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
随着昨日进入到二十四节气之中第二节气,雨水,正应了那一句“东风既解冻,则散而为雨矣”。
从昨夜开始,这天空之中便有着毛毛细雨而下。
这温度之中也稍微多了几分凉意。
在这细雨靡靡之间,这恒山城十里外的宛平城,远看之下倒是给人一种江南烟雨的气息。
申时。
位于城东的方向,两辆马车一前一后进入到城中。
而当马车进入到城中时,街上那些与马车相对而行的人看着马车前赶路的小昭以及曲非烟均是不由目光一滞,但当回过神来后,又是立刻收回视线。
有反应过来后立刻收回视线不敢去看的,也有依旧呆傻盯着的。
对于这一些目光,不管是小昭还是曲非烟都早已经习惯。
片刻后,随着两辆马车停靠在这宛平城中一间看起来还算不错的酒楼面前,曲非烟和小昭便从前座上一跃而下。
随着小昭乖巧贴心的将这马车的帘布掀开,楚清河以及水母阴姬均是先后从马车之上走下。
酒楼内原本迎上来的店小二看着此时从马车上走下的水母阴姬时,整个人都是待在了原地,只是呆傻的看着。
一直到曲非烟上前在其面前挥了挥手“喂了”一声后,这店小二才是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连忙继续上来迎着。
待到一行人上楼,在选了一个依靠窗边且以一扇屏风挡着的位置后,几名神水宫的弟子第一时间便拿上好的丝绸给水母阴姬面前的凳子仔细的擦拭了一遍然后再走向楚清河这边。
见此,楚清河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劳烦姑娘,在下不用这么麻烦。”
随着楚清河出口,一旁的神水宫弟子才是退下。
从渝水城前往这宛平城的时间中,在水母阴姬的主动加上楚清河的默许下,此时的小昭和曲非烟在水母阴姬面前渐渐少了几分生疏。
等到一同坐下后,小昭凑到窗边往下面看了一眼后小声道:“公子,我刚刚注意到这宛平城多了好多的武者,都是晚上准备攻打恒山派的吗?”
楚清河淡声道:“若是攻打恒山派的,现在应该也不会在这城里了。”
正在用茶水刷洗碗筷的曲非烟开口道:“应该是周围听到风声准备来碰运气捡漏的。”
“捡漏?”
听着曲非烟的话,小昭不解的看着曲非烟。
迎着小昭的目光,曲非烟淡声道:“准确一点的说法,也叫做摸尸。”
说完,见小昭不清楚,曲非烟徐徐解释道:“江湖之中像公子或司徒姐姐这样的武者到底是少数,更多的则是一些寻常出身的武者,或是半路出家的武者。”
“这些武者大多实力不高,天赋一般,进不去二流势力,也不愿意在三流势力里面混,而这些武者所接触的往往也都是比较低级的,想要得到玄阶下品甚至更高级的武学无疑就只能靠自己。”
“而恒山派好歹也是二流势力,里面的武学不乏有达到了玄阶中品的,等到百剑帮和烈拳门这些势力和恒山派发生冲突后,这些人就会出现,胆子大的,趁着混战就会去摸这些人的尸体,将这些战死的人身上的钱财拿走之外,说不定还能发现一些秘籍,到时候勤加修炼就能实力大涨。”
“胆子小一点的,就会等战斗结束后去摸尸碰运气,要是什么都摸不到的话,就会顺着那些尸体的武器等值钱的东西。”
“所以江湖中将这一帮人称为摸尸人。”
说到这里,小昭如何不能懂曲非烟啥意思,当即神情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而对于曲非烟所言,小昭此前虽然不了解,但却并未怀疑曲非烟所言。
江湖本身就是一个深埋着无穷财宝的泥潭。
有些人生来便坐拥无数的财宝,有的人却是需要挣扎着求生。
有人的地方,到底就会有高低不同。
有的人能够极运气,天赋以及毅力于一身,踏着累累尸骨崛起于微末。
但更多的,却是成为那累累尸骨中的一具。
旁边,听着此时曲非烟所言,水母阴姬略显意外的看着曲非烟道:“这些我都不曾知晓,没想到非烟你竟然懂得这些。”
曲非烟“嘿”笑一声道:“以前在外面待的久了,也就听到的多了一些。”
看着对面的曲非烟,楚清河嘴角含笑。
虽说小昭以前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情,可是要论经历,却到底是比不过曲非烟。
许多事情也不是特别的了解。
不过,让楚清河觉得难得的是,在这样的年纪知晓了这么多的东西,此时的曲非烟还能够保持一份开朗。
随后,小昭想了想道:“不过既然这宛平城中这么多武者没都动,也就是说恒山派现在还没有出事咯?”
曲非烟点了点头道:“那肯定,要是百剑帮他们已经开始攻打恒山派了,这些家伙估计早就一窝蜂跑到恒山派那边去了,接下来看城里面这些武者的动向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说完,曲非烟话语一转道:“不过我们都进城有一会儿了,也没见日月神教的弟子过来,按理说,我们应该一离开,城里面那日月神教和移花宫的人就会将我们出城的消息传递给东方姐姐和月姐姐才对,难道说东方姐姐还没来吗?”
曲非烟却是不清楚,在说这话之时,此刻坐在楚清河身旁的水母阴姬身体蓦然一僵,随后问道:“你们刚刚说的,是东方不败?”
曲非烟一脸疑惑的看着楚清河道:“公子你还没给司徒姐姐说吗?”
楚清河淡声道:“现在说也不晚。”
随后,楚清河简单的将事情给水母阴姬说了一遍,只不过中间却是省去了有人给自己传信通知的事情。
得知了这一次楚清河前往这恒山派为的是东方不败后,水母阴姬先是沉吟了几息的时间,随后其身体之中真气的波动一闪而没。
同一时间,那屏风外面一名神水宫的弟子耳边也是响起一道声音。
“我和楚公子从渝水城离开的消息,你们也拦下了吗?”
神水宫的弟子闻言连忙真气传音道:“回宫主,按照宫主的吩咐,现在渝水城中还留了几名神水宫的人,应该是继续将渝水城传往移花宫和日月神教的消息截下来了。”
水母阴姬:“……”
在将这回应收入耳中后,了解情况的水母阴姬眼皮跳了跳,神情都是有了几分僵硬。
经历过一番纠结之后,水母阴姬声音略显尴尬道:“没意外的话,我们离开的消息,应该没有传到日月神教之中。”
话语出口,三道视线瞬间就是落于水母阴姬的身上。
看着水母阴姬这不自然的神情,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曲非烟面色古怪道:“司徒姐姐你不会是让人将传给东方姐姐那边的消息给拦下来了吧?”
水母阴姬略显紧张的看了楚清河一眼道:“之前未曾想过这一次事情是为了那东方教主而来,所以神水宫的弟子在我离开后,还是将渝水城中发往移花宫和日月神教里面的消息给拦了下来。”
说话间,水母阴姬不由瞥了楚清河一眼,脸上带着几分紧张之意。
曲非烟,小昭:“……”
听着水母阴姬所言,两个小丫头不禁古怪的看着水母阴姬。
显然没料到水母阴姬还玩了这么一手。
但几息后,看着神色依旧如常的楚清河,曲非烟不禁疑惑道:“公子你不会是早就知道了吧?”
楚清河淡声道:“嗯。”
面对楚清河的回应,别说小昭和曲非烟了,就连一旁的水母阴姬都是不免诧异的看着楚清河,忍不住开口道:“楚公子你何时知晓的?”
闻言,楚清河淡声道:“也就司徒姑娘上门的那天吧!”
要知道,楚清河所在的宅院门口,可是有着移花宫以及日月神教的人一直守着的。
正常情况下,一旦发现水母阴姬,那水母阴姬还在这渝水城的消息自然会传入移花宫和日月神教里面去。
以邀月的性子,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杀回来。
水母阴姬此前既然瞒着邀月一直待在渝水城中,便足以见得水母阴姬本身对于邀月就有所顾虑。
基于这一点的话,一旦让邀月知晓了水母阴姬还在这城中,不管是水母阴姬做了什么,邀月怕是第一时间就会找过来,那水母阴姬之前那大费周章玩的那一出也就没必要了。
因此,在几天前水母阴姬登门,在明白水母阴姬一直在这渝水城没有离开后,楚清河还以为移花宫和日月神教的人都被解决掉了。
但随着水母阴姬离开,在以噬元子母琉璃蛊查看了水母阴姬的位置后,楚清河同样是以噬元子母琉璃蛊在自己院子外面街道上晃了一圈。
当同样确定往日间移花宫和日月神教蹲守的人依旧还在时,这样的情况,自然就让楚清河觉得玩味了起来。
既然排除了移花宫和日月神教的弟子被解决的情况,能够让水母阴姬如此堂而皇之放心登门不担心会被邀月知晓的缘由,自然是再清晰不过了。
摆明是将这渝水城和移花宫乃至与和日月神教之间的联系线路给掌握了。
见楚清河竟然一早就知道了,小昭和曲非烟都是面带茫然的看着楚清河。
小昭疑惑道:“既然公子早就知道了,为何不通知东方姐姐?”
如果说楚清河不清楚就算了,可既然事先就知道,以楚清河的手段,想要让消息传递出去,并非是做不到。
自然,楚清河这一幅听之任之的反应就有些让人不解了。
即便是一旁的水母阴姬亦是面带疑惑之色。
对此,楚清河淡声道:“又不是来做客的,何必弄的人尽皆知?”
楚清河这一次过来是为了解决问题,不是为了增加问题的。
虽然尚且不知这一次布局的到底是谁,但仅凭对方能够知晓东方不败和仪琳的关系以及将目标打在东方不败的身上,就足以显示并非常人。
在不清楚情况的时候,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和水母阴姬一样能够截取到日月神教的传信?
既然如此,当个老阴比闷声干事不香吗?楚清河何必在这个时候将自己等人的存在暴露出去让敌人防着转而给自己找不自在?
听着楚清河所言,水母阴姬三女哪里反应不明白楚清河的意思?
旁边,在明白了楚清河的意图后,水母阴姬抬眸看向楚清河时不禁美眸轻闪。
原本水母阴姬以为自己这些小算盘做的隐秘,连邀月都能够瞒过,自然也能瞒着楚清河。
却未曾想楚清河竟然一开始就已经知晓了。
不过,这一次事情之后,倒是让水母阴姬有了一种重新认识了楚清河的感觉。
此前水母阴姬只当楚清河相貌俊美,且医术超凡。
可现在看来,楚清河的心智也是让人惊诧。
顿时,水母阴姬觉得,自己对楚清河的喜欢,更多了。
甚至于,此时的水母阴姬也想要从楚清河的身上挖掘出更多的东西,甚至于完完全全的了解面前这个让自己心动不已的男人。
待那些神水宫弟子也是同样稍作休息吃了些东西后,楚清河缓缓的起身道:“走吧!”
闻言,曲非烟偏过头侧了一下往下面看了一眼。
在确定下面街道上不少的武者依旧存留时,曲非烟疑惑道:“恒山派现在不是还没有被进攻吗?现在去哪儿?”
楚清河手中的折扇在曲非烟的小脑袋上轻轻敲了一下后淡声道:“踩点。”
“踩点?”
听到这话,曲非烟和小昭顿时想到了上一次去南岳城时楚清河的行径,旋即面带恍然。
倒是一旁的水母阴姬一脸不解,楚清河缓声道:“既然是化被动为主动,自当是要多做点准备。”
不过,水母阴姬对于楚清河的了解到底太少,即便是楚清河有所解释,水母阴姬依旧不清楚此时楚清河这作为的准备指的是什么?
若是换了曲非烟和小昭,说不定还会询问一下。
但水母阴姬却是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跟着楚清河一起向外走去。
视线时不时的放在楚清河的身上,脸上的笑容甜美无比。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曲非烟总感觉水母阴姬看向楚清河的时候,笑容也是带着几分憨憨的感觉。
莫名和旁边的小昭相似。
半个时辰后,随着马车顺着官道驶出向着那恒山派行去。
伴随着马车不断的靠近,远处两座山峰已经是越发的清晰。
五岳剑派既然命名为“五岳”,其宗门住址自然皆是修建在山上。
便如同恒山派,其门派的住址便位于前方偏右的天峰岭上。
不同于五岳剑派其他四派,恒山派与佛有缘,拜入门内的弟子亦是算方外之人。
门内也有寺庙供游客参拜上香。
只不过,供外人上香的是属于这恒山的天峰岭上。
而恒山派弟子练功习武以及住所则是位于旁边那矮了许多的见性峰上。
在那宛平城中,此时聚集了如此多的武者,恒山派如何能够不知道今日之事。
因此,当马车路过这见性峰恒山派山门之处时,其门口驻守的弟子皆是如临大敌。
但当看见马车一路向着旁边建有庙宇的天峰岭时,这些恒山派的弟子才是心中稍安。
一炷香后,随着两辆马车皆是绕至这天峰岭一旁,在几名名神水宫的弟子守着这几辆马车后,楚清河几人则是相继运转轻功身法一路向着这天峰岭快速的挪去。
不过,随着身形挪动,一把伞却是蓦然在楚清河的身前。
同一时间,些许的真气流转,竟是将楚清河身前的那朦朦细雨直接排开。
察觉到异样,楚清河缓缓的偏过头。
而当视线挪动间,楚清河入目所见的,却是水母阴姬那甜到心头的绝美面容。
而看着此时给楚清河一同撑伞并且以真气化作屏障没让一滴雨落于楚清河身上的水母阴姬,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已经湿了的衣服,别说是曲非烟了,就连小昭都莫名觉得自己的存在,好像有那么一点的多余。
百息之后,伴随着几人登上了这天峰岭的山顶断崖旁,登高看去,远处那恒山派山门所在的见性峰尽收眼底。
此时这天地间依旧细雨不断,而这天峰岭上又有庙宇罗列,之中香火腾升间,倒是让这天峰岭周围细雨朦朦间,又有烟雾了然之感。
倒是给人一种诗情画意的美感。
近距离靠近之下,闻着此时楚清河身上那淡雅如兰的香气,看着面前这如画美卷一般朦胧的画面。
水母阴姬的脑中悄然浮现出曾经看见的一句话。
“烟雨朦胧雨潇潇,与君暮暮与朝朝。”
念头浮动间,水母阴姬不禁偏过头看着楚清河。
这一刻,位于楚清河身旁的女子,仿佛揭落了“水母阴姬”的身份,宛若寻常人家情窦初开之始便情到浓时的女子。
眼中天地朦胧,唯有眼中这俊美的面容始终清晰如旧。
眼眸流转之下,当时眼眸似水,笑容如月。
在这山水映衬之下,却比起此时这烟雨美景,更为让人心动。