冰冰凉凉的,常路明却光着脚走了下来。

与袁野对视的那一刻,常路明一改冷漠的面色,嘴角轻轻上扬显露了微微笑意。

他低下了头,弯腰捡起地上的纸,说道,“昨天晚上想了会儿歌词,忘记收拾了。”

他顺手拿过袁野手中的那张,指向沙发区域,说道,“去那边坐吧,我们谈谈工作的事。”

常路明比上次见面自在了很多,他这位主人先走到沙发前坐下,一叠草稿纸随手放在了茶几上,对于地上的废纸团也是视若无睹。

袁野走过来刚坐下,他又站起了身,走向了落地窗边上的软塌。

软塌上也很乱,放着尚未合上的电脑、耳机,还有一堆没用的曲谱……

常路明直接把电脑拿了过来,走回来时问道,“要不要喝点什么?”

袁野拒绝了,“不用。”

然而他还是坚持,电脑随手放在沙发上,说道,“没事,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吧。”

他走得很快,回来也很快,除了手里多了两杯热水,脚上也穿上了拖鞋。

当他把热水放置在袁野的面前时,袁野终于问出了心中的问题,“就我们两个人吗?”

常路明停在玻璃杯上的手微微一抖,又有些紧张了。他立即缩回了手,冷静下来回道,“是啊,你还需要其他人帮忙吗?”

袁野摇了摇头,“应该不用。”接着说道,“先谈一谈具体要求吧。”

常路明暗自松了口气,回到沙发上坐下,说起他想了好几天的‘工作内容’,“这个小程序是为儿童合唱团设计,我的想法很简单,希望喜欢唱歌的孩子,不管家里的条件怎么样,都有机会加入合唱团的演出,还能有机会学习音乐方面的知识。”

袁野有点犹豫地说道,“……可是贫困人家的孩子,很有可能没有手机。”

常路明似乎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情况,很诧异,“这样的吗?”

准备了那么久的东西忽然落了空,他的眼神顿时失落起来。

袁野立即弥补道,“也不是全部,我们肯定能帮到一部分。”

只是这么简单地找补了一句话,常路明很快收起了失落,眼中又有了笑意,回道,“嗯。”

袁野对他又有了新的印象,常路明似乎很容易听信别人的话,不管跟他说什么,都会信。

接下来开始谈小程序的具体内容,常路明介绍道,“主要需要四个模块的功能,分为线上比赛、作品分享、组队合唱,还有一个乐器伴奏。”

他把电脑里的文件发给了袁野,“这是我写的更细化的要求,你看了要是有哪里不懂的,就直接来问我。”

袁野先用手机点开了微信里接收的文件,迅速翻开了一眼,回道,“好。”

沙发后摆放着一张办公桌,却是空无一物,处在这凌乱的环境里有些突兀,看起来像是临时放进来的。

这样的工作环境,袁野已经很满意了,至少比他们的实验室舒服。

坐下后,背过来的电脑终于从包里拿了出来,袁野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常路明的想法很丰富,袁野只能这么形容。

按着他的想法设计,这个小程序的功能并不简单。

比如线上比赛这一块,不同于普通的视频连线,他想要各个合唱团连线时,屏幕能分为三个部分,大屏由合唱成员占据,而另有两个小屏分给乐器组和指挥师。

且要设置一个专门的投票功能,适应线上比赛的模式。

袁野忙起来便忘了周围的环境,没有注意屋里的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地站到了他的身旁。

常路明的视线毫不收敛,盯着他不停敲击键盘的手,盯着他的侧脸看了许久……

用视线描绘出一幅属于袁野的画来。

等到袁野不知不觉中喝完了一杯热水,他才想起看时间,已经9点40分了。

往沙发那边看去时,眼前的视野里看不到常路明的身影。

等他转过头来,不见的人突然就站在他眼前。袁野稍稍抬起头,正好与一道直勾勾的视线对上。

不知道常路明在他身旁站了多久,不会一个多小时吧……

袁野有些愣了,问道,“你……今天都在家?”

常路明点点头,“嗯,我这几天都在家。”

他忽然问道,“你有没有饿了?”

袁野摇了摇头。

他又问道,“那还喝水吗?”

袁野笑了笑,说道,“没事,你不用这么客气。”他还挺怕别人对他客气的,因为不好应付。

然而常路明依然听不到他的拒绝,“我再给你倒杯水吧。”

不烫口的热水很快续上,常路明特意将玻璃杯放在了离袁野的手稍远的地方。

而袁野不曾抬起头,轻声说了句,“谢谢。”

常路明又在袁野的身旁停顿了一会儿,犹犹豫豫地问道,“……我在那边写歌,会打扰到你吗?”

常路明指着钢琴所在的方向。

袁野从满是代码的屏幕中抬起头来,回道,“不会。”又低下头继续工作了。

常路明低下头摸了摸鼻子,回道,“好。”

他在钢琴凳上坐下,打开键盘盖时,还是忍不住看一眼远处的人。

袁野完全投入到了工作中,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指尖随意地按下一个琴键,延续许久的尾音响应着他心中的失落。

翻开昨日刚写完的曲谱,常路明带着郁闷的心情开始弹奏。

从琴键中弹奏出的旋律却是那般欢快。

琴声吸引着袁野抬起头来,他听过常路明那么多首歌,还没有听过这么欢快的。

简单又轻松的旋律,似乎还透着孩童的天真。

袁野怀疑这是一首儿歌。

等他往琴声所在的方向看去,常路明忽然停止了弹奏,拿起笔来在曲谱上进行修改。

艺术家总有把时间变慢的本事,方才还流逝飞快的时间,到了常路明的身上,一切好像都放缓了。

袁野停下了手中的工作,静静看着远处的人,心里的节奏也跟着他慢了下来。

常路明闭上了眼,倾听着自己弹奏出来的新旋律,很投入很享受。

等旋律修饰完成,前奏再起,他轻声唱道,

“我总是不明白 书里有什么大道理

要我读完厚厚一本才能找寻

外婆给我读的童话书 也有数不尽的道理

我只看童话可不可以

我知道坏人肯定有恶报 好人肯定有好的结局

是是非非,就像童话里那样分明

可是外婆把我抱在怀里

和我说了很多不一样的道理

她说想把最好的答案

都留给童年的我自己

待我长大 新的领悟才有好的契机

外婆与书相比

外婆的智慧更对我有益

因为她的答案里

还有对我的疼惜”

钢琴的伴奏完美落下最后一音节,常路明睁开了眼。

屋内忽然好安静,听不到远处的键盘敲击声。

常路明有些疑惑地偏头看去,正对上袁野远远望过来的视线,他笑着鼓了鼓掌,说道,“很棒。”

怕常路明听不见,袁野又给他竖起了两个大拇指。

得到夸奖,常路明心里很高兴。然而他藏起了心中的喜悦,只是朝着袁野点了点头,表明他听到了。

回过头来继续弹奏,这时从他指尖弹出的琴声,欢快了很多。

*

如果唱歌能吸引你的视线,我愿意唱一辈子

作者有话说:

常路明:紧张,非常紧张。大概就是第一次带男朋友来自己家的感觉,虽然还不是我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