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浅准备睡觉的时候, 忽然接到了朋友的电话。
那件事情搞砸了,甚至会牵连到幕后的人,不知道为什么, 中央巡视组忽然入驻调查, 现在整个部门的人都风声鹤唳。
“怎么可能!”沈亦浅难以置信, 她花了那么多钱, 只是想让动物园关门而已, 居然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是不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导致你们被查?方觉夏只是一个孤儿, 她无权无势, 怎么可能引起这么大阵仗。”
“谁知道呢?反正部门领导已经失联, 估计正在被谈话,你的事我办不了。”
“那钱呢?你办不了事情退钱吗?”沈亦浅还想说什么,却听见那边已经挂断电话。
夜色已深, 月亮悄悄升上来。
沈亦浅却只觉得心情烦躁, 在宽阔的卧室来回转圈走动。
难道真是动物园的风水问题?
毕竟之前想要关停动物园的时候, 总会出岔子, 要不就是买家忽然变卦, 要么就是经手这事的人出车祸。
但是方觉夏怎么会没有问题。
难道动物园只祸害自己一家?
沈亦浅想不明白, 她特意将烂摊子丢给方觉夏,结果反而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距离婚礼还有一个半月, 也就是说自己还要提心吊胆地过一个半月。
一想到这里, 沈亦浅就感觉心梗。婚礼是未婚夫家全权操办, 她没有改场地的资格,只能在禹城。
还有没有其他办法能够让方觉夏直接消失呢?
沈亦浅眼神逐渐狠厉起来,为了自己的幸福, 提前做准备总是没错的。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忽然看见窗外有黑色的影子一闪而过。
或许是风吧。
沈亦浅看着窗子大开, 不断涌进来夜晚的凉风,将窗帘吹得鼓鼓的。
但是,她明明记得自己关上了窗子。
沈亦浅朝着窗边走去,她并不害怕进贼。这里是整个禹城安保最好的别墅区,整个小区无死角监控还有保安定期巡逻,更别提一楼还住着保姆,二楼则住着自己母亲。
可能是自己记错了。
然而刚刚走到窗边,沈亦浅却忽然感觉头顶有东西飞过,在地板上投影下黑色的长条影子,硕大的翅膀,几乎能盖住整张床。
等她一转身,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保安呢?对!快点叫保安。
她刚一张嘴,就感觉一只手搭在了自己肩头,有温热的气息从后面传来,声音却是清冷的少年音,听上去有些疏离高冷,“长嘴是为了沟通的,谎话说太多会变成哑巴。”
然后沈亦浅就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就像拼命长嘴,不断向外呐喊,却连最基本的啊啊声都发不出。
她变成了一个哑巴。
搭在肩上的手略微使力,沈亦浅一屁股坐在**,陷入松软的床垫之中。
这是她的家,本来该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却闯入一群陌生人。
“就是她惹姐姐不开心吗?”
沈亦浅听见有人在交流,所以闯入家门的不止一个人,他们究竟是怎么避开监控和保安直接跳入三楼的卧室?
沈亦浅紧紧闭着眼,任凭站在面前的人怎么说话都不睁眼。
她看过新闻,很多人本来能活,只是因为看见了嫌疑犯的脸就被灭口。
她绝对不会当这样愚蠢的被害者。
“她怎么不睁眼也不说话?”面前的人还在碎碎叨叨,听上去年纪不大。
沈亦浅简直要崩溃了,不停地张嘴试图发出点声音,我现在都成哑巴了,怎么说话!
“哦,我忘了给她解开声音。”
沈亦浅感觉有人按了自己喉咙,然后卡在自己喉咙的无形重物瞬间消失,她又能说话了。
“钱在保险柜里,密码是244536,珠宝在衣柜下层,银行卡放在抽屉里,密码和保险柜一样。所有钱你们都可以拿走,我现在紧紧闭着眼,什么都没有看见,不会报警不会尖叫,我会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上床睡觉。”
“你觉得我们像是来要钱的吗?你可以当做无事发生继续上床睡觉,但是我们不行。谁让你非要关掉动物园呢?”
动物园?
沈亦浅心头一惊,眼睛下意识睁开,“你们是方觉……”
说了半截的话卡在喉咙里,沈亦浅终于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形貌昳丽,不似人类的少年,巨大的彩色翅膀在他身后展开,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就像是跳入凡间的仙子,他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琥珀一样的颜色,说话间流动着波光。
而站在他旁边的是高个子少年,长得像人,说话像人,表情也像人,如果身后没有垂落到地面的长尾巴,沈亦浅也不会尖叫。
她觉得自己陷入一场噩梦之中。
“果然很吵,我还以为你多冷静呢。算了,继续当哑巴吧。”
“不,我不会说话了。”沈亦浅立马捂住自己的嘴,她在想楼下的保姆以及睡在主卧的妈妈什么时候会发现异常报警,她需要争取到时间。
眼前的少年虽然奇怪,但难保不是cosplay,她是不可能相信这世上有鬼神的。
不然白素欣怎么还没有来找她?
“不,你还是要说话的,比如,讲一讲,你为什么一定要针对方觉夏。”
“为什么?可能因为我嫉妒吧,因为我无意挤占了她的人生,所以害怕她会夺走我现在的生活。”沈亦浅没有说实话,这番话半真半假,她确实害怕方觉夏抢走自己现有的生活,但这却是因为当年的抱错并非失误,并且主导者正睡在这间屋子里,享受着本来该属于白素欣的富贵生活。
她们就像是杜鹃,将孩子产在大苇莺的巢里,然后将大苇莺的幼鸟挤出巢穴摔死,抢占全部的资源。
现在这个家,这栋别墅,这里所有的财产,全部都已经换了主人。
而过去的事情也再无人知晓。
“就这么简单?”
“是的,因为我是很小心眼,而且容易嫉妒他人,这是我犯过最大的错,现在我已经知道我的问题,并且愿意改正,我不会再去打扰方觉夏,并且愿意为动物园追加一笔投资。”
花楼看着沈亦浅的脸,有些犹豫。
面前的女人言语真诚,眼泪簌簌落下,不像是说谎,而且他没想到,沈亦浅道歉速度这么快,让他的准备都落了空。
毕竟,他又不能真杀人。
“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愿意亲自上门去给方觉夏道歉,你放过我吧。”沈亦浅看着面前两个少年稚气的脸,就知道自己胜券在握。
年纪太小,就算板起一张脸装出严肃的样子,依旧会露出天真的一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卧室外面的墙上忽然出现一道被拉长的黑色身影,灯光映照下,整个身影都消融在夜色之中,唯独一双眼睛依旧发着光,微缩的瞳孔闪着冷冽的气息。
沈亦浅不由向后退了一步,在面对花楼和叶子时,她还有心情编造假话,试图蒙混过去,但是面对这个黑色身影时,她却只觉得无端恐惧,就像是噩梦醒来前被笼罩的窒息感。
“她在说谎。”
佘白跳入房间,嘴上叼着的女人也被扔在地上。
他先去了二楼,找到沈亦浅的妈妈,本来只是想打晕其他人,免得被人察觉,结果倒是有了新发现。
“要不,你听听你妈妈怎么讲的事情经过?”
“女儿,这是魔鬼啊!这是我们的报应。我向他忏悔了一切!”苏娇现在还是处于发蒙的状态里,大半夜睡懵了,一睁眼看见一只会说话的猞猁,苏娇下意识就当成了当初的报应,一股脑将事情都说了出来,包括当年是怎么制定计划让还是男友的沈万千去勾引白素欣,又是怎么忽悠白素欣私奔生下孩子,再掉包……
这些年苏娇过得并不算好,虽然拥有了钱和地位,但是沈万千在外面的情人就没有断过。她终于尝到了白素欣当年的滋味,转而吃素礼佛,专注于过自己的生活。
“什么报应!我才不信!这世上才没有什么鬼怪,这些都是人假扮的,你不知道吗?”沈亦浅被妈妈的胆小懦弱气疯了,直接冲到了佘白面前,“这只是玩偶而已。”
她的手刚刚碰到佘白,就被厚实而锋利的爪子按倒在地。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她甚至能看见佘白牙齿的形状。
如果这是玩偶,那么这世上应该就没有真的猛禽了。
沈亦浅骨折的胳膊还没有完全好,被这么一按,刚刚愈合的伤口再度裂开,这一次估计很难会恢复。
直到事情无法挽回,沈亦浅终于暴露了她最真实的一面,她才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小公主,她今天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努力换来的。
包括努力装作听话的样子讨舅舅欢心,故意偶遇现在的未婚夫制造浪漫情节,忍受父亲的出轨还要演出阖家欢乐。
“就算你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谁会在意呢?我马上就要结婚永远离开禹城,再也不会回来。”
锋利的爪子朝着沈亦浅挥来,她立马闭上了嘴,感觉心脏都要跳出来。还好爪子没有落在她脸上,而是砸在了她旁边的瓷砖上。
完整的地面顿时出现一道凹陷下去的坑。
佘白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他不能给方觉夏惹麻烦。
“都录下来了吗?”他站起身,变成人的样子,身形高挑优雅。
“录下来了。”花楼连忙举手,他已经全程录音,保留下证据。
“我也录下了她母亲的话。够了,走吧。”佘白朝着窗户的方向走去,他们翻窗进也翻墙出,身形利索,直接跃到最近的树梢上。
花楼是最后一个走的,他站在窗框上,看着沈亦浅难以置信的目光,“你知道吗?这世上是有报应的,那些做过的事会在夜晚变成噩梦缠绕。”
他跃入夜色,身后的翅膀展开,身形迅速缩小,变成一只鸟飞走。
徒留房间里震惊的两人。
“我就说,这世上是有魔鬼的。”
苏娇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
当魔鬼的感觉还不错。
佘白想起白天时,那群人的说法,猞猁在中世纪时,因为立起的耳发被当成魔鬼的象征。
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没法用法律来审判,如果这世上真有魔鬼,坏人倒不至于如此猖獗。
“我以为你会杀了那个人。”花楼扇动翅膀落在化为人形的佘白身上,他知道佘白并不喜欢人类,而且那女人的话未免太令人生气,就连脾气最好的叶子也直接气得腮帮子鼓起,变成一只萨摩呜。
“该审判她的人不是我。”如果是以前,佘白肯定就顺着自己的脾气去做了,就像当初偷猎的那帮人,佘白直接咬断了他们的腿,虽然他自己也付出了代价。现在,佘白会试着站在方觉夏的角度去思考,用人类的规则办事,免得平白给她招惹来麻烦。
“那录音怎么办?”
“找机会交给园长吧。”
“那她肯定会伤心。”从房间出来后,叶子的耳朵一直垂落在两侧,天生的微笑脸也变成了下垂的哭哭表情。
到时候,他一定要给姐姐一个大大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