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楚清河这一副淡然而笃定的神情收入眼中,张三丰摇头道:“看样子,小友是成竹在胸啊!”

楚清河轻笑道:“事关传承以及整个门派,张真人的选择也就这一条了不是吗?”

闻言,张三丰话语微滞。

几息后,张三丰深深地看了楚清河一眼道:“在赵小友这般年纪便如此观察入微,倒是少见。”

对此,楚清河轻轻笑了笑,随后伸手入怀掏出了一个丹瓶放在桌上。

“将俞大侠的手脚骨头打断,然后以之中的药酒一半内服一半外敷,再以张真人的真气进行疏导炼化药效,一个时辰之内伤势自然会好。”

目光放在桌上这丹瓶之上打量了少许后,张三丰轻轻抬手将这丹瓶以一缕特殊的劲气吸到自己的手中,转而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一节拇指大小的印章。

看起来只不过是寻常铜制,除去一些纹路之外,下面刻有“君宝”二字。

将这印章放在桌上后,随着张三丰一根手指轻点桌面,这印章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到了楚清河的面前。

“小友既然不愿意以真面目识人,未来若是想要让老道偿还这一个人情,可以让人带着此物前往武当派。”

闻言,楚清河抬手将这印章揣入到怀中。

而后缓缓站起身来道:“既然事情已了,在下也就不再叨扰张真人了。”

听着楚清河这话,张三丰同样站起身来道:“老道送送小友。”

楚清河微笑道:“劳烦张真人了。”

“客气。”

……

一炷香后,站在这武当山门的位置看着徐徐从这台阶上下山的楚清河几人,张三丰忍不住叹了口气“却是没想到几十年下来,这大明国中竟然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也不知是好是坏啊!”

说完,张三丰忽然咳嗽了几声。

听到张三丰咳嗽的声音,一旁的木道人开口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面对木道人所问,张三丰摇了摇头道:“无妨,只是昨日因为魔师所中的毒尚未清除,加上这身上的伤势同样没有痊愈而已。”

一旁的木道人开口道:“听昨夜在真武大殿的徐长老所说,那庞斑便是抓走了远桥和声谷他们的人,师兄你有何打算?”

张三丰轻叹一声道:“看样子,等伤势好了后,只能往那大元的魔师宫走一趟了。”

随后,张三丰看向木道人道:“现在远桥不在,我也受了伤,接下来怕是免不了要闭关一段时间才行,武当的担子,便只能放在你的肩上了。”

面对张三丰所说,木道人躬身道:“师兄放心祛毒疗伤,武当中的事情有师弟在,定然不会出事。”

张三丰点了点头,在叹了口气后,转身间已经是远纵而起。

看着张三丰那向着武当后山挪去的身影,木道人苍老的脸上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抹笑容。

“终于,坐到这个位置上了。”

……

半个时辰后,随着一辆马车行至到这天柱峰旁天隽峰的后山山脚位置,已经重新易容了的楚清河几人亦是从这后山的山脚一跃而下进入到马车之中。

随着马车的车轮转动间碾压过地面那些碎石远去,车厢之前的曲非烟开口道:“公子,你之前和那张真人在打什么哑谜啊?”

面对曲非烟所问,此时躺在马车之中神情懒散的楚清河开口道:“没什么,只是昨日给张真人那解药里面,不但是可以将我下的毒解了,顺带也将庞斑他们给他下的毒都解了。”

听到楚清河这话,曲非烟愕然道:“都解了?那为什么今天张真人的样子看起来还这么难看?我还以为庞斑给他下的那些毒张真人还没逼出来呢!”

对此,楚清河懒声道:“装得。”

这两个字出口,车厢外的三女皆是愣了一下。

曲非烟不解道:“现在庞斑退走,武当派已经没有了威胁,张真人为何还要装成伤势和体内的毒未解?”

这时,水母阴姬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开口道:“你的意思是,那张真人是在防木道人?”

楚清河轻轻“嗯”了一声。

从楚清河这边确定后,曲非烟愕然道:“难道张真人知道木道人加入青龙会了?”

楚清河摇头道:“应该还不知道。”

毕竟青龙会的名声可不怎么好。

若是知晓木道人加入到青龙会了,张三丰说什么也不可能将木道人留在这武当里面。

曲非烟疑惑道:“既然不知道,那又为何要防着木道人?”

楚清河瞥了一眼曲非烟道:“你觉得,木道人为何加入武当这么多年,张三丰都没有放权给木道人,反而是让宋远桥这些不过先天境的弟子负责武当的事务?”

林诗音开口道:“公子的意思是,张真人知道木道人心怀野心?”

楚清河慢悠悠道:“毕竟是能够开宗立派的人,心思上岂是寻常人能比的,几十年相处下来,或多或少都能通过一些细节察觉到问题。”

都已经说到这一步了,几女哪里不清楚楚清河之前和张三丰谈论的内容。

“武当七子中,现在也就多年前被人暗算用大力金刚指废了四肢的俞岱岩还在武当山上,而木道人不可靠,为了避免武当后继无人,张真人只能将希望放在那俞岱岩的身上。”

水母阴姬的声音出口,小昭面带茫然道:“但公子这样做的话,不等于是破坏了青龙会的谋划吗?”

楚清河懒声道:“武当派那俞岱岩受伤已经有了二十年,因为伤势的问题,在武当上的名望也不够,加上昨夜青龙会自编自导的一出戏,不管是名声还是实力都无法和木道人相比,破坏不了的。”

末了,楚清河缓和一下后补充道:“而且宋远桥等人的例子在前,你以为张三丰会蠢到将这一步暗棋和后手摆在明面上来吗?”

曲非烟挑眉道:“公子的意思是,就算是那俞岱岩的伤好了后,张真人也会让他继续装成残废?”

楚清河回应道:“不这样的话,如何能够让木道人放心?”

这时,林诗音皱眉道:“以张真人的实力,若是想要对付木道人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为何要弄的这般麻烦?”

话语刚落,水母阴姬便摇头回应道:“武当本身就可以说是张真人一个人撑起来的顶级势力,和其他的顶级势力不同,武当的底蕴不足,若非是木道人几十年前加入,现在的武当之中,实力最高的也就是武当七侠这种程度的。”

“现在宋远桥等武当七侠相继出事,若是再没了木道人对于武当的影响不可谓不小。”

“即便是我站在张真人这个位置上,从整个武当的大局出发下考虑,在不清楚木道人青龙会成员的情况下,也只会让木道人暂时挑起大梁,而非是第一时间解决掉木道人。”

这也是为何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即便是强如张三丰这样的人,实力虽然高绝,但偏偏所思所行,都需要为武当所累。

操碎了心。

若是不考虑武当,哪里需要有这么多顾虑?

木道人这样的人,随意杀了便是。

随后,继续谈论了几句之后,楚清河忽然开口道:“好了,差不多了!”

听到楚清河这略显莫名其妙的话,坐在车厢外的曲非烟几女也见怪不怪的勒动缰绳使得这马车徐徐的停了下来。

而在马车停下来之后,楚清河身体之中真气徐徐流转间开口道:“阁下都跟了这么久了,还不出来吗?”

伴随着声音在周围扩散开来,说话时,自这车厢内的窗帘中,噬元子母琉璃蛊的子虫亦是悄无声息的从这车厢的窗户内飞出。

沉吟了几息后,楚清河继续道:“呵!这样藏头露尾,不觉得有失身份了吗?”

在这第二句声音回**开来间,车厢外的曲非烟几女则是略显无奈。

再次过了几息之后,眼见周围还是没有一点的反应,曲非烟才是叹气道:“公子,有司徒姐姐在,就算是有人暗中跟着,司徒姐姐也发现了,这样炸有用吗?”

早从楚清河这次从京城里面出来之后,每从一个城镇离开后,便会来上这么几句。

用楚清河的话说,万一诈出来一些意外之喜呢?

声音入耳,马车之中的楚清河没好气道:“我们都能以敛息粉收敛真气波动,天下间能够有诸如这敛息粉的秘法或是其他药物同样不少,小心一点总没错。”

车厢外的曲非烟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以为意。

然而,就在这时,楚清河忽然感觉到衣袖下的左手中,那噬元子母琉璃蛊的母虫忽然颤抖和发热了起来。

通过这噬元子母琉璃蛊母虫给来的反馈,原本神情懒散的楚清河神色微变瞬间坐了起来。

“有一名天人境中期的高手在靠近。”

听到楚清河的传音,车厢内原本还是脸上含笑的水母阴姬神色顿时凝重了起来。

声音出口的瞬间,楚清河以及面色同样凝重起来的水母阴姬均是身形一闪从车厢外坐着的三女头顶上掠出站在了外面。

几乎是在楚清河以及水母阴姬出现在马车外的瞬间,在几女的注视下,一道身影蓦然从十丈外的一处林子之中掠出瞬间闪身至这马车前方三丈的位置负手而立。

虽说脸上带着面巾。

但是当楚清河的视线落于对方的瞬间,通过那花白的头发以及对方的身形,再加上此前噬元子母琉璃蛊传来的反馈,楚清河哪里还不清楚对方的身份。

前圆月门教主,任天行。

此时此刻,依旧还在车厢前的曲非烟三女看着远处的任天行时,三女的神情皆是一愣。

尤其是曲非烟,视线落于远处那任天行身上时,忍不住低喃一声“还真诈出来了一个?”

任天行:“诈出来?”

而当曲非烟这声音出口的瞬间,任天行眼中先是一疑。

但当视线触及到曲非烟三女脸上那愕然的神情时,任天行哪里不明白自己之前是上当了。

楚清河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暗中跟着。

想到这里,任天行眼神微缩,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圆月门虽然取名“圆月”,但在江湖中也有着魔门的别称,作为这魔门的教主,任天行见过的阴险狡诈的人绝不少数。

但狡诈到楚清河这种明明没事都喜欢对着空气喊两声的,还是头一次遇见。

嘴中那原本即将开口的话瞬间被咽了回去,连带着眼中冷意都是不禁多出了几分。

毕竟,被发现的话不丢人。

这种被人试探一下就诈出来,就显得有那么一点伤人了。

与此同时,视线放在对面任天行的身上,楚清河的心中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被盯上了啊!”

虽说这一次出来,楚清河是打着看戏的幌子一路出来的,但过程之中,毕竟是涉及到青龙会和朝廷以及南少林。

之中同样还是涉及到天人境的武者。

但这一次不管是针对南少林还是朝廷,都能够看见楚清河几人的身影。

自然,楚清河和水母阴姬这几个看戏的人自然也就显得尤为醒目了一些。

这也是为何楚清河在朝廷的事情结束后,从离开京城开始,沿途就会这样时不时诈一两句的原因。

而现在这样的情况,无疑证明了楚清河之前的担心。

“不过,谁透露出来的讯息给这家伙的?”

若是这任天行之前从京城出来的时候就跟着,那楚清河现在这使诈的举动,任天行已经是见过好几次了,不可能现在忽然被炸出来。

因此,既然这么容易上当,足以表明了,这任天行,是在昨夜甚至今天才到了这武当山周围并且一路跟过来的。

心中思绪流转间,楚清河手中的折扇轻轻扇动间徐徐开口道:“阁下一路尾随,不知道有何目的?”

面对楚清河所问,对面任天行开口道:“有些事情,想要请公子跟在下走一趟。”

声音带着几分嘶哑,又给人一种飘忽的感觉,和之前在南少林时任天行开口说话时的声音截然不同,显然是通过真元的刺激改变了自身的嗓音。

听着任天行开口的第一句话,楚清河心中轻轻笑了笑。

随后徐徐道:“既然是想请人,任教主不觉得,应该以真面目识人才对吗?”

听到楚清河开口对自己的称呼,任天行神色一凝。

几息后,任天行冷声道:“既然知道我的身份,看样子,你和青龙会的关系,比老夫想象中的更密切啊!”

面对任天行所言,楚清河摇头道:“倒是和青龙会没有关系,只不过前辈右手上常年用刀所留下的茧疤太明显了,再加上前辈这天人境中期的修为,想要猜不出前辈的身份,怕是也难。”

声音入耳,任天行眼睛轻眯,视线在自己右手上的茧疤上扫了一眼,眼中一抹恍然之色闪过。

明白了身份暴露的原因后,任天行抬手扯掉自己脸上的面巾,露出了本身苍老的相貌。

虽说脸上已经是带着皱纹,但单单从任天行此时的五官看来,就看得出年轻时的相貌绝对极佳。

只是其眉宇间隐隐的肃杀之意,使得此时任天行脸上虽是有了皱纹,却没有半点的和煦慈祥之感,反而平添了几分阴冷之意。

目光放在任天行的身上,楚清河笑道:“前辈还挺爽快。”

闻言,任天行轻哼一声,随后问道:“小子,老夫想要知道,你和青龙会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能够让青龙会如此优待你?”

面对任天行所问,楚清河轻笑道:“任前辈若是想要知道这一点的话,大可去问青龙会的人,又何必找在下呢?”

任天行冷声道:“明知故问。”

见此,楚清河轻轻摇了摇头道:“在下和青龙会的有些联系,但关系并不算密切,也就和前辈一样,和青龙会做一些交易各取所需而已,前辈若是想要从在下这边探查出来什么和青龙会有关的信息,怕是失望了。”

声音入耳,任天行表情木然道:“看样子,我的想法你都猜到了。”

楚清河轻笑道:“在下和前辈此前素无恩怨,能够让前辈找上在下,也就只有这一个原因不是吗?”

对此,任天行轻笑一声道:“不错,若是之前,我的确只是好奇你和青龙会的身份,但可惜的是,现在不是了。”

声音落下,任天行身体真元快速地自体内运转起来。

下一瞬,明明还在三丈之外的任天行瞬间动身向着楚清河这边冲来。

不过,就在任天行动身的瞬间,一直安静待在楚清河身旁的水母阴姬也动了。

在横挪一步挡在楚清河身前的同时,水母阴姬手掌快速的抬起。

伴随着手掌拍出,道道真气快速的从水母阴姬的手掌之中宣泄而出然后凝聚出一道长约三尺的水箭对着任天行激射而去,其速度之快纵然雷霆闪电也不可比拟。

察觉到空中的移动,任天行神色不变的抬起手直接轻描淡写的拍向这一道水箭。

然而,就在任天行的手触碰到这一道水箭上的瞬间,任天行便从中感觉到一股特殊的力量。

这股力量如浪潮初起,澎湃不绝,而之中又混着一种凛冽的锋锐感。

毫无准备下,竟是让任天行忍不住后退了三步,看向水母阴姬时眼中也多出了几分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